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族聯軍領地與三位大公領地接壤處中的一片平原上,此時太陽剛剛從天邊升起,升起的晨霧還尚未被太陽所散發的光熱照耀殆盡,在這天還矇矇亮的時候,平原上的一處營地中便逐漸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然而若是仔細看去的話,營地裡變得熱鬧並非是帳篷裡的士兵早早的清醒過來之後開始忙碌的時候所發出的聲音——與其相反,這些聲音是由幾個士兵衝進帳篷裡將帳篷內的人粗暴的叫醒發出的。
也正是如此,讓人感覺到‘熱鬧’的聲音也並非是什麼吆喝聲或者煮早飯之時鍋碗瓢盆相撞的聲音,而是那些被粗暴踹醒的士兵帶着起牀氣發飆之時的怒罵聲。
不過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些聲音很快便一個個的沉寂下去,讓營地重新歸於了寂靜當中——這些聲音的主人知道自己在誰的手底下幹活,所以就算有所不滿也止於口頭抱怨的程度。
不過也有幾個自不量力或是起牀氣太嚴重乃至在之前驕橫慣了的,還以爲自己還是那個被人供着的大爺,衆目睽睽之下就當場對那幾名負責叫人起牀的士兵動手——然後被那幾名士兵聯合起來三兩下放倒,拖到外面開始打棍子了。
在有幾個雞直接被殺的情況下,那些猴子們自然理解了現在的情況,乖乖的穿好衣服從帳篷中走了出來——甚至有些人的帳篷中走出來的不止一個人,一男一女、一男N女、一女N男、N男N女等等……算了,反正這些事情你們比我瞭解,就自己去腦補吧。
而這些士兵雖然如此放浪,在打仗的時候都帶着幾名女眷(軍妓),卻沒有引來那些叫人起牀的士兵的多餘目光——畢竟對他們、乃至對三位大公來說,這種事情完全不重要。
對於三位大公來說,這些士兵們只要能夠爲自己打仗、並且不反對自己的統治的話,不論做什麼都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三位大公並不想管這些事。
雖然洛基大公因爲****的問題斬了厄里斯大公手下的一員大將,不過那也只是後者好死不死的把目標選到了自己女兒身上,若是目標是其他什麼人的話,洛基大公纔不想理會這些事情。
……實際上,洛基大公本來就是這麼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因爲什麼事情而情緒激動的時候反而很少見到。
回到正題,當那些軍紀一點也不嚴明的士兵們剛剛列好軍陣之時,三位大公便睡眼朦朧的從軍帳之中走了出來,冷風吹拂在他們的臉上,讓他們變得稍稍清醒了一些。
那些士兵們自然看到了這一幕,臉上卻並沒有什麼三位大公能睡自己卻不能睡的這種被不公平待遇所浮現的憤恨——這些憤恨都被他們埋在心底了。
……他們都是從軍隊的畸形環境中爬到巔峰的人,自然一個個的都是人精,知曉自己如果真的露出什麼不平之色,恐怕會被一旁觀察的士兵記在小本本上。
而此時,三位大公也都微微清醒了一些,輪流走上那臨時搭建出的講臺,開始向着那些士兵們講一些場面話——無非是‘我們戰無不勝!’‘在我們的英明領導下,貴族聯軍便會如同土雞瓦狗一般被吾等擊敗!’‘講完了沒?我有點餓了。’這種東西。
——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列成軍陣的士兵們看着講臺上臉色仍然有些迷糊、現在還在揉着眼睛的洛基大公如此開口說道,終於崩不住自己正一本正經的在聽講的臉色,內心和神色都極爲怪異的想到。
而這時,原本那些觀察着他們、真正忠於三位大公的士兵也沒時間去記到底誰露出了異樣的神色,連忙和摩根大公一起上臺將洛基公爵拉了下來,順便告訴臺下的那些士兵現在飯菜已經做好,可以解散去吃飯了。
……於是這些士兵們便稀裡糊塗的解釋,稀裡糊塗的去領早飯填飽自己的肚子了。
——不過,在吃飯的時候,還發生了一件有趣的小插曲。
就在這些士兵聽從摩根公爵的話語,去營地某處排隊領飯之時,用來吃飯的桌椅處,一名魁梧的士兵走到了另外一名稍稍有些瘦小、但同樣也有一身勻稱肌肉的士兵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對其露出了一個獰笑:“朋友,你也知道規矩吧……畢竟在現在這種鬼地方,不懂規矩的都死了。”
“實際上,那些按照‘規矩’將食物上繳給你們的人,沒撐幾天,也死了。”
那名士兵微微偏過頭來,神色平靜的向着那名魁梧的士兵意有所指的說道。
沒等那名壯漢發飆,這名士兵便轉移了話題,向着前者詢問道:“你找我來幹什麼?”
