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說？
我斂起心思，看向燭炎。
施坤沒忍住：“不可說，是什麼意思？”
“這是他的因果，若說破了，他這一世也完了。”湯婆瞥着施坤，低聲解釋道。
自身因果，旁人不可說，不可解，這個我明白，只是……我看向湯婆，老覺得她很熟悉。
她乍一看就是個普通人，但我很清楚她一點也不普通。
她是誰？是什麼人？
我心中起了疑惑。
“時候不早了，你們留下來吃飯吧。”湯婆岔開話題，笑着說道，視線卻看着我好像在徵求我的意見，我愣了愣，沒有多想就點了點頭，不知爲何我也很想跟她待在一起。
見到我同意，湯婆她很高興，立即讓人去準備飯菜，光是菜式就說了二十幾個，又叫制點心，忙的不亦樂乎。她曾孫女櫻桃也是高興地很，蹦蹦跳跳的跟過年似的。
“湯婆，我想他暫時留在你這裡。”燭炎說道。
“不用。”湯婆正色，“他不能留在這，因果註定，他之所以來人間一趟是破當初因果，你讓留在這，就算護住了他周全，但也就是白來一趟。”
施坤看着湯婆：“就是說，不管他了？”
“蠢蛋。”湯婆嫌棄的看一眼施坤，“自己的事，旁人能管得了嗎？”
說罷，湯婆起身去廚房。
湯婆一走，小朋沒再哭了，表情又恢復了從前的天真。
施坤乾咳：“我們也是白來一趟，沒什麼用。”
“哈哈。”小郭忍不住笑，“施隊，我看湯婆不是誰都不喜歡，她老人家是不喜歡你。”
“閉嘴！”
施坤皺眉道，“是她小氣，當年我不小心打碎了她的一個茶杯，她就記仇到現在。”
小郭沒說話，只是笑。
櫻桃帶走小朋去玩，廳堂就我們幾個，院子裡雨下個不停。我皺了皺眉，心思有些凌亂。天本來就陰沉沉的，很快天就全黑了，施坤被湯婆叫去廚房幫忙，我跟燭炎站在廊下，靜靜地看着雨。
宅裡沒燈，用的還是燭火，雖然外面又是風又是雨，但房裡的燭火一點也沒搖擺，彷彿有生命似的。
“冷嗎，進去吧。”燭炎說道。
“湯婆，她是誰？”我沒回答燭炎的話，淡淡道。
“她擅長卜卦，能言前世今生。”燭炎回答。
“她認識我？”我擡眸看着燭炎。
“也許。”燭炎沒有給我肯定的回答。
我吸了口氣，沒有再問。
這個宅子裡除了湯婆和櫻桃還有幾個僕人，有老的也有年輕的，見到我們都很恭敬，我覺得他們並非常人，不過我也沒多想下去，畢竟我已經知道湯婆也並非一般人。另我在意的是，我見到湯婆時的那種熟悉感覺，彷彿我們很早之前就認識。
怎麼回事呢？
我戳了戳腦袋，思緒翻飛。
可能我真的年紀太大，記憶越來越差，我心裡嘀咕。花園的方向傳來一陣陣笑聲，我擡眸看過去，昏黃的燈火下，櫻桃一手撐着傘一手牽着小朋兩人在踩水玩，身上被淋溼了也不管不顧，玩的不亦樂乎，小郭在一旁看着，生怕他們出事。
我看着小朋，想起剛纔他見到湯婆時候的模樣，就好像他一個軀殼裡住着兩個人，一個是前世，一個是今生，前世因緣未了，今生也不能真正開始新的人生。
“進去吧。”燭炎說道。
我沒說話只是點點頭，由燭炎摟着走進廳堂。
我喝了一口熱茶，暖了暖身體，眼角餘光看着燭炎，燭炎面色平靜，沒什麼起伏。沒一會，湯婆讓人來叫燭炎過去，燭炎眉峰一蹙，沒等他說話，我對他點點頭。
“我很快回來。”燭炎道。
“嗯。”我笑起來。
燭炎跟僕人離開，我默默坐了一會，廳堂很安靜，安靜的耳邊只剩下清晰的雨聲。
我閒得無聊，重新回到廊下看櫻桃他們踩水玩。小郭看到我，小跑着到我跟前，跺了跺腳，我遞給他一杯茶，他拿過去喝了一口：“今天也太冷了，要凍死人。”
嗯，我點頭同意。
“小流，你相信湯婆說的嗎？”小郭握着茶杯，輕聲說。
“什麼？”我回眸看他一眼。
“就是那些什麼因果，什麼不可說。”小郭嘀咕，“如果她說了，我們解決起來不是更容易嗎？”
我笑：“你不懂。那些因果是小朋他的因果，旁人說破了，他就要重新開始還會加重罪孽，有害無利，湯婆是爲小朋好。”我跟小郭解釋。
小郭皺着眉沒說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因果……”小郭默默唸道，“人間的事都是因果？”
“大部分。”我說。
“大部分？”小郭疑惑。
“對，大部分是因果來管控的，但難免有些例外，比如逆天改命之類的事也存在。”我瞧着小郭，淡淡一句。
小郭思索一會：“那我還能見到她嗎？”
她？
我微微一怔，倏忽恍然大悟：“你說你小時候救你命的小狐狸？”
