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初候;玄鳥至,燕來也。
親愛的美奈女士:
如果是在千禧年之前有人問我對茶有什麼印象?我一定會說出一個苦字,小的時候飲茶是這樣的,用一個罐頭瓶子或者是茶缸,先把茶葉放進去,然後注入開水。如果是罐頭瓶子會把蓋子擰上,等到茶葉全部落在瓶底的時候,茶水紅的像醬油。那個時候飲茶不像我後來所知道的那樣,把茶水注入到小杯裡,然後小口慢喝。那個時候擰開瓶子大口的往進喝,別人會聽到咕嚕咕嚕的聲音,就像驢馬喝水的動靜一樣。小的時候我只在電視或者畫裡見過馬,但我知道馬和騾子長得差不多,而我見過騾子。騾子和馬不但長相類似,據說騾子和馬的叫聲也非常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騾子不能生育。我曾經聽到過這樣一種說法,與人類關係最爲親密的動物是馬,但我知道排名在未來會發生改變,因爲進入了工業時代,馬在人們的生活當中所扮演的角色越來越不重要,而貓狗的戲份卻越來越重。
從前大概很少有人說貓或者狗是人類的朋友,而那個時候的馬在戰場上的表現關係到士兵的生命。人類與馬的親密關係有非常好的見證就是昭陵六郡,當初秦王征戰四方,他的坐騎很多都死在了戰場上。秦王與自己的馬有非常深厚的感情,所以後來留下六塊馬的浮雕來紀念自己的六匹戰馬。到了如今的年紀,我雖然親眼看到過馬,卻沒怎麼與馬打過交道。也曾經看到過騾子,但與騾子打交道的經歷也非常的有限,唯有跟驢曾經有過比較親密的接觸。我至今記得我們家的驢不讓碰耳朵,我也曾經見到過別人家一頭灰色的驢是允許人去碰它耳朵的,我真的非常羨慕人家有一頭願意人去碰它耳朵的驢。後來我們家的那頭驢從山上摔下去死了,後來與別人家一起養了一頭驢,因爲產權比較模糊,這頭驢到底屬於誰?我們曾經與另外一戶人家有過爭議。我與這頭驢之間有比較深的矛盾,因爲我只要靠近這頭驢,我就能夠看到它在那裡咬牙切齒,我曾經被驢踢過,但我很快進行了報復。那次報復也比較嚇人,那頭驢差點死在我的手上。
現在在單位有一個姓高的女人跟我過不去,這讓我很自然的就想起那頭跟我有矛盾的驢。遇到這類貨色真的是我的不幸,也許也是人家的不幸。這是我命中的劫數,也許是因爲我之前做過很多不好的事情吧!到了省城,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我對茶有了新的認知。應該是一家茶樓的員工來學校普及關於茶的知識,我對她們的印象非常好,那一次我喝了她們泡的茶。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感覺她們泡的茶與我以往喝到的茶不一樣,但我說不清楚具體怎麼個不一樣。我知道,如果你對某事物有足夠的瞭解,你就能夠找到恰當的詞彙來形容它。就比如有的人能夠很好的說明好的煙和差的煙之間有什麼區別?能夠很好的說明好的酒與差的酒有什麼區別?能夠說明好的茶與差的茶有什麼區別?