“哼……既然你知道規矩,還不快把食物給我繳上來?”
此時那名壯漢已經被那名士兵的話語微微有些刺激到了,神色不善的向其低聲喝道,同時身後走來了幾名摩拳擦掌同樣臉色不善的壯漢,與他一齊盯向了那名相對來說有些瘦小的士兵。“還是說,你自認爲勢力強大,可以對我們進行反抗嗎?”
“我並不認爲自己組建的勢力要比你的更強。”
那名士兵此時已經不再看壯漢和跟在他後面的一羣兄貴,掏出了自己領到的麪包,在那名壯漢好似要冒火一般的目光中咬了一口手中的麪包,一邊咀嚼着一邊含糊不清的向着那名壯漢說道。“但是我也不認爲你能奪走我的麪包。”
“哼……那現在呢?你的麪包不就落到了……你爲什麼這麼看我?”
已經忍受不住那名士兵‘侵犯自己財產’的那名壯漢聽到前者的話語,終於忍不住劈手奪過了那名士兵手中的麪包,捏着手中的麪包剛想洋洋得意的向着那名士兵炫耀一陣,便注意到了前者好似看死人一般看向自己的目光。
“說啊,你特麼的爲什麼這麼看我?”
被那名士兵盯得有些發毛的壯漢伸出手一把拽住了那名士兵的領口,神色憤怒的向着後者問道,身體都好似因爲情緒的激動而微微顫抖起來。
然而此時,旁人卻一眼都能看出,他的顫抖並非是憤怒或是激動,而是因爲對眼前的那名士兵、以及他所代表着的東西的恐懼。
“……所以,你是因爲害怕而惱羞成怒了吧?”
那名士兵雖然被壯漢拽住了領口,卻沒有展露出絲毫恐懼或緊張之色,神色淡然的對那名壯漢的動作下了定論。“那麼,你是在恐懼着什麼?”
“是在恐懼着我的目光嗎?不,不是,雖然我的目光或許對常人來說非常恐怖,但是卻並不能嚇到我們這些親手製造出地獄的人。”
“你是在恐懼我的目光所表達的更深層的東西,但是以你貧乏的大腦卻根本想不出我的目光中在表達着什麼,然而你那與大腦不相符的敏銳直覺卻告訴了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每當這名士兵說出一句話,那名抓住他衣領的壯漢顫抖的幅度便會加劇,眼中的情緒也變得越來越狂亂,看上去好似下一秒就會陷入瘋狂一般。
然而那名士兵卻並不打算止住話語,繼續開口向着那名壯漢講述了下去:“你在看到我目光的那一刻,你的直覺便得出了結論:自己行爲一定會失敗,並且會遭到令你恐懼萬分的懲罰——”
“草泥馬,我殺了你!”
那名壯漢心中狂亂的情緒在聽到那名士兵即將把藏在自己最深處的東西揭露之時盡數化作恐懼以及瘋狂,直接嘶聲力竭的向着那名士兵怒罵一聲,打斷了後者的講述,同時揮起自己粗壯的右臂向着那名士兵用盡全力的打了過去。
……然而,這一拳並沒有打在他主人的目標身上。
一隻相比起壯漢那粗糙的皮膚顯得潔白無瑕的手在此時從一旁伸出,精準的抓住了壯漢揮出的手臂,看似纖弱的五指卻如同鉗子一般緊緊的鉗住了壯漢的那隻手臂,不論他如何掙扎都掙脫不出這五根手指的鉗制。
“是誰?是誰壞我……?!!”
