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劍光更快,抓着師妹,從風火輪上躍起,刷的一聲,落在投胎火車車頂上。此時,小倩依舊摟着小蝶坐在那裡,寧採臣則往前方探着腦袋,看着八爪魚一般趴在投胎火車車頭,被投胎火車頂着飛,慘不忍睹的十方和尚。
兩個女孩來到小蝶身邊,半跪在那裡:“小蝶姐?”
小蝶虛弱的道:“小採,小凜!”采采道:“對不起,小蝶姐,我們騙了你,其實我們不是鬼……”
“是、是嗎?這樣、這樣也好……”
“小蝶,堅持住,不要說話,我們很快要到投胎門了!”小倩輕輕的摟着她。
投胎火車車輪滾動的聲音,隨着風聲呼呼的,在他們耳邊響蕩。除此之外,一片安靜。後方遠處,法力對撞的轟隆聲越來越弱,顯然白雲大師和燕赤霞的法力都已在快速的消耗中,變得不復先前。
蜿蜒的飛行中,投胎火車斜斜的往下飛去。
“看那裡!”寧採臣往斜下方指去,在那他們的前方,有一道四方形的光亮,光亮的周圍,是一塊塊巨大的,緩緩轉動的齒輪。這些齒輪平平的放在虛空中,彼此鑲嵌。四方形的兩側,在緩緩的收窄。
“投胎門要關上了!”寧採臣道。
“還來得及!”小倩道。
采采與凜半跪在小蝶的兩邊:“小蝶姐,我們要跟你分開了。”
既然她們不是鬼,那就沒有必要從這裡投胎進入陽世,只要跟着燕赤霞,或許就能夠找到重回修羅陽界的道路,小蝶自然也明白了這一點。她虛弱的道:“小採,小凜,你們自己也要小心,姥姥一向小心眼,只要你們還沒有離開陰界,她還是會來找你們麻煩的。認識你們。我真的很高興。”
采采、凜道:“我們也是的,小蝶姐!”
寧採臣回頭看向小倩,小倩道:“小寧,進入投胎門後。我們一定要手牽着手,這樣子,就算投了胎,也會在同一個村子又或鎮子裡,不會分開太遠。記住。一定要躲開無情鎚……小寧,你在看什麼?”
“那是什麼?”寧採臣往她們肩後看去。
小倩、采采、凜同時回頭,還沒來得及看清,投胎火車驟然一震,在空中如同被抓住尾巴的蛇一樣亂甩。小倩抱着小蝶,袖子一拂,飛出鮮花,幫她穩住身子,同時驚叫道:“小寧?”
“我沒事?”寧採臣翻滾中,艱難地抓住另一邊的車窗。沒有讓自己被甩飛,“投胎火車被怪物抓住了。”
采采與凜早已回身,一同看着投胎火車的後上方,一個黑色的、泰山一般巨大的人影,死死抱着投胎火車。他的雙目有若電光,金色的頭髮向後飛舞,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兩個女孩:“你們在欺騙自己,你們早已經被我耀眼的光芒征服,我給你們一個崇拜我的機會,爲我喝彩吧。爲我着迷吧!”
天皇巨星?!采采與凜對望一眼,絕不能讓他在這個時候,纏住投胎火車。沒有多想的時間,兩個女孩踏着斜坡一般的車頂。往斜上方的天皇巨星飛奔。采采身如流星,一隻只冰劍出現,將她裹成劍的光團,她整個人彷彿都化作了利劍。凜紅光一閃,紅色披風帶出紅色殘影,口誦秘言:“此身爲劍而生。血潮如鐵,心如琉璃!”她的前方,現出不斷流轉的圓形光芒,衆多寶具蓄勢待發。
在她們後方,鼻青臉腫的十方和尚從車頂艱難地往上爬,探出頭來:“來不及了,你們完蛋了,你們誰都逃不掉的。哈哈哈哈,你們誰都逃不掉。因爲你們是鬼,鬼天生就是邪惡的,和鬼作伴的也全都是有罪,你們完蛋了,哈哈哈哈。”
另一邊,寧採臣低頭往下看去,忽的一咬牙,身子往左側一翻,一腳踩在十方和尚連他娘都認不出來的臉上,借力往前方跳出,整個人朝前下方的巨大齒輪撲去。十方尖叫道:“你做什麼?”