大概是在西元二零一四年開始,茶在我的生活當中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這是因爲某些緣故讓我感到精力不濟,不得不引用茶水來提神,才能夠支撐自己的創作生活。雖然加上今年已經是我創作長篇小說的第九個年頭,但我仍然覺得,這並沒有給我帶來多麼大的改變,我在創作方面的能力也沒有多大程度的提高。即使如此,我仍然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我仍然希望自己能夠在第十個年頭順利的履行當初對自己的承諾。我曾經聽到過這樣一個則故事,菲特烈大帝身邊有一位士官,有一天,這位士官來到他的身邊說:“陛下,我跟了你十幾年,我仍然是一位士官。”菲特烈大帝只是帳篷外的一頭,騾子說:“你看見那頭騾子沒有?它跟了我二十多年,仍然是一頭騾子。”
同樣是在過日子,有的人在不斷的成長,有的人卻始終保持原狀。這麼多年我感覺不到自己的成長,這讓我感到無比的沮喪。我現在幾乎可以想象到十年二十年之後的自己,一個謝頂的單身漢,身材臃腫,鼻樑上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鏡。頭髮像是被風吹亂的枯草,兩眼無神精神恍惚。昨天在某個社羣與一位先生談到了太史公司馬遷,早年的太史公意氣風發,卻因爲替李陵辯護,居然被處以宮刑。太史公是一個自尊心非常強的人,他之所以隱忍苟活,不是因爲貪生怕死,而是覺得自己如果就這麼死了,他的文采就不能被後世所知。當他的煌煌鉅著完成的時候,他曾經說即使宮刑再來十次也是值得的,看他這麼說,我當時非常的震撼。太史公有那麼大的願力要讓自己的文采在後世得以彰顯。而我過去這麼多年,留下的著作足以彰顯我的文采嗎?老師說那些作品並不能讓我感到滿意,只可惜我的經歷和所處的環境不足以支撐我完成一部讓自己滿意的作品。
西元二零一三年的秋天,我在省圖外面廣場上一個小店買了一瓶飲料,女店員送給我一個杯子。我帶着杯子回到暫居之地,那個杯子就成了我日常使用的器具。每次看到那個杯子,我就想起了那位女店員,現在我甚至不記得她的樣貌和聲音,但我只要想起她,就會覺得非常的親切。她送給我這個杯子,其實不過是她按照店主的指示做商業活動而已。可我寧願把這想象成一個非常浪漫的故事,所以人的回憶是非常主觀的,它會在潛意識裡面對事實進行刪減,你能夠接受的會被放大,你不能接受的會被忽略。有一位名人制作了一檔欄目,叫做口述歷史,這位先生甚至想把它按照一個大工程的規模去做,其實口述歷史有它的可取之處,但人必須清醒的知道口述歷史如同盲人摸象,憑藉它只能瞭解到某個時歷史的細節,如果把細節放大成整個歷史,那就是絕對的謬誤。
這麼多年來,我養成了飲茶的習慣,甚至爲此購買了飲茶的器具,有茶壺有茶盞,還有飄逸杯。但我購買的茶葉始終都是非常廉價的那一種,哥哥曾經送給我一些價格相對昂貴的茶葉,我並不爲此而感到歡喜,相反我會爲此感到有一絲憂慮。因爲我是一個相對貧窮的人,如果我養成了喝好茶的習慣,當然不會是一件好事。粗茶淡飯並不影響一個人的修爲,在茶界有一個大人物叫做陸羽,他的著作我是在省圖讀完的。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冊,卻讓人感覺它的內容非常的厚實。也許這就是古人與今人的區別,好的文章不再字多,而在於每一個字是不是用到恰當好處,每一個詞用的是不是足夠貼切?
有一位女同事曾經給我讀過自己女兒的一篇作文,她的這個舉動當然是讓我領略她女兒的文采,只不過我是見過世面的人,不善於去吹捧那種並不讓我感到驚訝的作品。後來我偶然重讀朱自清先生的散文,同事的女兒在作文當中用到的很多句子都是從那裡抄來的。或許你也聽說過這樣的機構,他們要給學生傳授一種寫作文的技巧,比如他們會習慣性的把一些好句子好詞記下來,然後用在自己的文章當中。這好像沒什麼不對,但如果讓我看出來他的句子都是從別人那兒套來的,我可能沒辦法覺得這是好文章。很多人喜歡在詩文當中使用典故,其實在我看來這是一個毛病,我其實更喜歡那種古樸的風格。用詞簡單、感情真摯,不知道何時,總是要在文章當中體現一種境界,這種境界不是他真實的心境,而是爲了彰顯某一種價值取向。這類詩文是沒什麼看頭的,因爲這裡邊沒有真實的情感,只有裝腔作勢。
