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詩經·周南·桃夭》
離開崑崙之後,書弦捏訣使了個御風術,片刻之後,我們便來到了冰城。
落地之時,我費了老半天的勁才站穩,腦袋暈了好久。
我揉着太陽穴說道:“我說男神啊!麻煩你下次要飛之前先打聲招呼,成不?”
“我忘了,你不會御風。”
書弦這淡定的語氣,波瀾不驚的眼神,竟讓我有種被鄙視了的感覺,這挨千刀的御風術還非得上神級別的才能修煉。我白了他一眼,順手把披風扔給了他。
我摸了摸口袋,咦?手機不見了,這下都沒辦法通知風無趣了。
“嗯,男神,借你手機一用唄。”
“我已經通知風無趣了,要不了多久他應該就會到。”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男神你借我點錢也行。”我有些不懷好意的看着書弦。
他瞥了瞥我,果斷道:“沒錢。”
“先去一趟北虛結界。”
“冷麪怪,你想幹嘛?你不能再把我關回去了!”
“再吵吵,本君現在就滅了你。”這樣一句憤世嫉俗的話就被書弦用一種無比優雅的語調說了出來。
呃……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書弦,饕餮乖乖的閉了嘴。
北虛結界是一個超出六界的異空間,被關押在北虛結界的,要麼就是太古兇獸和一些窮兇極惡之徒,要麼就是被六界所遺棄之人。結界的入口就在冰城,沒有上神的修爲是不可能打開結界入口的,可近些年結界的封印似乎有些鬆動,這應該與崑崙山的神力在逐漸削弱有關。
這些像神話一樣的訊息都是書弦給我科普的,我聽得一愣一愣的,甚至我都有些懷疑,我還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這個文明社會嗎?
結界的入口在一荒廟後院的一口古井中,而荒廟則在一座大山的山溝溝裡,我們幾經周折纔來到荒廟,書弦仔細的在井口查看了一番,似乎也沒什麼頭緒,只是用上神的神力將封印又加固一把。
“此事非同小可,還得與天帝和冥王再做商榷。”
書弦兀自說着,我瞧了瞧他那緊鎖的眉頭,似乎這件事情甚是嚴重。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勸他且放寬心,凡事都不要死磕。
他突然回頭,用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我,彷彿要把我看出個洞來,我沒由來的被他看得發慌,正欲出聲打破尷尬,他卻來了句:“汝心甚寬,亦不知居安思危之理,倒也難得糊塗。”
這是?在說我蠢?
看着他兀自前行的背影,我一時語塞。
饕餮默默走到我身旁,學着我的樣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而後搖了搖頭,緊跟其後。
我有些憂傷的扶了扶額,跟了上去。
天色漸晚,我們出了荒廟,卻神奇的發現廟門外已經不是剛來時的那個山溝溝了。
這是什麼情況?廟門內天色雖已晚,卻也只至黃昏,而廟門外的天已然全黑,只有一盤大得出奇的圓月玄於天空之上。
我暗道一聲不妙,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書弦重新扔回廟門之內,那廟門好像是一道結界,被他扔進來之後結界便啓動了,一堵透明的牆將我鎖在了裡面。
外邊突然狂風大作,書弦原本變短的頭髮又長了出來,在風中亂舞。饕餮已經現出原型,書弦朝他說道:“去守着門口!”而後又朝我道,“呆在裡面,不許出來!”
我很沒出息的點了點頭,又朝裡面縮了縮脖子,但其實,我也出不去。
我小心的觀看着外面的情形,只見那大得出奇的圓月陡然變紅,一陣腐爛的氣味撲鼻而來,門外的空地上突然坍塌出了一個矩形的窟窿,一口玄色石棺赫然出現。
棺蓋猛然彈開,一隻全身腐爛的殭屍彈蹦出來,奇怪的是,他的臉卻是完好無損的,卻是個面若冠玉的年輕男子的臉,只是臉上那雙泛着幽幽綠光的眼睛,叫人瘮得慌。
“養屍地!”書弦似乎知道了什麼,低喝一聲,“何方妖孽,竟敢在此地養屍?還不快給本君滾出來!”