“對不起,借你的臉用一下!”寧採臣凌空飛撲,撲在了齒輪上,往前滾去,他原本就是普通人,這一撞,同樣也是青一塊腫一塊。但他卻沒有任何猶豫,踉蹌着爬起往前衝。
“寧採臣!”小倩抓着小蝶,朝寧採臣的背影叫道。
“門要關上了!”寧採臣看着越來越窄的投胎門,直接衝了上去,鑽入逐漸閉合的投胎門,四肢如“大”字一般,死死撐着門的兩側,他的汗水如雨一般滑落,卻依舊不肯有絲毫的妥協,投胎門周圍的齒輪,發出咔咔咔的聲音,總算沒有繼續關閉。
“姐姐,我知道你爲什麼會喜歡他了!”小蝶低聲道,“因爲他是一個笨蛋!”
投胎火車的後方,天皇巨星怒吼:“崇拜我吧!”
“做你的鬼夢!”兩個女孩同時嬌叱,縱身而起,上百支寶具與碩大的劍光同時轟在天皇巨星左右臉上。天皇巨星一聲大叫,雙手捧着臉,往後倒了下去。
投胎火車甩脫了天皇巨星,帶着滿車的鬼,呼嘯着衝向投胎門。在它扎入門的那一瞬間,整個投胎火車都變得虛無化,一隻只鬼,歡呼着從寧採臣周圍飛過。
“出了什麼事?出了什麼事?”十方和尚在投胎門內的光亮中,身子越來越小,所有的法力也全都失效。“糟了,我要趕緊離開這裡!”他像魚一般,往上方那已變得細窄的光亮游去,投胎門是陰陽交界、非陽非陰之處,不管是人是鬼是仙是妖,穿過去後,都會重新投胎。
“給我下去投胎吧!蠢和尚!”一個同樣在變小的女鬼,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我也借你的臉用一下!”
“混蛋啊,又踩我臉?”十方和尚直接往下掉去,隨着他的繼續下墜,整個人都變得有若初生嬰兒,啪,一個巨大的木鎚敲在了他的腦袋上,腦袋立時變得空空如也。
小女鬼逆着鬼流,飛到門縫,抓着門的邊緣探出腦袋:“小採、小凜!”
嗖嗖兩聲。采采和凜齊齊落在門外:“小蝶姐!”此刻的小蝶,在她們看來,已經變得有若幼兒園的小朋友一般大。
小蝶道:“我要去投胎了,以後。你們自己也要保重。”
采采道:“小蝶姐,你會投胎到哪裡?以後我們去找你!”
“我就不告訴你們了,既然要重新做人,那就讓一切都重新開始吧,如果有緣。我們自然會再見面的。”小蝶鬆開門沿,往下飛去,回頭揮手,“再見了,小採,小凜!”
兩個女孩一同往下揮着手,在她們的腳下,投胎門終於完全關閉,內中透出的光芒,先是化作一道光縫。緊接着便消失不見。
門內,寧採臣與小倩彼此牽手,看着那跳動着,往衆鬼敲來的無情鎚。小倩道:“我們也去吧!”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會分開的!”一人一鬼,就這般手牽着手,心連着心,一同往下方投去……
投胎門關上後,采采與凜同時縱起。
在她們腳下,投胎門連同着它周圍那一塊塊巨大齒輪。全都化作了一股氣流,呼拉拉的旋轉中,急速消失。周圍昏昏暗暗,在她們下方。呈現出一片夢魘般的曠野。
她們互相牽手,彎起腿兒,逆着風往斜下方落起,撲的一聲,塵圈捲動,她們落在一處山坡上。天昏地暗。更昏暗的陰影則從她們的後方覆了上來。
她們回過頭。天皇巨星的鬼身正在不斷往上升起:“你們竟然打我臉,你們竟然敢打我臉。沒有鬼可以抵擋我的魅力,你們不是鬼,你們是人,做人了不起麼?你們嫉妒我的英俊美貌,你們打我臉,做人就可以不講理麼?做人就可以這麼嫉妒麼?”
