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是吧?那以後我不要去京城了!”
有弟子苦着臉小聲嘟囔。
一盆冷水立馬潑來, “就你這熊樣,你還想去京城?你武功學好了嗎?整個山莊就數你武功最差,箭法又不好, 射個靶心都能射歪。怎麼好意思……”
先前那個說話的弟子立馬不服氣了, 站起來, 猛甩劍穗, 嚷嚷道, “誰……誰武功差了?說誰呢?我箭法最好了……”
這話越說越弱,蹲着的一圈人都笑呵呵的,並不相信。
那弟子討了個沒趣, 正不知道如何下臺時,雙城整了整衣裳, 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嘴裡仍然叼着根草, 一腳踩在木樁上,慵懶道, “說起箭法……我很在行啊,不如我教教你們?”
這些弟子都是一劍山莊門下的得意弟子,雖時常取笑周圍弟子箭法不好,可卻聽不得旁人吹噓,只道, “葉公子, 我們一劍山莊可是江湖響噹噹的大派, 至建派以來不知出了多少位武功高強的俠客!至於箭法, 那更是厲害……實不相瞞葉公子, 我們還真就不信,你箭法有說的那麼好!”
雙城一聽, 微微皺了眉,很快又舒展開來,露出半邊虎牙,“口說無憑,空口套白狼……今日我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來啊,擡個箭靶子上來……”
立馬就有兩個弟子下去擡箭靶子了。
雙城“噗”的一聲,將嘴裡的草吐了出來,隨意試了試弓箭,遠沒有李澤佑送他的那把牛角長弓好,但也尚可。
目測了一下箭靶的距離,雙城摸了摸下巴,覺得根本沒什麼難度,沉吟片刻,隨口問道,“你們懷裡有銅錢嗎?”
一衆人面面相覷,雙城不解,就聽有弟子爲難道,“葉公子,山莊禁止賭博……您是貴客到沒什麼打緊的,可若讓少莊主知道了,我們這些弟子,可就得遭殃了啊!”
雙城眉頭一皺,苦笑道,“你們都想哪兒去了?我是那種愛賭錢的人?”
不待他們說話,雙城又擺了擺手,“好了,有銅錢的趕緊拿出來,別磨磨蹭蹭的!”
如此,衆多弟子這才掏掏口袋,湊了十幾枚銅錢出來,雙城斜眼一瞥,心道:這些弟子可真夠窮的。
忽又想起了什麼,雙城不由的抿了抿脣,心想自己曾經也富有過,他跟在他哥身邊不知道過的有多滋潤。可惜那日被他哥趕出家門,一時沒想起來將銀票揣兜裡。可轉念一想,此處深山老林,鳥都不拉屎的犄角旮旯,有銀票也使不出去……如此,雙城釋然了,隨手抽了別人的腰帶,將眼睛遮住。
“啊!公子!那是我的腰帶啊!我褲子都要掉了!”
雙城邊系邊道:“哦,我知道。褲子要掉了?那沒事,反正沒人看你。”
“葉公子……你莫不是想蒙着眼睛射銅錢吧?”
雙城點頭,對着衆人擺了擺手,“你們站遠些,今日我就教教你們,什麼是天下第一的好箭法!”
衆人面面相覷,仍是不大相信,只站遠了些,忽有一人揚手,將手裡的一把銅錢拋擲半空。
雙城耳朵極其機敏,猛的右腳往後移了一小步,呈弓步手拉長弓,“嗖”的射出去一箭,幾乎是同一時間,又一個旋身,一腳踩在木樁上,伸手往後一撈,連連射出兩隻箭羽。
衆人驚的目瞪口呆,就見每一支羽箭都掛着兩到三枚銅錢,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三箭齊中靶心!
“好!”
“好箭法!”
雙城洋洋得意,昂着臉輕哼一聲,忽聽周圍聲音戛然而止,他不免疑惑,將布扯了下來,就見一襲紫衫站在一旁。
“青裁哥?”
卓青裁若有所思的看了幾眼雙城,這才擡腿走了過來,先是掃了一圈四周的弟子。衆多弟子立馬低下頭去,不約而同的往雙城的身後躲。
卓青裁道:“你們都很閒麼?不用練武功?也不用看書?山莊養你們是吃白飯的?”
衆多弟子面面相覷,嘴張了張,結結巴巴的喊了幾聲,“少莊主。”餘光忽見雙城在卓青裁後面,手勢呈狂風掃落葉狀,竟然是讓他們趕緊跑。
衆弟子面露苦笑,一時還真不敢隨意下去。
雙城無奈扶額,忽聽卓青裁道,“行了,都別在這杵着,都下去吧。”
如此,衆弟子紛紛逃竄下場,偌大的校場頓時空蕩蕩的,卓青裁偏過頭來,面露疑惑道,“雙城,是不是有人教過你武功?”
雙城眼觀鼻鼻觀心,只老實點頭,用手比劃了很短的一截距離,意思是自己只會些皮毛。
“是誰?”
“就是你啊,青裁哥!”
卓青裁眉梢一揚,隨手從錦帶間抽出摺扇,要往雙城額頭上敲。雙城一扭身躲了過去,伸手一攔,“哎,青裁哥,你怎麼把我哥的那套本事學會了?摺扇哪能這麼用呀?”
