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楠也什麼都沒有說,遲早早胡亂的洗漱出來,他已經將帶過來的便當擺上,微笑着道:“趁熱吃,還暖和的。 ”
大概是餓久了,又是熟悉的口味,遲早早這頓飯吃得是極香,邊吃着邊含糊不清的問道:“小寶呢,在那邊嗎?”
遲立東和張玉貞住的地方,她一直以‘那邊’代替。遲楠知道她是想問小寶誰看着,微笑着道:“我來的時候在睡覺,阿姨看着的。”
這個家裡,遲早早最關心的就只有遲楠和小寶,其他人,都與她無關。問了之後便不再說話,猛吃着東西。
遲楠看着她,目光有些晦澀,過了許久之後,才低低的道:“早早,其實你不應該再來的。”
他的聲音有些乾澀,臉上滿滿的是愧疚與痛苦。祁子川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很清楚。這些日子,很多個夜晚他輾轉難眠,在遲早早的幸福和挽救公司之間,他自然是希望遲早早能幸福。
眼睜睜的看着遲早早往火坑裡推,他做不到。可是,面對不知道該如何維持下去的公司,他同樣也是一團亂麻。
祁家雖然只答應借他們資金週轉,將工業園區重新整頓,但這卻是唯一東山再起的希望。
他希望遲早早別再來,可有人不那麼想。遲早早離家出走的這段時間,遲家不知道已經吵了多少架,他真真的感覺厭煩,卻無能爲力無可奈何。
都是他沒本事,纔會讓自己的親妹妹做出這樣的犧牲。
遲早早知道,從遲立東答應這事起,遲楠就一直在愧疚。她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故作輕鬆的道:“哥你別多想,這也許就是我的緣分。我在S市的時候見過祁子川了,其實也挺好的。”
除了愛在外面拈花惹草之外,都挺好的。年齡合適,家世也挺好的。
遲楠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低低的道:“都是我沒本事,纔會讓你”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遲早早給打斷,“哥,這和你沒關係。這世界上有那麼多自由戀愛結婚的,又有多少和和美美白頭到老的?這樣挺好的,真的。”
是啊,這樣確實挺好的。至少,在沒有感情的婚姻中,無論如何,都不會受傷。
遲早早的心中有些惶惶然,臉上卻是一臉的認真。微微的頓了頓,她又接着道:“休息一晚上,我明天去那邊。哥,謝謝你。”
這是遲早早第一次那麼鄭重認真的向遲楠道謝,遲楠和她的關係最好,說他不知道她在哪兒,他們根本不可能相信。這段時間,不知道他捱了多少罵。想到這兒,遲早早有些酸澀難忍。身爲兄長,他承受了太多太多。那個家的一切,他幾乎都替她擋開。
遲楠默然,過了好一會兒,才扯出了笑容道:“好,你嫂嫂出去旅遊,也是明天來。”
他還當她矇在鼓裡,努力的維持着平和的表象。遲早早的眼眶有些漲疼,眼淚忍不住的就要掉下來。
她努力的扯出了個笑容,道:“好久沒有看到小寶了,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
她都已經離開半年,小寶不過才兩歲多,大概是不記得了的。
提到兒子,遲楠的臉上多了些微笑,“記得的,前幾天還嚷嚷着要姑姑。”
小寶晚上的時候多是遲楠在帶,沒坐多大會兒,遲楠便去了。遲早早看着他的車消失在巷子中,關了院門,抱着雙臂蹲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白天睡多了還是怎麼的,遲早早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腦子裡亂糟糟的,無數的紛亂像是要將頭爆炸開一樣。
胃裡忍不住的一陣的翻滾,她衝到洗手間裡吐了個昏天暗地,無力的順着牆壁蹲下。
天明才睡去,遲早早的臉色更是蒼白。她化了淡妝遮掩,才往去別墅那邊。
因爲知道她會來,除了去公司的遲楠所有人都在。遲早早纔將水果遞到阿姨手中,張玉貞就冷笑着道:“遲大小姐還知道來?看來你爸爸養你那麼大,還是沒有白養。”
因爲知道遲早早還有點兒用處,她的語氣沒有以往的尖酸。遲早早沒有說話,站在客廳中沒有動。
遲立東看了張玉貞一眼,道:“孩子平安來就好,你說這些幹什麼。”
裝慈父,永遠都是他最拿手的。一張胖胖的臉上滿是和藹,只是胸膛裡裝着一顆早已發黑的心。
遲早早的媽媽纔剛剛過世,屍骨未寒,他就娶了張玉貞。這些年,他做起了甩手掌櫃。將他弄的那堆破攤子全丟給遲楠,提前退休。公司的效益如何,他是清楚的。卻總是責備遲楠無能。
遲早早早看淡了這些戲碼,要不是遲楠還在,她早就和這個家斷絕關係。
“說這些幹什麼?你養的好女兒,明明知道這個家現在就靠她,竟然還一聲不吭的走掉!我在這個家裡就沒有討過好!我爲了這個家操勞裡操勞外的,不就是想讓大家都好過些。她倒是好,爛攤子一撂就走,養條狗還知道報恩,養她有什麼用”
張玉貞在家裡的潑鬧大家都已經習慣,遲早早面無表情,任由着她潑鬧。遲立東一臉的尷尬,低聲呵斥道:“孩子纔剛來,你說這些幹什麼。”
張玉貞哪裡會依,哭着道:“都說後媽難當,從我嫁進來,什麼時候虧待過她。你看看她是怎麼對我的,上次在世貿遇見,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別人不知道還以爲我虐待了她我這是什麼命,嫁進你們遲家是爲了什麼。我都是埋進土裡半截的人了,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遲家後代。小寶還那麼小,要是這個家垮了,他以後可怎麼過”
“行了行了,早早不是來了嗎?還說那麼多幹什麼。”遲立東被哭得有些不耐煩,沉聲說道。
“來了?這種沒良心的,誰知道她什麼時候會走?”
