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我藏在心裡燎燎的狂傲,去戰,面對天地蕩浩。
——《劍心》
魘的那一擊,雖毫無章法,來勢卻過於迅猛,風無趣在護着我的同時,堪堪避過那一招。而被魘所擊過的牆面,留下了一道黑色的掌印,凹陷進牆壁裡。
魘見一擊不中,怒火中燒,我下意識的掏出了我的冰綃雙刃,緊緊握在手中,眼睛死死的盯着它,觀察着它的動向,伺機而動。
它的腦袋左右晃動着,貌似在感覺些什麼,原來如此,它的眼睛不能視物,它的攻擊目標完全是靠空氣中氣體的流動來決定的。
風無趣似乎也察覺到了,趕緊捂住了我和他自己的口鼻,示意我屏住呼吸。我去,這特麼是鬼差大戰殭屍嗎?!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
我倆就這樣屏住呼吸,慢慢的往門口挪動,企圖趁機溜走,挪着挪着,突然,咔嚓一聲!我們頓住腳步,僵在了離門口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我機械般地低頭朝腳下看去,他大爺的!這不是饕餮昨天扔的易拉罐嗎!
就在我感嘆饕餮就是個豬隊友的時候,驀的一陣勁風襲來,可我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另一股力道給拋了出去,那力道大得將我拋出了門外。半空中,我看到那隻魘蓄起全身怨力朝風無趣攻去,風無趣那廝卻還有心情回頭看着我笑,可我怎麼覺得,這個笑容像是在和我告別,我去!這股心酸感是怎麼回事,這討厭的眼淚怎麼又流出來了。
就在我將將跌坐在地上的那一刻,身邊又是一道勁風劃過,直奔屋內而去,待我定下神來,凝眼望去時,那隻魘卻是不見了?風無趣的笑容還僵在臉上,眼前的饕餮則一邊摸着肚子,一邊打着飽隔,一臉滿足的樣子。
這原本很悲壯煽情的場面,卻以這樣一種方式結束了,場面陷入了尷尬之中。我臉上的眼淚還沒來得及擦掉,剛剛醞釀出來的情緒生生的被卡在了半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想,我現在的心情和臉上的表情,已經沒有形容詞可以用來形容了。
饕餮見我倆僵持着不動,偏了偏腦袋,轉了轉眼珠子,無辜道:“怎麼了?我吃錯東西了嗎?”
“呵呵呵呵!”我沒忍住樂出聲來,“沒有沒有!你吃得甚好!甚好!”
風無趣也哈哈大笑,摸了摸饕餮的腦袋,說道:“官官,第一次覺得你收的這隻靈獸甚是管用啊!”
“切!”我嗤之以鼻,“還說呢?人家可比你厲害多了!”
“是是是,你家靈獸最厲害了!咦?官官你臉上又怎麼有水?”
我一把抹掉了臉上的眼淚,不去理他。饕餮聽到有人誇他,卻是頭一揚,脖子一梗,鼻孔朝天,甚是享用。
我卻忽覺不對,連忙抓着饕餮問道:“烏夙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饕餮被我問得一臉茫然,愣愣道:“我還想問他怎麼丟下我一個人就跑了呢?他沒回來嗎?”
“他跟你說他先回來了嗎?”風無趣插嘴問道。
“沒有啊!送魂送到一半,他突然跟我說他內急,隨後便不見了蹤影。”
這小子果然有問題,自那日從冥界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掩都掩蓋不住。
待我們收拾好店內的殘局後,天已經有些矇矇亮了,昨晚那隻魘留下的煞氣,在陽光的照射下,也一掃而光。
烏夙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始終沒見回來,本來打算好好睡一覺的我,卻神奇的失眠了。
如果我失眠了,那隻能證明我現在的腦子很亂,有一些想不通的事情一直縈繞其中,揮之不去。
比如說,我對風無趣昨晚所說的一句話到現在都耿耿於懷,於是,我穿好鞋子,噔噔蹬地跑到了他的房間,將睡夢中的他搖醒。
他迷茫地睜開那雙染上了些許霧氣的琥珀色眸子,盯着我看了半晌,卻突然一把將我拉入懷中,我試圖掙扎,奈何他力氣太大,我壓根動憚不得。
他眨了眨眼睛,笑着問道:“何事?”
如此美色當前,我努力定了定心神,說道:“你昨晚說,鬼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是真的嗎?”
他微微愣了片刻,旋即笑道:“你就是爲了這事來攪我好夢?”
我掰了掰他圈在我脖子上的手,示意他放開,他鬆了力道,卻仍舊沒有放開,我只好喪氣的說道:“我想不通,所以睡不着。”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放開了我,靠着牀頭,半坐起身,說道:“算了,不逗你了,你和別的鬼魂不一樣,你現在不是靈體存在,是有肉身的,你的血液還是流動的,其他的一切身體機能也和人類沒有太大的區別,如果硬要說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你的心不會跳,你的身不會老。”
“那如果我再次死了呢?”這纔是我最關心的問題。
風無趣嘲笑道:“你果然還是最怕死,放心吧,你如果再次死了,也是有靈魂的,這還得感謝冥王給你的那枚契藥,是它讓你生出了實體。”
我拍了拍胸口,放了心,正欲離開,卻突然又想起一事,剛跨出門檻的腳又收了回來,轉過身,還沒開口,就聽風無趣說道:“烏夙那隻死貓,要是晚上還沒回來,我就去把他拎回來,行了,去睡吧。”
夜幕已臨,烏夙那小子還是沒有回來,風無趣剛剛起來,四下望了望,朝托腮看着門外的我和饕餮問道:“還沒回來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看他,兀自說道:“上回在冥界,看見那妖皇烏珈時,他似乎就有些不對勁,好像人家欠了他錢似的,看人家的眼神都能冒出火來了。”
“怎麼不早說!”話音剛落,風無趣就不見了,只聽門外傳來他的聲音,“呆在鋪子裡,哪也別去,等我回來!”
我愣了片刻,這是什麼情況?
風無趣回來時,我也不知道是深夜幾點了,反正當時的我,正在忙着引渡剛來的幾隻亡靈。
忽然一陣腥風撲鼻而來,我頓時心生警惕,朝門口望去,卻見風無趣佇立在門口的夜色中,一手扛着烏夙,另一隻手上不知提了個什麼玩意兒,是個球形的,還有血從裡面流出來。我能感覺到他那一身的殺氣,那些剛來的亡靈似乎也感覺到了,一個個都顫顫巍巍的遠離門口。
我站起身,朝他走去,他也從夜色中走出來,低着頭,終於,我看清了他手上的那個球形物體——妖皇烏珈的首級。
我往後一趔趄,差點沒站穩,勉強扶着身旁的牆壁,穩住了身子。他擡起頭,那原本黑色的瞳孔又再一次變成了暗金色,在那琥珀色的虹膜映襯下,就像這夜色中最亮的兩顆星子。我恍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非神即魔,成神或成魔,不過在他的一念之間罷了。
見我愣住,他原本面無表情的臉,忽而邪魅一笑,用他那特有的低沉而純厚的嗓音一字一頓的說道:“殺……一……儆……百!”
這個連一隻魘都殺不死的人,如今,卻可以手刃妖皇,我想,那一刻就算饕餮沒有回來,那隻魘也活不了吧!風無趣啊!你藏得可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