卓青裁忍不住笑,又唰的一下將摺扇打開輕搖,“你哥那是學我,不是我學你哥。”頓了頓,他又回過心思,“雙城,你別扯開話題,你這一手好箭法,是跟誰學的?”
“哦,一個老頭子。”
卓青裁皺眉,又追問,“哪個老頭子?是江湖上的俠客,還是什麼人?”
雙城皺着鼻子,胡亂的描述了一通,最後又蹲在木樁上,笑呵呵道,“嗨,青裁哥問這個作甚?可是覺得有人的箭法厲害,想要比試一番?那也成啊,我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青裁哥跟我比試也成啊!”
卓青裁心知問不出什麼話,只將摺扇一收,在手裡心輕敲幾下,“小雙城,你哥一不在跟前,你就橫是吧?你看看山莊裡頭的這些弟子,這段時間各個懶散的不像個樣子。還有你,看看你這副樣子……唉!”
雙城心裡不樂意了,昂着臉嚷道,“我什麼樣子了?我又沒在山上惹事!青裁哥,你說話不能不憑良心!自打我上了山,多熱鬧啊!這裡是劍莊,又不是佛堂,搞這麼沉悶作甚?再者說了,這山莊裡頭的弟子,也不全然是資質好的,你千萬別相信我哥的,笨鳥先飛,根本飛不起來……遠的不說,青裁哥,你看我!”
雙城一拍大腿,“我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我哥打我多少回了?至今爲止,那些古文詩詞我還是學不會!”
卓青裁聽的一愣一愣的,只巴巴道,“雙城,這個很值得驕傲嗎?”
“哼!”
卓青裁早先便知葉家兩兄弟性格天差地別,如今卻又後知後覺,大致能明白幾分,葉禎爲什麼會將雙城管束的那般嚴。
雙城性格跳脫,爲人不羈,又偏生愛玩鬧。光是來山莊的這一個月餘,硬是將山莊鬧的雞飛狗跳,今日帶人闖了藏書閣,明日帶人去後山打野雞。
可若光是如此,就憑着卓青裁對雙城的縱容,半句斥責的話都沒有。
只是……雙城帶人闖了藏書閣,在裡頭擲骰子,玩紙牌,最後差點一把火把藏書閣給燒了!說是帶人去後山打野雞,一路浩浩蕩蕩的,揹着羽箭,手持長弓,一路風風火火,險些又把上山來採藥的農戶,錯當成黑熊給射了。
卓青裁那叫一個頭痛,恨不得將雙城拎起來暴捶,最好再關幾日小黑屋。可又一想,雙城到底是葉禎的弟弟,葉禎又是個會護短的主,這……就讓卓青裁下不去手了。
“雙城,聽說你昨日去瞧卓凡了?”
聞言,雙城點頭,“我隨意逛蕩,就逛到那裡了。”
卓青裁皺着眉頭,“你同他說話了?是不是打架了?”
雙城猛的從木樁上跳起來,大叫一聲,“怎麼可能?青裁哥,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我哪裡會同一個傷號打架?再說……再說……我也不過他呀……”
如此,卓青裁心道也是,可他仍然放不下心,叮囑道:“雙城,你別去招惹卓凡,他下手沒輕重,當心傷到你了。到時候我可沒法跟你哥哥交代。”
雙城皺了皺鼻子,點頭算是答應了。因他蹲的累了,便要跳下木樁想覓食去。哪知卓青裁伸手攔他。
“青裁哥?怎麼了?還有事?”
卓青裁一手搖摺扇,微斜着眼,“你叫我哥是吧?”
不知道爲什麼,雙城有一種不是特別想承認的感覺,他往後退了一步,警惕道,“你要幹嘛?你要是欺負我,我回家告訴我哥!”
卓青裁笑道:“前日你哥來信,信上說你若是在山莊胡鬧,就罰你到石子路上跪着去。”
雙城猛一提氣,瞪圓溜了眼睛,卻聽卓青裁繼續道,“我想啊,既然來了一劍山莊,就是我的地盤,聽你哥的作甚?”
雙城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來,“嘿嘿,那可不,青裁哥真明事理。”
這邊才展露笑顏,就見卓青裁手指着眼前的木樁道,“吶,你差點燒了藏書閣,又差點射傷了人,這不冤枉你吧?你就在這木樁上倒立一日,若是敢下來,我這就寫信給你哥去。”
頓了頓,他又露出一抹莫名的笑意,“當然,只要你不怕。”
雙城眉頭糾着,又不死心的盯着卓青裁,見他一副“我要告狀”的模樣,心猛然一沉,認命般的翻身上了木樁。
卓青裁圍着雙城轉了幾圈,笑道,“這才聽話。”
雙城撇了撇嘴,什麼也沒說。卓青裁也不惱,只伸手輕輕一彈雙城的額頭,這才搖着摺扇揚長而去。
這邊卓青裁一走,雙城立馬翻身下來,一屁股坐在木樁上,暗生悶氣。
——呸,葉禎就會欺負我!
雙城不由暗暗腹誹,覺得葉禎此舉真是太過分了,平日在家責罰他幾下就算了,如今到了外頭,好歹給他留點顏面啊……
——我不要面子的啊!欺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