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憐。”陳白露接過來,“準是太冷了,在車底下取暖呢。”
“髒死了。”有人說。
陳白露把小狗抱在懷裡,白襯衫被小狗的尾巴尖掃上了一道泥水。
“帶回家嘛。”她對陳言說。
“養你都困難。”
“我從今天開始不吃飯了,只喝水。”
“人家在馬路上生活得挺好。”
“好什麼,吃垃圾,睡車底,它才這麼小,這樣下去活不了多久。”
“咱家太小了。”
“地方再小,總算是個家。”
“你能保證每天都有時間遛它?不會一個星期後就沒耐心了?”
“我能我能。”陳白露直點頭:“我保證。Ipromise.Jevouspromets.”
第二天,他們帶小狗去打疫苗,剛從診所裡走出來,小狗就被一輛逆行的摩托車撞得橫飛到綠化帶裡。
我又一次見到小狗,它躺在診所的絨墊上,渾身包着紗布,像個微型的木乃伊;小腦袋枕着陳白露的手腕,嗓子裡發出輕微的呼嚕聲。
“真可憐,疼也說不出。”
我安慰陳白露:“它在說呢,只是你聽不懂。”我看着那坨小小的東西,它已經不是昨天那副髒兮兮的模樣,毛色雪白,乖巧文靜。
“你說,人真的有命運嗎?”
“有吧—”我糊里糊塗地答了一句。
“我也這麼想,所以狗狗也有。”陳白露搔着小狗頭頂的毛,“它的命真苦,本來以爲再也不用受苦,沒想到只跟我享了一天的福。”
“它還小呢,還有好多年好多年可活。這一次把所有的劫數都經歷完,從今以後只剩下平安了。”
“要是它挺不過去呢?它的四肢都斷了。”
“內臟有傷到嗎?”
“沒有,只是傷筋動骨。”
“那就好。”我鬆了一口氣,“傷筋動骨再痛苦,也能挺過去。”
我並不是隨口安慰她。出院後,小狗果然展示出了令人驚訝的求生能力,它很快痊癒了,並且在陳白露和陳言的照料下變得圓滾滾,跟在陳白露身後,好像一隻肥碩的小熊貓—只是一條後腿有些跛,小跑的時候沒有異樣,但跑得快了,還是能看出曾經受過重傷。
~7~
陳言要我偷的是一對金鐲子,是他出生時他爸爸媽媽託一個金匠打的,上面精細地雕着一隻小兔子,肥肥的腿,長長的耳朵,眼睛是兩顆紅寶石碎粒。陳言屬兔。這鐲子他一直戴到了三歲。
我當時問他,可變賣的東西那麼多,你的紅酒呢,你的手錶呢,什麼都比這對鐲子值錢,而且都不如它珍貴。
“怎麼能賣你父母爲你出生準備的禮物?”
“他們都不要我了,我留着鐲子有什麼用?”
我沒有再勸他,因爲我打定了主意要替他留下這東西。如果我再勸下去,他會假裝答應卻派別的朋友去偷,這對鐲子就不知道被賣到哪個典當行裡了。
我去了他家從前的大房子,是他媽媽住在那兒,我直接告訴她陳言要鐲子,她就取了一個小木盒給我,沒有多問。
粗心的母親。她甚至不對這奇怪的要求起疑心。
我帶着那隻木盒回了家,從自己的生活費裡拿了三萬元給陳言,說是賣鐲子的錢。那對鐲子被我鎖進了保險櫃裡,和我媽給我的珠寶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