“死吧!”吼聲震天。
猛烈的光束,如出柙的猛虎,海嘯般往她們捲來。兩個女孩同時跳起,能量團在她們腳下,轟碎了山坡,一層層樹木倒下,兩側比人還高的雜草不斷翻卷。能量團撞上前方的山崖,山崖炸出漫天的碎石,碎石往她們這一側,有若倒塌的積木,瘋狂的砸落。
這自戀鬼終於氣瘋了!兩個女孩背朝天皇巨星,左彎右閃,一邊躲開砸下的大石,一邊往前飛逃。凜的髮髻上插着一根羽毛,鞋生雙翼,采采亦已收起風火輪,純憑自身劍遁。她們心知,這自戀鬼鬼身堅韌,難以對付,只能先躲再說。
天皇巨星追在她們身後,巨大的鬼身震得大地嘭嘭作響,彎着腰左右雙拳,在她們身後隕石般亂轟,直轟得大地崩裂,滿地狼藉。
轟!斷崖的搖晃間,凜嬌小的身體被氣浪震得拋飛:“師姐!”
嗖!劍光呈魚形一繞,采采抓住她的手,和着劍光,繼續往前飛。凜趕緊給自己放了個羽化魔法,讓自己輕得像羽毛一般,不影響采采師姐劍遁的速度。劍光飛快,疾風倒卷。
凜一回頭,驚道:“師姐,他還在我們身後。”以師姐的劍遁,竟然沒能夠甩脫這雖然塊頭巨大、皮堅肉厚,但略顯笨拙,速度有限的自戀鬼?
采采卻是在疾飛中盯着前方,那個是什麼?
貓?
在她們的前方,一隻只野貓,在接力般的引導她們,每一隻貓,都有九條亂甩的貓尾。
九尾貓妖?!
采采心中一驚,帶着師妹,試圖離開九尾貓妖引導的路線,但卻是怎麼也無法做到。周圍彷彿有着無形的鬼壁,就像是鬼打牆一般。一隻貓妖跳起,虛空分開,貓妖落下,消失不見,另一隻貓妖跟着跳起,繼續撕開虛空。
她們就這般,被迫追趕着這一隻只不斷跳起、落下的貓妖。在她們身後,天皇巨星怒吼、咆哮,亂拳依舊砸個不停,讓她們連回頭都無法做到。
前方驀的開闊起來,她們落在山谷之中,四面八方鬼影幢幢。在她們前方,柳枝如倒掛的長髮般,往空中呈扇形發散,內中傳來女妖得意的笑聲。她們後邊,天皇巨星停下了腳步,有若黑塔,強大的鬼氣緊緊的壓迫着她們。
前有姥姥,後有天皇巨星。周圍全是密密麻麻的鬼怪,兩個女孩俏臉蒼白,她們竟是陷入了絕境。姥姥在她們的前頭,發出瘋笑聲:“在修羅陰界。你們真以爲你們能逃出本姥姥的手掌心?小倩和小蝶兩個死丫頭在哪裡?”
采采踏前一步:“她們已經投胎了!”
“投胎?”姥姥一聲厲吼,長髮亂舞,緊接着又桀桀地笑着,一根枯藤伸出,如爪子一般握着。“不過沒有關係,還有你們,就讓你們來代替小倩和小蝶。”
“她們是我的!”天皇巨星發出怒吼。
“你放心,她們不明白你的魅力,是因爲她們現在還是人,等她們變成了鬼,她們自然就知道你纔是真正的天皇巨星,”姥姥怪笑着,“就算她們不知道也沒關係,我會好好的調教她們。讓她們代替小倩和小蝶去幫我勾引男人,奪取陽氣,我會把她們調教成賤貨,讓她們知道得罪本姥姥的下場,桀桀桀桀。”
看着周圍密密麻麻,鐵桶一般將她們圍住的衆多鬼影,感受着那壓抑到讓人絕望的氣息。采采和凜都已知道,自己這一次,怕是真的難以逃脫。不管是姥姥還是天皇巨星,任何一個。她們都已不是對手。
“殺了她們!”姥姥萬千觸手似的柳枝,海一般向她們捲來,衆鬼疾撲而上,要將她們的血肉分食。天皇巨星踏步向上。吼道:“是我的,她們是我的!”
