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醫院越近,我心裡面越緊張。腦子裡一遍遍的模擬流程。先是扎破食指,然後喂李媽吃下去。然後把背上的瘤子挑破。
越想心裡越緊張,我的手心開始冒汗了。
張元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怕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到時候大着膽子下手,穩準狠。十分鐘就行了。”
我點點頭:“好,十分鐘就行了。好,十分鐘就行了。”
我一路上嘀嘀咕咕這一句話。
然後,出租車停下了,我身上的汗一身一身的冒出來:“這麼快就到了嗎?”
司機淡淡的說:“等紅燈。”
我長舒一口氣,嘴裡又開始嘀嘀咕咕的唸叨:“十分鐘就行了,十分鐘就行了。十分鐘就行了……”
我就這樣唸叨着,一路走到醫院。
我和張元一路直奔老頭的病房。師父像是門神一樣站在病房門口。然後我推門走了進去。
老頭和李媽躺在病牀上。
我心裡嘀咕了一句:“女病號怎麼放到男病房來了?這醫院昏了頭了吧。”
不過,管他昏不昏頭呢,這樣更好。我取出一根針來,等着師父下令。
老頭安安靜靜躺在牀上,估計又被打針了,他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一會就要被我扎手指。
我心中一陣喜悅:“今天真是撞大運了,連醫院都幫着我。”
幾分鐘後,師父忽然衝病房裡面喊了一嗓子,動手。
我不敢怠慢,連忙抓起老頭的手指,一下紮了進去。
然而,沒有出血。
我一下慌了,腦門上開始冒汗:“血呢?怎麼不流血。”
我抓着老頭的手指使勁擠了一下,終於有一滴血被擠了出來,我連忙抓過香爐,接在下面。
那滴血搖搖欲墜了一會,終於落到香爐裡面去了。我連忙把那塊香灰拿出來,隨手從暖壺裡倒了一杯水,打算給李媽灌下去。
本來我心裡還躊躇怎麼跟她解釋,畢竟在醫院裡面讓人喝香灰實在有點匪夷所思。
然而,我一扭頭,看見她也昏昏沉沉睡在牀上。
我心裡樂開了花,慢慢走過去,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嘴掰開,然後,將一碗水灌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之後,我連忙抽出桃木劍,全神戒備。仔細盯着這兩個人。
一切順利,簡直順利的要命。沒有任何變化。
我不敢怠慢,把李媽扶起來,坐到她背後,撩起她的病號服。這時候救人要緊,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
李媽的背上果然有一塊黑斑,有拳頭大小。我仔細看了看,上面果然長着鼻子和眼睛。
我嚥了口吐沫,手裡的陣慢慢的探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候,那黑斑忽然凸了出來,五管變得很清晰,而那雙眼睛,像是在瞪着我一樣。
一時間,我有點愣神了。因爲這黑斑上的臉,怎麼有點像是三牀的老頭。
我猶豫了一會,手裡的針還是紮了下去。
在我向下扎的那一刻,這張臉忽然換做一副怒容,對我怒目而視。
我咬咬牙,不就是一張臉嗎?橫什麼橫。然後使勁紮了下去。
隨後,我聽見一聲慘叫。
這叫聲,不是那張臉發出來的,而是李媽。
李媽本來睡得昏昏沉沉,讓我一針給扎醒了。
我嚇了一跳,連忙低頭一看,這時候才發現,我根本沒有扎到黑斑上,反而扎到李媽背上了。
這時候我才發現,那黑斑正在不停地遊走,它活了。
我手拿着針呆在那裡,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師父之前也沒交代過會發生這種事啊。
我正張望着要找張元,忽然,一隻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這手力氣很大,我的手背抓住之後,再也不能移動半分。
我心中驚駭,回頭一看,抓住我的不是別人,正是李媽。
李媽本來背對着我,但是她的後腦勺上,多了一個長着五管的黑斑,看起來,就好像多了一張臉一樣。
我掙了掙,始終不能掙脫。
那張臉忽然發出陰慘慘的笑聲:“想逼我放棄血契?嘿嘿,小朋友,你師父都不敢這麼做,來讓你當替死鬼。也罷,這女的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咱倆訂血契吧。”
這時候,我心裡已經明鏡似得,老頭的魂魄恐怕已經轉移到李媽身上了。估計就是這塊黑斑。
我正不知道怎麼辦好的時候,那黑斑迅速的移動起來,沿着李媽的手臂,迅速的竄到我的胳膊上。
我心中驚駭不已,像是殺豬一樣嚎叫起來。
然而,那黑斑上的連還在得意的大笑。
我一連聲的叫:“師父救我,師父救我,師父……”
我喊道一半,師父終於衝進來了,不過,他沒有殺了黑斑,而是掄起手臂,啪的一聲,打了我一個大耳光。
我半邊臉都麻了,火辣辣的疼。然而,也就是這麼一個耳光,把我打醒了。
我睜開眼,發現我好端端躺在李小星家的牀上。剛纔的一切只是一個夢而已。
我長舒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原來是做夢。”
張元正在旁邊急匆匆的穿衣服:“磨蹭什麼,趕快起牀,咱們要遲到了,現在已經十一點了。”
我心裡一動,一邊穿衣服一邊想:“剛纔做夢的時候,好像也要遲到了。”
急匆匆穿上衣服,我跟着他跑了出來。
走到屋子外面的時候,我的心都要涼了,今天的天很陰,看不到一點太陽,冷風嗖嗖的颳着。
張元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後招呼我坐上去。
這一路上,我心如死灰。
完了,完了,我做的夢是真的。這一切都要發生了。
我忽然想起來,在夢裡老頭說:“師父找了個替死鬼。”我是替死鬼嗎?師父要害我?