那名壯漢在掙扎了幾次過後發覺自己用盡全力也掙脫不開這隻手掌,便一邊怒罵着一邊轉過頭去去看到底是誰阻止了自己。
然而在他看到那隻手掌的主人那一刻,嘴中怒罵的聲音卻戛然而止,神色呆渧的看着那名抓住自己手臂的人,左手下意識的緩緩鬆開,讓那名士兵重新恢復了自由。
在脫離了壯漢的鉗制之後,那名士兵微微的咳嗽了幾聲舒緩一下自己被勒的有些喘不過氣的喉嚨,而後又不慌不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服飾,這才施施然的向着那個將自己救下的人行了一禮,聲音中卻絲毫不含恭敬之意:“微臣,見過洛基大公。”
“看起來你並不擔心自己會被打死,而且看你的樣子,應該有辦法奪回自己的食物。”
洛基大公放開了那名壯漢的手臂,沒有理會已經陷入恍惚中的那名壯漢,轉過頭來神色淡然的向着那名士兵問道。“那麼,是我多管閒事了?”
“不不不,這次真的要感謝洛基大公救我。”
聽到洛基的話語,那名士兵連忙將自己的身子俯的更低,語氣誠懇的向着前者說道。“若是沒有洛基公爵,恐怕我這次不僅麪包找不回來,命也有可能丟了。”
“……是嗎?”
洛基大公深深地看了那名士兵一眼,意味深長的向其反問道。
沒有等那名士兵的回答,洛基大公回過頭來,指着那名壯漢,神色淡然的向着身旁的幾名隨從下令道:“把他抓起來,關押進監獄,等到開戰之後再把他放出來參戰。”
“是。”
那幾名護衛低頭應了一聲,而後便轉過身,走到了那名壯漢的身旁,臉上帶着絲毫不見笑意的微笑,眼神不善的向其說道:“你也聽到大公的話了吧?”
“那麼,請吧。”
那名壯漢聽到這幾名護衛的話語,這才從恍惚之中回過神來,意識到了那幾名護衛的意思,臉色驟然開始了激烈的變化,最後神色一定,猛地向着洛基大公撲了過去。
站在他身周的那幾名護衛都沒有想到這名壯漢竟然在大公在場的情況下做出反抗,不敢置信的看着向着洛基大公飛撲而出的壯漢,卻來不及對此做出任何反應。
……下一刻,這名壯漢便撲中了洛基大公,撲到了……洛基的腿上。
“洛基大人啊……我剛纔那是被鬼迷了心竅哇!!……下次我絕對不會再犯這種錯誤了哇……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好不好哇……”
這名壯漢死死的抱住了洛基大公的大腿,不論四周的人怎麼拉扯他他都不放手,痛哭流涕的向着洛基大公哭喪着喊道。
“果然,在這種畸形的社會中爬到高處的,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嗎……”
站在一旁的那名士兵內心無比驚悚的看着臉上到處都沾的是自己的鼻涕眼淚,看上去極爲醜陋和滑稽的壯漢,自愧不如的嘆息道。
然而雖然面對着如此讓人忍不住起憐憫心的一幕,洛基大公卻仍然面不改色的看着拼命將自己的鼻涕眼淚往自己褲子上蹭的壯漢,神色漠然的向其沉聲喝道:“讓開。”
“洛基大人啊!我求求你放過我一馬吧!我雷軍兒上有老下有小,要是就這麼進去,我那八十歲的老孃和不過七歲的孩子怎麼辦啊!!”
聽到洛基大公的話語,那名壯漢的動作微微一頓,而後抱着前者的大腿哭的更慘了。
看到那名壯漢的動作,就連那些用力扯他的那些洛基的隨從護衛也忍不住開始動搖起來——這傢伙,也太能演了吧?
“……讓開。”
然而面對着這一幕,洛基大公卻並沒有波動,只是加重了語氣再一次的向着壯漢重複了一遍自己剛纔的話語。
“……若是洛基大公答應不抓我,我就放開。”
那名壯漢逐漸停止了哭泣,抽泣幾聲,如同孩子一般向着洛基大公要求道。
然而壯漢卻並沒有得到洛基大公的應答,後者詭異的沉默了下去,就連第三句‘讓開’都沒有。
壯漢有些奇怪的擡起頭來,準備看看洛基大公此時正在做什麼。
然而他剛剛擡頭,就感覺自己的脖頸處傳來一陣劇痛,隨之自己的眼簾便浮上了無比濃郁的血色——以及洛基大公漠然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