我連忙往後跳了兩步,順手從兜裡掏出一把硬幣來做好準備。
那隻爛手撈了兩下沒抓到東西,就繼續往前伸,手後面的身子也跟着進來了,整個擠得跟紙片一樣從門縫裡硬擠進來後,又慢慢恢復正常。
這鬼看樣子是出事故死的,那形象那叫一個慘啊,頭破血流,肚爛腸穿,四肢還不自然地扭曲着,明顯骨折狀態。
不是說鬼就不講究,怎麼噁心怎麼可怕怎麼來,而是它們的形象只能定格在死前的最後一刻,就是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死後化的鬼就什麼樣子。
美形的女鬼不是沒有,不過比較少見就是了。
那事故鬼一擠進來,把眼珠子往我這邊一轉,嘿嘿嘿地發出一陣陰笑,“你……”
靠,世間一切反派和配角都是死在廢話多上的,怎麼就沒人吸取教訓呢!
我二話不說,直接唸咒,劈頭就把手裡的硬幣給扔了過去,當場砸了這個鬼一個滿身開花。
那鬼嗷嗷叫着,轉身就又往門縫裡擠。
靠,這還是一識時務的鬼,見勢不妙知道開溜。
不過既然送上門來了,想就這麼跑了,怎麼對得起我這小半宿的準備?
我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把準備好的紅線往它腦袋上一套,叫了一聲“哪跑”,往回就拉。
那事故鬼被我拉了一個趔趄,伸手扒着門框,連嚎帶叫,說什麼也不肯讓我拉走。
我一邊拉一邊勸它:“大哥,你是鬼啊,有點節操有點尊嚴好不好?電影電視裡的鬼都殺氣實足,反覆打爆幾回都不掉淚的硬漢……”
那事故鬼大嚎:“我是女鬼,我是女鬼!”
我就火了,掏出一把硬幣砸在它身上,“你是女鬼怎麼了?長得醜還敢出來嚇人,以爲你是女鬼就有豁免權啊!都什麼年代了,沒見過女人的窮酸書生已經是絕種生物了!還有啊,你爲什麼走正門?正常情況下鬼不是不走正門的嗎?別告訴我你是女鬼所以你有權任性啊,有權任性的美女,像我牀上躺的那位,胸夠大,任性點也能忍受,搞這麼醜你還敢任性,真是活不耐煩了!”
事故鬼大叫:“我是見陰而來,不是說正門而入,就可脫離此間進入陰世,從此得大解脫嗎?騙人,都是騙人的!”
我一聽這話,趕緊把紅繩鬆一鬆,問:“你說什麼?什麼見陰而來,正門而入?這是什麼說法?你要是老實交待,我就放你一馬。”
那事故鬼一聽,就問:“真的?”
我大聲保證:“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事故鬼就說了:“我也是以前參加鬼市聽別的鬼說的,我們這些因爲種種原因逗留在人間的鬼並不是都不想離開人世,而是因爲錯過了離開肉體的那一刻脫陽入陰的機會,所以無法離開。有傳說若有見到有不似人間的陰氣蒸騰於某處,在陰氣消失之間趕過去,自正門而入,便可得到脫離陽間進入陰世的機會!我這不是看到這裡陰氣蒸騰,與人間的陰氣不同,所以就猜是傳說中的那個機會,就過來看一看,想找個解脫的機會。”
我不禁皺眉:“你是說這裡的陰氣跟人間的陰氣不同?”
事故鬼說:“是啊,我成鬼也有三年多了,在人間各處徘徊,見識過的鬼市陰氣不知多少,雖然各有區別,但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不純,多少都要夾雜着人間陽氣,顯得混濁,唯獨這裡的陰氣不見半點陽氣混雜,顯然不是人間所能有的陰氣!”
不是人間的陰氣嗎?
我回想那個與馮甜同作的噩夢,不由有些凜然。
或許馮甜作噩夢這件事情的根源遠超過我的想像啊。
事故鬼問:“我說完了,能放我走了嗎?”
我就說:“還有兩個問題。一個是你想脫離人間進入陰世陰世就是所謂的陰間吧,爲什麼不找道士和尚幫你們超渡?”
事故鬼悲傷地說:“我也想啊,可是現在的和尚道士都只認錢,沒人付錢,誰也不肯白超渡我們這些孤魂野鬼,不僅不超渡,撞上門去的,還要捉起來留用,那些被捉去的鬼據說下場都很慘,很多都是永世不得超生。我之前有個一起車禍死掉的同伴,剛死不久,我們兩個想找和尚幫忙超渡,就去了感業寺,結果那幫禿驢二話不說就直接動手,可憐我那同伴被打到魂飛魄散,再沒有轉生的機會了。”
唔,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不過這貨搞得這麼難看,任誰見它上門也得先打了再說啊!