我扭頭看了看張元,他一臉的道貌岸然。估計是感覺到我在看他,他回過頭來,問我:“怎麼了?”表情坦坦蕩蕩。
我張了張嘴,問道:“師父,你相信人有預知未來的能力嗎?”
師父搖搖頭:“就算道法最高深的人也做不到。不過,有的人會在特殊的情況下看到未來的片段,這是可以的。”
我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心中想到:“我昨晚就看到了一些未來的片段。”
這一路上,所有的事都和昨晚的夢一模一樣,等紅燈,上樓……
經過李媽的病房的時候,我緊張的跑過去,向裡面張望了一眼。李媽果然不在那裡。
正好有個護士走了出來,我一把拽住她:“昨天那個女人呢?摔傷了腦袋那個。”
護士想了想說:“剛纔來了個病人需要急救,牀位不夠,暫時把她放到男病房了。”
我一聽這個,心都涼了。我不由得開始打退堂鼓。
張元還以爲我害怕了,鼓勵我說:“別害怕,十分鐘就行了。”
我一聽這話,像是被電烙鐵給燙了一樣,驚恐的向後躲。
張元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給我過來吧,膽子這麼小,怎麼當我的徒弟?”然後他伸出手來,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他的力氣很大,這一抓和昨晚的夢境如出一轍。我頓時嚇呆了。連忙抓住門框,說道:“我不去,要去你去。”
張元不耐煩的看了我一眼:“怕了?”
我自然是怕的要命,兩手抓着門框,低頭不語。
他看了我一會,嘆了口氣說:“朽木不可雕。”然後,推門進去了。
我心想:“不可雕就不可雕吧,保住小命要緊。”
然而,張元走進去之後,一動不動站在門口。
我擔心有什麼變故,連忙把腦袋探了進去。
這時候我看見,李媽好端端躺在裡面沒有錯。而三牀的老頭不見了。
張元臉色鐵青的回過頭來,對我說:“他跑了。”
我心裡長舒了一口氣:“跑了好,跑了好。”
他一步步的走進去,嘴裡說道:“沒道理,李小星的母親在我們手上,只要不供養他,不出半個月,他就要死掉。他今天逃走,有什麼意義嗎?”
一邊說着,他撩開了李媽的的衣服,估計是想檢查一下那黑斑的情況。
隨後,我聽到他咦了一聲。
我湊過去一看,黑斑已經被扎破了。軟軟的一塊黑皮貼在李媽背上,看樣子,隨時有可能脫落下去。
張元把李媽叫醒,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李媽仍然口不能言,但是她兩手比劃了一陣,我漸漸明白她的意思了。
老頭和她的血契,是老頭主動解除的。扎破手指,灌香灰水,一切方法都與師父教我的如出一轍。據李媽說,老頭做完這一切之後,就逃走了。
我問張元:“咱們怎麼辦?要不要把這老頭給抓回來?”
張元搖搖頭:“算了吧,既然他主動解除血契,就是在向我們示好,求我們不要再打擾他了。咱們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回去吧。”
李小星仍然在病牀上躺着,不斷地說胡話,然而當天下午,他就已經醒過來了。
李小星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又看了看我,很快反應過來:“許由,是你救了我?”
我點點頭,指了指師父:“我們倆救得你,還有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