我們總是看到在不同的年代,人們會在不同的文學體裁上展示自己的才華。比如說在先秦的時候,四言詩是主流,這個時候孔夫子出現了,他編了一部《詩經》,並且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在談論詩的時候,孔子總是很自然的提到禮。他把詩作爲教化的工具,這與詩的初衷是不同的,最初周朝之所以派采詩官到各地采詩,是要了解各地的風土人情,從而掌握各地的治理情況。如果對詩進行區別,有的是得以保存,有的詩則不許傳播,這種情況下,你就沒辦法在詩裡邊看到人的真實情感了,相反,它成了社交場合人們裝腔作勢的工具。《三字經》裡有這樣的說法,詩既亡,春秋作。寓褒貶,別善惡。可見在孔子的時代,詩就已經沒落了,但在儒家之外,更沒有願意把詩歌藝術發揚光大的人,不能不說,這是那個時代的悲哀。
楚辭有着濃郁的地方特色,他與中原流行的四言詩有着非常巨大的區別。楚地有一個特點,就是各種祭祀非常的多,在楚辭當中可以找到一些蹤跡。楚辭也可以把它稱作是騷體詩,它之所以能夠在後來被髮揚光大,是因爲大秦是被楚人所滅,楚辭隨着楚人的征伐之路而風行天下,漢高帝實際上是楚人,他對楚歌非常喜歡,而且留下了自己的作品。五言詩七言詩其實就是四言詩與騷體詩相互影響的產物,在那個年代,四言詩已經成了教化工具。四言詩代表了典雅中正,而五言七言則是一種下里巴人的藝術。之所以五言七言,後來取代四言詩成爲主流,因爲五言七言不承擔教化的任務,裡面都是人最真實的情感,只有真實的東西才能打動人。而虛假僵化的東西註定要被淘汰,這一規則在別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適用,在文學界絕對是鐵律。
詩歌藝術在在唐朝迎來了空前的盛世,但在宋朝的時候沒落了,最關鍵的原因是有了這樣一種說法,詩言志,而詞成了抒發情感的東西。於是詩歌的內容變得越來越虛假,因爲大多數人所立的志向到最後都沒有實現。而且很多人在詩裡面所描述的志向也都不是自己真實的想法,而是爲了迎合某一種價值正確。在那個時候你去讀詩的時候,感覺每個詩人都是聖人,這就說明即使人們沒有把詩歌當作是一種教化的工具,但那個時候的詩人在創作的時候會很自然的感覺,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所以它寫出來的東西一定要正確,至於是不是真實,那就不重要了。因爲在那樣的環境下,沒有人會因爲詩歌的內容不夠真實而被批評,但如果詩歌的價值取向出了問題,一定會招致最嚴厲的批評。我特別反感一類人在評價詩歌的時候有這樣一種感覺,某人的境界很大,如果某人在自己的作品當中展現出一種非常消極的心態,這些評論家就會覺得這個人的詩格調不高,這些人的評論是扼殺詩歌藝術的毒藥。
當五言詩、七言詩被一些隱身的文藝評論家盯上之後,詞就成了人們情感的出口,在那個年代,你可以通過詞瞭解人們真實的情感。因爲這裡面很大一部分都跟青樓有關,由此你可以看出那個年代的人過得非常的安逸,雖然周邊危機四伏,他們也無能爲力。宋代是一個非常適合混日子的朝代,在那個時候如果你不安分,如果你想解決社會上存在的各種問題,你是絕對不可能如願的。因爲當時大宋面臨着巨大的外部壓力,以至於他在內部一味求穩,因爲當時宋朝的狀態根本沒辦法承受一次大規模的革新,所以各種弊端野蠻生長,士兵本來是爲公家服務的,但在那個年月經常被調去替私人幹活。朝廷從上到下只圖安穩,只要敵人的兵刃還沒有扎進他們的身體裡,他們寧願相信敵人不存在。
詞本來是一種非常親民的藝術,後來蘇東坡辛棄疾這樣的人物出現了,因爲他們的存在,詞的格調被大大的拔高了,這個時候,詞逐漸喪失了活力。於是詞家開始自我革新,詞裡面出現了大量的鄉間俚語,這就爲後來的散曲套曲戲曲奠定了基礎。上世紀前半葉,出現了白話詩,原意是用這種方式讓詩變得更加親民。實際上這一初衷根本沒有達到,因爲白話新詩實際上比過去的傳統是更加晦澀難懂。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隨便挑一首唐詩,再隨便挑一首新詩人創作的白話詩讀給一個文盲聽,你覺得這位文盲先生會覺得哪一首更親切,哪一首距離他更遠呢?相比於傳統詩新詩更是一種精英遊戲。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那是因爲傳統的詩歌是各個時期的流行歌曲,而白話詩不過是幾個文化人自己練着玩兒的。