黑暗中無人迴應書弦的話,只是那腥臭的味道越來越濃,我險些吐了出來,饕餮也甚是難受,一張獸臉扭成了一團。
那殭屍似乎瞧見了書弦,朝他猛然發出攻擊,書弦捏決防守,朝後退出幾丈遠。隨後發起進攻,按理說那殭屍不可能是書弦的對手,可壞就壞在他還有同夥,而那同夥打的卻是我的主意。
我有些欲哭無淚,本來,我是待在了一個相對來說比較安全的地方,門外也有饕餮守着,可問題就出在這個“相對”上,誰也沒有發現,那殭屍的同夥一開始就在廟門裡面。
那人靠近我時,我本能的抽出了我的雙刀,格擋住了對方的攻擊,可奈何,實力懸殊實在太大,我被法力震得頭皮發麻,一口腥甜自喉頭涌起,可我又生生將它嚥了回去。
饕餮見我受襲,欲來幫忙,卻死活打不開結界,真真是畫地爲牢。
書弦發現己方後方遭襲,迅速趕來,一個分神,險些被那殭屍撈到,而我終是敵不過那人,被對方重重的摔到地上,一口鮮血還是吐了出來。
我半眯着眼睛,艱難的擡頭朝那人看去,竟是一着粉衣的古裝女子。她緩步朝我走來,嘴角噙笑,擡手至我天靈蓋上,忽然一股猛然的吸力襲來,似是要將我吸食乾淨,血液凝固的感覺,讓我痛不欲生,一下沒抗住,一聲痛苦的嘶喊溢出喉間。
鏘的一聲!寶劍出鞘的聲音響徹山谷,書弦怒極,出鞘的離淵劍劃破結界直朝那粉衣女子而來。她鬆開了鉗制我的手,堪堪避開,我也因此而得以脫困。
“段郎!快,此人肉身極好!快附身於他!”
我本來快要咽回去的另一口鮮血,在聽到那句“段郎”之後,又生生的吐了出來,還差點嗆死自己。
段郎?敢情外面那殭屍不會是老段吧!就在我晃神之際,那殭屍又朝書弦襲來,離淵飛回手中,劍花一挽,那殭屍被逼開十丈之遠。
饕餮見機就是一爪子,那殭屍躲避不及,生生受了一招,離淵劍緊隨而至。
當漫天飛舞着片片桃花時,那巨大的血月突然消失了,廟裡廟外俱已是夜幕降臨,夜空恢復清明,顆顆繁星點綴其上。
那殭屍半跪在地上,懷裡抱着那粉衣女子,女子心口被離淵當胸而過。
“唉~罷了,夭夭,你強行將我的靈識鎖於肉身之內,甚至爲了找到適合我的肉身,不惜將我養屍於此,千百年來,爲了和你在一起,我也心甘情願,可終歸是人妖殊途啊!”
呃……人妖戀,一個長生不死,一個生世輪迴,所以逆天而行,實屬可悲。
“段郎,差一點,差一點我就可以吸食了那個冥使,而後法力大增,也好助你奪過那男子的肉身……咳咳……可是我桃夭夭……終究還是技不如人……咳……咳……”那粉衣女子的身體愈見透明,身體裡不斷地有花瓣飄出。她緩緩的伸手,想要去觸摸那殭屍的臉,可在觸到之前,煙消雲散。
那殭屍拾起地上的離淵,忽然遞給我,說道:“姑娘既是冥使,便由姑娘來助我解脫吧……”
我有些遲疑,看了看書弦,他朝我點了點頭。我接過離淵劍,還給書弦,他怔了怔,卻並未多說,只是收回離淵。
我朝那殭屍走了過去,嘆了口氣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刀身沒入他心臟的那一刻,他看着漫天飛舞的繁花,悽然微笑,那一剎那,我竟從他那雙泛着綠光的眼中,瞧見了那粉衣女子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