這就是逼着遲早早表態了,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得多好。遲早早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譏諷。
“阿姨,早早纔剛來,你就少說幾句。爲了小寶,早早也不會再走。你說是吧早早?”齊瑜冉窩在沙發中塗着指甲油,慢吞吞的道。
她雖然看不上遲家,但是卻是遲家供她吃喝玩樂。遲家真是倒了,對她也沒有好處。再嫁一個男人,未必會有現在這種自由。
這樣醜陋的嘴臉,遲早早見識過不是一次兩次,心裡早已是麻木,淡淡的道:“我一會兒去表姨那邊,小寶在哪兒,我去看看。”
她應下,張玉貞立即就擦淨了臉上的淚水。笑着道:“小寶有點兒感冒,阿姨帶着他在樓上。你表姨早就問起你了,我給她打電話,吃過飯就過去。”
遲早早應也沒有應一聲,往樓上走去。這棟別墅中,遲早早雖然在這邊生活了幾年,但卻一直都是陌生的,這些年,她過來的次數屈指可數。
小寶的房間在最裡,遲早早推門進去的時候,阿姨正抱着他走來走去的哄。小傢伙不知道哭了多久了,嗓子都已經有些啞了。
“這是怎麼了?”遲早早趕緊上前,低聲問道。
阿姨一臉的無奈的,道:“你哥走的時候還好好的,突然就鬧了起來。我本是打算帶去醫院看看的,夫人說小孩子不能經常帶去醫院。”
阿姨是遲楠請來的,小寶從小到大都是她在帶。張玉貞苛刻,她幾次想走,遲楠給她加了工資她才留了下來。
因爲自己家裡也有孩子,知道遲家的狀況,她對小寶一直都很盡心。
“拿着東西,我帶他去醫院。量過體溫沒有,有沒有發燒?”遲早早伸手去將小寶接過,大概是還認得她,小寶並沒有哭鬧。
“量過了,只是發熱。我本來是打算弄點兒藥喂的,一直在哭喂不了。”阿姨一邊說着,一邊將奶瓶等東西往包裡放。
遲早早抱着小寶下樓,齊瑜冉已經不在。張玉貞也不問小寶怎麼了,淡淡的道:“我和你表姨約在下午三點,早去早。”
遲早早的腳步頓了頓,終是沒有說話,抱着小寶往外走去。小孩子的體溫上升得很快,在家時是發熱,到醫院量體溫時就已經是三十八度九了。
除了發熱之外,還有些拉肚子。醫生並沒有讓輸液,只開了些藥。小寶病懨懨的,遲早早知道到那個家,阿姨還得做飯,不能全心全意的照顧小寶,直接讓阿姨帶了小寶老宅。
下午和祁家的見面,張玉貞倒是挺費心的,準備了好些禮物,一口一個林姐的叫着。
林藍知道遲家的情況,對她不冷不熱的。拉着遲早早的手笑着道:“怎麼出去玩一趟反而瘦了?子川也真是不懂事,遇見你也不知道陪你走走。”
遲早早不知道祁子川和她說了些什麼,笑了笑,沒有說話。阿姨端了水果出來,林藍看了樓上一眼,道:“早早過來了,去叫子川下來。”
她的話音纔剛落,祁子川就懶洋洋的從樓上走了下來。他穿得很休閒,手插在褲兜裡,懶懶散散的。
林藍最看不慣他那樣,微微的皺了皺眉頭,看了遲早早一眼,笑着道:“我讓人訂了兩張電影票,子川你陪着早早去看。新上映的電影,你們年輕人一定喜歡。”
祁子川不置可否,倒了杯水喝了之後上樓換了衣服,拿了車鑰匙下樓,對着遲早早道:“走吧。”
祁子川難得聽話一次,林藍笑了起來,道:“去吧,別急着來。龍城那邊新開了家西餐廳,味道挺不錯的,子川帶早早去試試。”