我點了點頭,又問:“你說的那個鬼市是什麼東西?”
事故鬼解釋說:“鬼市就是鬼的集市,主要是由棧留人間的鬼組成,定期開放,面向人間法師服務,就跟人類的集市一樣,主要是擺攤賣東西。我們鬼除了少數怨念特別深重的,多數都是東遊西逛,往往能意外搞到些好東西,賣給人間的法師,換錢給人間的家人,或者換取自己超渡的機會,這種鬼市應該不屬人間,在很多城市都有入口,但進到的都是同一個地方,不管是人還鬼,都只能在開放的時候進入,結束之前必須離開,不然的話就會永遠消失。”
我大爲好奇,想不到居然還有這種鬼組成的面向法師服務的集市,這種生態結構真真是頗爲讓人驚異,你見過羊組成集市賣東西給狼嗎?我是沒見過,真要有那麼膽大的羊只怕早被狼給吃掉了。
“明城的鬼市入口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開,怎麼進去?”
事故鬼就說:“西山公墓,每月陰曆十四午夜準時開放,我們鬼到了那邊就能知道怎麼進去,至於人類怎麼進去我卻不知道。”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好了,我沒問題了。”說完一拉紅繩趁它沒有反應過來,使勁往回一扯。
事故鬼沒有防備,被我一扯就扯了過來。
我立刻拿出個空罐頭瓶子一接,當場就把它給裝進了瓶子裡,然後趕緊掏出馮甜給的符往瓶口一貼,打完收工。
事故鬼在瓶子裡怒視着我,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我遺憾地跟它說:“其實我也想放過你的,可是我不是君子啊,不能做名不符實的事情,就只好把你抓起來了。”
收了事故鬼,我把院門打開,向衚衕兩頭望了望,再沒有看到其它的鬼。
我們這附近也沒什麼醫院墓地之類的場所,更沒有發生過什麼災難事故,正常情況下不可能有太多的鬼,昨天踅了好幾個,今天又捉了一個,想來是附近就這麼些鬼,都被捉光了。
我把院門重新關好,返回屋裡,卻見滿地都是蟑螂,那六隻大公雞正痛快的啄食,吃得那叫一個開心,而馮甜卻起來了,臉色蒼白,神情有些恍惚,看我進來,就惱火地說:“你跑哪去了,都不守着我!”
我把罐頭瓶子衝她晃了晃,“剛纔有個鬼拍門,我過去把它捉了,怎麼?又被噩夢嚇醒了?”
馮甜點了點頭,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我又夢到有好些鬼和妖怪纏我,還有一隻大手想抓我,這可怎麼辦啊,難道我以後都不能睡覺了嗎?每次作夢,那隻大手都離我近一些,我有預感,要是再多做幾次噩夢的話,肯定會被那隻手抓住的!”
我小心翼翼地踮着腳走到牀邊,試探着伸手將她摟在懷裡,輕聲安慰道:“沒事兒,有我呢。”
馮甜沒發火,也沒推開,想是真被那夢嚇壞了,縮在我懷裡,抽着鼻子說:“你有什麼用啊,都不懂法術,要是爸爸在,就可以布法陣幫我解決作噩夢的問題了。”
我想了想,就問:“晦清那和尚看起來有些真本事,不如三天後我帶你去見他,看看他能不能幫上忙,他可是許諾要給我好處的。”
馮甜有些不甘心地說:“我可是道家一派的法師,爲什麼要去求一個和尚啊。”
“這不是不認識別的道家高人嘛,等以後認識人多了,再求別的道家高人好了。”我看她心情不好,就想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便說,“既然睡不着,不如我們去老吳頭家吧。”
馮甜果然被我轉移了注意力,奇怪地問:“去老吳頭家幹什麼?”
我理直氣壯地說:“他說你壞話,我心裡不忿,決定去教訓他一下,給你出出氣。”
“好啊!”馮甜一聽來勁了,立刻從我懷裡坐起來,“我們去把他家房子點火燒了吧,再把他拖出來揍一頓,最好是趁他修行的時候,嚇一一嚇,把他嚇到走火入魔……”
尼瑪,這小妞報復心也太強了,這不是要去出氣,而是想要老吳頭的命啊!
我覺得跟她混久了,沒準哪天一不留神就會變成殺人犯,還是那種殺人不留痕跡的殺人犯。
趕緊打斷她:“用不着這麼樣吧,嚇嚇他就行,這回聽我的,要是不聽話就不帶你去了。”
馮甜撇了撇嘴,勉強說:“那好吧,聽你的。”
我們兩個換了衣服,騎上自行車,直奔衚衕口老吳頭小賣店。
到了小賣店卻見前面依舊漆黑一片,倒是後面的住處亮着燈,想來老吳頭是回來了。
我和馮甜翻牆跳到院裡,潛到窗戶底下,探頭往裡一瞧,卻不禁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