在省城讀書的時候遇到一位馮教授,只要一提到白話詩他就會拿出一副熱血沸騰的狀態,有一次他張嘴就說:“我的鑰匙丟了。”這是某一首詩裡的句子,說完之後他就開始解釋,如果不聽他的解釋,你絕對聽不出來這一句沒頭沒腦的話,有什麼豐富的含義。美奈女士,真的很抱歉。原本我是要跟你討論女孩的,結果花費這麼大的功夫討論騾馬和詩歌,在我成長的過程當中,驢扮演了比較重要的角色。雖然我與驢的關係沒有那麼親密,但我小時候坐過驢車騎過驢,總應該懷着一點感情。還有一點就是古詩文吟誦如果要找到一種恰當的感覺,莫若去聽驢叫,據說漢語音韻學的出現靈感就來自於驢叫。驢是關於聲音的大藝術家,驢是鄉間最了不起的搖滾歌手,當你心情不好的時候,來到曠野之中學幾聲驢叫,就可以很輕鬆的把自己內心的憤懣發散出去。
雖然我對女性有着非常濃厚的興趣,但要非常坦誠的告訴你,我對他們的瞭解甚至不如對驢的瞭解。當然我更要承認關於驢的知識,我也少的可憐。如果可以,我也寧願自己是一位不是女性的高手,這樣就可以方便自己達到目的。大概從去年開始有一種衝動在我的心裡就越來越強烈,我甚至寧願花錢找一位女王對我進行訓練,希望在她的嚴厲的管教之下,把我訓練成一個知道女性各種需求,並且善於滿足她的人。可從去年到現在,每當要邁出關鍵一步的時候,總是因爲各種原因沒有成功。我總覺得事業上的失敗,造成了我在另一個領域的失敗。在社交平臺上,我看到這樣一位威武的女士,在她的人生當中不止一次讓自己的男人走路,她非常得意的向網友介紹自己的新鮮男伴,據說這位男士很多次獲獎,他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模特,他的條件可以滿足很多女性的幻想。
女孩兒可以被分爲很多種,其中有一種受到了很多非議,就是茶系女孩。美奈女士是茶系女孩當中的佼佼者,受過很多人的非議,但美奈女士的技術卻引起了衆多同類的興趣,於是有越來越多的女性寧願以有償方式向你學習相關的技術。你擁有衆多女性希望自己擁有的東西,只要擁有了這個東西,就可以把自己心儀的男士緊緊的抓在手裡,也可以輕鬆的把對手打發走。我記得早年間曾經看過一部電影,其中一個茶系女孩流着眼淚說:“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這讓我想起了一次吃魚的經歷,我眼睜睜的店家從水缸裡撈出來一條魚,然後用棍子敲死。沒過多一會兒,這條魚就會端上了桌子,我平時沒有吃魚的習慣,因爲我覺得吃這個東西非常的麻煩,夾一塊兒放到嘴裡還得把刺兒吐出來,一不小心刺兒就會扎到喉嚨。
與其吃魚,我寧願去吃那些比較簡單的東西。所以陽澄湖大閘蟹那麼美味,卻也從來沒有吸引到我,因爲據瞭解吃螃蟹還需要一整套的工具,吃起來非常的麻煩,還不如吃饅頭來的省事。也許這也是我成不了文學家的原因,因爲文學家在描述事物的時候需要把各種細微的東西呈現出來。我是如此的粗枝大葉,在我的作品裡很難看到細節,很多都是兩個人聚在一起,嘴裡說着各種空洞的大道理。聖人之道,惟精惟一。我對任何事物的瞭解都是非常粗淺的,也許這是我非常重要的一個缺陷,我可能一生都沒辦法克服它。當然我所說的這些都是我非常主觀的感受與事實,恐怕有非常大的差異。我曾經聽過女性之間的討論,她們對茶系女孩是非常厭惡的,因爲她們覺得這樣的女孩過於心機。與此同時她們卻非常的喜歡暖男,在我看來暖男都是與茶系女孩是一類人,因爲他們都非常善於取悅異性。
在她們的討論當中,暖男的形象永遠是非常正面的,而茶系女孩在她們的口中幾乎是清一色的壞人。其實茶系女孩兒比暖男要好一萬倍,因爲茶系女孩很少同時保持與多名異性之間的親密關係,暖男就不同了,這樣的人就好比是暖寶寶,不管抱在誰的懷裡都是暖的。而茶系女孩就不同了,不見得所有的男性都喜歡這樣的女孩,有的人對於那種看起來很柔弱的女子是不屑一顧的。他們更喜歡那種眼神特別凌厲,手段特別兇狠的女人。這就好比有的人喜歡喝酒,而且是醬香型,因爲只有這樣的東西纔夠力道夠勁,女性溫柔的對待他,他會非常的不滿,因爲他覺得這位女士迎合了男性對女性的刻板印象,如果擡手就賞給他一個大嘴巴子,或者踹他一腳,他就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新鮮的世界,那是他夢寐以求的。
此致
敬禮
你的朋友陶唐
新豐九年二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