祁子川這次倒是挺給面子的,應了一聲。他也不等遲早早,把玩着車鑰匙往外走去。
林藍知道讓他應已經很不容易了,微笑着對遲早早道:“子川的脾氣有些怪,別和他一般計較。去玩吧,我和你阿姨商量一下訂婚的事。大概的擬出來,細節由你和子川訂。”
如果她不走,肯定早已經訂婚。祁家不急,遲家卻很急。遲早早早已下定了決心,扯出了個笑容說了句謝謝表姨。
出去的時候祁子川已經將車開了出來,他當然不會有紳士風度,靠在車窗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遲早早。
遲早早無視掉那目光,拉開車門上了車。祁子川打開了音樂,車子駛離祁家別墅很遠才側過頭看了遲早早一眼,敲擊着方向盤,慢條斯理的道:“你是在S市上班?”
那天遇到遲早早的時候,他當時沒有反應過來。過後纔想起,她穿得有些不太對勁。如果是旅遊,穿的爲什麼會是職業裝?
遲早早知道瞞不過他,低下頭嗯了一聲。沒想到她會很乾脆的坦白,祁子川挑了挑眉,沒有再說話。
一路上祁子川都是漫不經心的,快要到電影院時,才敲擊着方向盤開口道:“真的要去看電影?”
遲早早當然知道,這場婚約,不樂意的不止是她。她抿抿脣,客氣的道:“您有事就忙吧,放我前面下車就行。”
祁子川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是挺忙的,不過既然奉命帶你看電影,也得看完不是?”
他的心思遲早早摸不懂,只能是選擇不說話。祁子川是挺忙的,剛到電影院門口,一個妖嬈的女郎就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嬌嗔道:“子川,你怎麼纔過來,人家都等了很久了。”
大概是祁子川早提過遲早早,她對遲早早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就只嬌滴滴的黏在祁子川的身上。
祁子川應付了幾句,才側過頭對遲早早道:“多一個人看電影你不介意吧?”
遲早早知道,他這是在告訴她,即便以後結了婚,他也不會有所收斂。從來開始,遲早早便已做好了準備,點點頭,進了電影院。
那女子的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訂的,位置在前面一排。遲早早被安排做到了前面,她則是和祁子川坐在後面。
遲早早的心裡沒有任何感覺,坐下之後呆呆的看着電影屏幕。祁子川忙得很,這個時候也不忘記製造點兒噪音出來。
女子嬌滴滴壓低了的嬌嗔聲傳到耳中,遲早早平靜而疲憊。腦子裡忽然浮現那人的面容,鑽心的疼痛將她淹沒。過了許久之後,她才平靜下來,呆呆的看着屏幕。
一場電影的時間,遲早早都是恍恍惚惚的。祁子川和那女子一起去了一趟洗手間她也未發覺。
電影散場出去之後,祁子川在門口等着,只是那女子已經不見。陽光明晃晃的,遲早早有些脫力,臉色更是蒼白。
祁子川對她今天冷靜的表現很有興趣,他本來以爲,她會生氣的,誰知道她竟然會很平靜。
他拋了幾下手中的車鑰匙,慢條斯理的道:“帶你去吃飯,還是去玩別的?”