天凶地絕,鬼神滅類,她們不顧一切的,反衝向姥姥,就算是死。她們也絕不肯束手待斃。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神秘的鈴聲在凜的耳邊不斷的響起,英靈化後的大紅風衣帶出豔麗的殘影,手中的雙劍劃出交錯的光環。撲撲兩聲,姥姥的枝條已經卷上了她們的脖子,氣血翻騰,呼吸困難,身體像是要在濁氣的膨脹下爆炸,一切的一切,都開始陷入黑暗……
轟!火焰卻在這個時候突然間爆發,紫陽火、燭陰火、金精火、木精火、水精火、純陽火、土精火,以極快的速度圍着兩個女孩海一般向外捲去,它們閃耀如星,澎湃如海,它們帶給絕望的女孩溫暖,卻帶給幢幢妖影無限的絕望。焰火沖霄,彷彿連天都在燃燒。
極遠處,燕赤霞和白雲大師已經筋疲力盡,兩人的法力基本上都已耗空,卻依舊不肯收手。猛然間,兩人同時扭頭看向遠方,在他們視線的所在,一股氣焰上衝斗府,照徹幽冥。它是如此的強大,強大至他們前所未見,它是如此的狷狂,彷彿要將整個世界一同毀去。
是誰?是誰帶來了如此驚人的火焰,是誰燃起了這般狂妄的浪潮?
姥姥的慘叫聲中,扼着兩個女孩的枯手與亂髮般的枝條,轟然間斷去,烈火往前焚燒,焰光中閃耀着日魄月景、五色彩光。
漫延的火海將周圍大大小小的鬼怪全都捲入,痛哭,嚎叫,它們有若置身在傳說中的可怖煉獄最底層,在痛苦中灰飛,在絕望中煙滅。兩個女孩置身在火圈中,呆呆地看着她們前方出現的人影,溫柔,高大,以那英俊而帥氣的身姿保護着她們,讓她們安心,鼻子酸酸的,很想撲上去,撲入他的懷中,尋找慰藉。
後方傳來一聲大吼,黑色的巨拳如流星一般往他們砸落。用盡全力的天皇巨星,就像是黑色的泰山,全身鬼力聚於拳頭,天開地闢。她們身前的男子,猛然踏步回身,四十五度角朝上一拳轟出。
嘭的一聲震響,天皇巨星碩大的拳頭,竟然被他一拳接了下來,對撞的雙拳震出狂風,火焰在狂風中羣舞如蛇,進一步的衝高。
先是一點焰光從男子的拳頭閃過,再沿着天皇巨星的黑色巨拳往上鑽。黑色的大拳,黑色的手臂,裂出一道道慘紅色的裂痕,再一節節的爆炸,崩裂,七元火直接燒向天皇巨星泰山般的體內。嚎哭聲中,天皇巨星鬼身崩壞,就像是被爆破的高樓,一層層的往下塌,震出飛揚的塵土,漫天的火星。
塵土與火星往四面八方滾滾涌動,涌到兩個女孩身邊,便自自然然的分開,不讓清純而嬌媚的她們,沾上些許的塵埃。另一邊,姥姥的柳條在火海中如萬千火蛇般亂舞,發出尖厲而悲慘的叫聲:“什麼人?”
漫延而去的、驚人的火海,突然間迴旋,涌入從虛空中踏出的男子體內,遠遠近近,倒着滿地的灰骸,僅僅只是一場大火,便將周圍成百上千的鬼怪全都燒盡。收回男子體內的火海,以另一種異象,神秘地輔開,日月相伴,五星流轉。日與月的中間,男子終於徹底的現出身來,竟是一個神秘的少年,旋身間,天上火雲鋪開,地面劍光漫去。
牽着兩個女孩,英俊的少年,在劍光與星火中,漫步而行:“火是元神劍是形,玄中妙法更奇玄;乾天耀靈火上火,爲護媚徒——闖、修、羅!”
轟!劍光與星火,燎原一般往四面八方卷蕩……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