小郭點頭，眸光深沉。
“不知道。”我撓了撓眉心。我說要幫小郭找到他惦記的那隻小狐狸，也拜託了胡三，但一直都沒消息。小郭心心念念至此，卻不知道那隻小狐狸如今怎麼樣，妖的世界也很殘忍，生死也是尋常事。
等了好一會，湯婆張羅着開飯，她雖然看上去衰老但動作很麻利，一點也沒老邁的跡象。
沒一會的功夫，一桌子的好菜端了上來。吃着飯，施坤被湯婆教訓的很慘，施坤也沒發火，似乎已經認命了。
“今晚你們就住這吧。”湯婆說道。
“住這？”施坤皺眉，“我們開車回去就行，又不遠。”
施坤話沒說完，湯婆瞪了他一眼然後看向我：“就住一晚。”
我心一沉，擡眸看着燭炎，燭炎沉思一會點頭，施坤整個人頓時蔫了，我看着施坤，心裡樂呵，除了方萍之外又有一個能壓制住施坤的人了。
“好，好，吃吧，多吃點。”見我們答應，湯婆很高興，滿臉的皺紋舒展開來。雖然她人衰老了，但能看得出她年輕時候的美貌，想必湯婆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美人，我心裡暗暗道。
飯菜很好吃，吃着吃着我就把那些惱人的思緒扔到一邊專心吃飯。
吃完飯，收拾好，又說了一會話，回到房間休息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我們各自一間房，我雖然想粘着燭炎，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簾外雨潺潺，我躺在牀上怎麼也睡不着，只能躺着聽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見窗外閃過一個黑影，我愣了一下隨即坐了起來，仔細聽外面的動靜。聽了一會除了雨聲沒聽到什麼，我並不放心，小心翼翼的下牀走到門前。
猶豫幾秒，我打開了門，見不遠處的廊下站在兩個人，一個是燭炎，一個是湯婆。我施了一個障眼法擋住自己，擔心被他們發現，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莫名對他們的談話很好奇。
不知爲何，從我進了這個宅子之後，我就有種熟悉感，見到湯婆的時候這種熟悉感更重。
“你終於帶她來見我了。”湯婆開口，嗓音不再是沙啞，蒼老，而是溫婉安寧，簡直就是兩個人。
她？
我愣了一下，覺得湯婆口中的“她”應該就是我。爲什麼湯婆要這樣說，她很想見我嗎？
燭炎沒回答，只是看着雨幕，我只看得到燭炎的側臉，一如既往的冷峻，沉穩。
“她什麼都忘了。”湯婆語氣感慨。
“是。”燭炎終於說話。
“早就料到了。”湯婆言語之間有了些怒意，“這老天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懲罰是沒盡頭的。”
老天、懲罰……我心裡默默地念着這兩個詞。湯婆是在說我？我有些糊塗搞不清楚他們到底在說什麼。我是受罰到了人間，但……思緒混亂，我晃了晃腦袋把那些想法都丟出去。
“這次來，是爲了莫朋的事。”燭炎繼續道。
“我明白。”湯婆回答，“你需要什麼就告訴我，只要是爲她，我什麼都給你弄來。”湯婆聲音一沉，說的堅決。
“多謝。”
“我也該謝你，找到了她。”湯婆低聲道，“至於莫朋，你大可以讓他去見那個惡靈，他們本是冤家，即使是你我也不能插手。”
燭炎頷首，沒說什麼。
“放心吧，天總會晴的，事情終究會結束。”湯婆淡淡道，“無論發生什麼，我們共擔就好。還有就是，我又煉製了幾味藥，你盯住她吃了，能護她靈力不散。”
“好。”
“另外，你對你的能力要加以控制，儘量少顯於人前，引來天上的注意壞了大事。”湯婆叮囑燭炎。
兩人說到這，沒再說下去，各自回房間。我也立即回房間，躺在牀上用被子把自己捂的嚴實，沒多久，燭炎推門進來，他越靠近，我越緊張，心都揪成一團。
燭炎坐在我牀邊，雖然我閉着眼睛，我仍然能感覺得到他溫和的視線，我的心逐漸平靜下來。燭炎輕輕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暖，讓我眷戀。
“小漓。”燭炎低聲道，聲音十分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