遲早早的身體無力,說不出的疲憊,客氣的道:“祁先生您有事就忙吧,不用陪着我。”
祁子川自然是不會耐煩陪着她的,從剛纔帶了那個女人過來就能看出來。剛好,她也無力應付。
祁子川沒有說話,挑眉看了她半響,才似笑非笑的道:“過不了多久我們就要結婚,這個時候,當然應該培養培養感情。我很樂意。”
遲早早摸不準他在想些什麼,低聲道:“您做主就行。”
祁子川應了句行,上了車,又慢悠悠的道:“叫我子川就行,我們之間,好像不用那麼客氣。”
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卻是有些犀利。遲早早低低的應了句好,然後側頭看窗外的街道。
她沒精打采的,祁子川也不在意。只要他自己樂呵就行。他吃喝玩樂樣樣精通,但凡是有M市有點兒名氣的地方,都有人認識他。肯花錢的大騷包,誰會不喜歡。帶着遲早早去吃牛排,一到地兒就有人迎上來恭維。
他對這種場面早就應付自如,進了包間就先點了一瓶酒。遲早早渾身無力,胃裡也很不舒服,坐了沒多大會兒便去了洗手間。
洗手間裡有女子在噴香水,那香水的味道實在是太刺鼻。本來就不舒服,她忍不住的乾嘔了起來。
沒精打采的到包廂中,祁子川正同高挑的侍應生調情,見她,微微的收斂了些,靠在椅子上慵懶的品着紅酒。
“你在S市的時候,是在那個公司上班。”遲早早才坐下,祁子川就懶洋洋的問道,好像是在閒話家常一般。
“一家雜誌社,沒有什麼名氣。”遲早早低頭切着牛排,平靜的道。
“哦,是嗎?說說看,我對S市也挺熟的,也許還知道呢。”
遲早早切牛排的手僵了僵,低聲道:“悅採。”
陽光從窗戶中灑進,似乎能看得見她蒼白的臉色下的細小的血管。雖然是從容鎮定的,但卻不難聽出聲音中的僵硬。
祁子川偏着頭想了想,輕輕的敲擊着桌子,懶洋洋的笑着道:“確實沒什麼名氣,沒聽過。”
他雖然是懶洋洋的,可卻帶有莫名的壓迫的氣勢。眼神也不犀利,卻像是能穿透人心。
遲早早當然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問起。她卻沒有力氣解釋,默默的切着牛排。
祁子川並未再問什麼,也不吃牛排,只是品着紅酒打量着遲早早。被一個不熟的人毫不掩飾,赤裸裸的打量,遲早早很不自在,卻裝作從容的吃着牛排。
祁子川看了半響,總算是移開了目光,抿了一口紅酒,慢條斯理的道:“你有二十五六了吧?該補的地方,還是得補補,好像沒有什麼看頭吶。”
遲早早的臉嘩的一下紅了起來,有些惱怒。這惱怒,當然不時候因爲祁子川覺得她的某部位小了。而是對他的輕薄。她切了塊牛排放在嘴裡,也不看祁子川,淡淡的道:“祁先生操心自己就夠了,年紀輕輕地無能了可不好。”
祁子川一直都以爲她是個鴕鳥,冷不防的被她那麼一咽。食指敲着桌子,多看了遲早早兩眼,低而曖昧的道:“你幫我補補可好?萬一進門你就守了活寡,那才叫不好。”
遲早早沒想到他會那麼無恥,咬了咬下脣,沒有說話。祁子川站了上風,懶洋洋的倚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道:“我以爲,你嫁進祁家會擔心能分到多少財產呢。原來,你更擔心的是我行不行。”
微微的頓了頓,他的眼睛轉了轉,頭湊近遲早早,嘖嘖的道:“要不,先試試?不行你也能退貨。”
這麼無恥的話說出來,他臉也不紅一下。手指輕輕的在桌子上敲擊着,像是某種信號一般。
前幾次見面,遲早早沒見識過他的無恥。這下卻見識到了,她知道只有開口,祁子川還會說出比這更下流的話。於是咬緊嘴脣一聲不吭。
祁子川也不覺得無趣,坐直了身體,懶洋洋的一笑,又瞥了一眼遲早早的胸部,道:“我對搓衣板沒什麼興趣,勸你最好還是補補。要不然,你表姨讓你生個孩子出來,你自己可生不出來。”
遲早早打定了主意不再說話,冷靜的嚼着牛排。祁子川的眼中多了幾分趣味,也不再說了什麼,一雙丹鳳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在人毫不遮掩的目光下,想平靜的吃完一頓飯是一件不容易的事。繞是遲早早裝得再鎮定,身體也不自覺的僵硬。胃裡不舒服,她根本就沒有多少胃口,強撐着吃了幾塊,就放下了叉子。
她吃完,祁子川端着紅酒,也不說走,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坐着。過了許久之後,祁子川才輕笑了一聲,站了起來,道:“走吧,我送你去。”
一前一後的下了樓,剛上車,祁子川就遞過電話,懶洋洋的道:“阿姨打來的電話。”
遲早早這才知道,他一直坐着的原因,就是在等這個電話,爲了交差。
祁子川,什麼時候這樣怕林藍了?遲早早的心裡有些疑惑,卻還是結接過了電話。
林藍打電話過來,只是想看看他們倆到底有沒有約會,遲早早接了電話,她很滿意,叮囑了幾句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