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162 南行篇 (V34)
161所謂麥霸
火把節第二晚,同一時間。
諸葛文才巴着門框不肯出門,那如臨大敵的模樣好似外頭候着一頭大野獸一般——事實上,外頭確實站着兩隻,元魍跟血無衣。
元魍回頭睨他一眼,十分不耐煩:“要不我把門卸了,你把它一塊兒帶走好了。”
血無衣搖搖手指:“卸門太麻煩了,直接把他手臂卸了就可以。”
諸葛文才更加心驚膽戰了,回頭就朝金藍控訴:“爲什麼你們都可以不去,卻非要我去?”實在不怪他擔心啊,昨天那場火中跳舞的情形,他到現在還是心有餘悸啊。知道這羣人會有動作,跟看到實際情景之間,還是有差別的啊。誰能想到這羣人連老幼婦孺都沒打算放過啊!
而且,今天去的,還是兩個大boss級的人物,其神經程度遠在昨日那幾個放火的之上。可以預見,今天的場景,該是怎樣的慘烈!
證據就是屋裡頭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就跟已經壯烈掉的壯士一樣。
金藍回答他:“你跟漕幫的交情不是比我們深嘛,人家盛會,你自然不能推辭。況且,你覺得你留下來能做什麼?照顧我的小廝婢女都有了,看門的也留了。”
小廝婢女跟看門的在那兒抽筋。
諸葛文才想了想,無比誠懇道:“缺不缺打更的?”
衆人默默:諸葛公子,您要不要組個團玩過家家?
劉全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個小錘子,蹦上前去,對着諸葛公子的手指就一根一根捶下去,充滿關懷萬分有愛得提醒:“其實卸了你手臂倒是沒什麼,就怕外面那兩位性子急,傷及無辜、把這門打壞了就不好了。你知道的,我們是客人,到時候是要賠錢的。”
諸葛文才內牛滿面:“在你們眼中,我的性命難道還不值一扇門的價錢?”
金藍驚奇:“你到底是從哪裡來的那個自信?居然跟這門比價值!這門能遮風擋雨,你能嗎?”
諸葛文才抹把臉:留在這兒估計能被這幾人氣死。還不如跟着去看看他們到底出了什麼招兒。
於是,這位自暴自棄得跟着元魍兩個走了。
金藍目送那三位走遠,轉頭問:“東西準備好了嗎?”
玉多多攤開雙手:“我都快把成胖子家那毛毯上的毛給拔禿咯。”手上,是用羊毛搓成的一團團小小的圓物——耳塞。
每人分發兩個,連始皇小老虎都沒漏掉。
玉多多還是顯得有幾分擔憂:“咱們要不要再往後退一退?我昨天看後面有山,咱們要不要找個山洞躲躲。”
張衝同志到底是軍伍出身的,對於危險比她想得更深更遠:“山洞更不安全啊
。很容易被震塌了的。”
金藍點頭:“都坐下吧。成三爺這屋子離江邊最遠,我想這距離應該夠了。而且,他們兩個應該有分寸的。”
幾人更加忐忑了:您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那兩個是有分寸的人?
由於前夜火災事故,成三爺這回學乖了,把歡慶地點挪到了江邊岸上。
再看人羣,明顯沒有第一夜來得歡樂。有好些,都是帶傷上陣湊人數來着——第一天燒傷的:(。
元魍看看全場,除了各人面前的燒烤架,沒有半點火星子。
他挑了挑眉,問道:“不是說是火把節麼?這樣子可一點兒都不像啊。”
成三爺訕訕:“其實沒有火,我們的節目也是很豐富的。”
血無衣道:“哦?今天要表演水中跳舞了麼?”
成三爺硬着頭皮笑:“怎麼……可能……”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聽到“跳舞”這兩個字了!頓了頓,這胖子又道,“爲了助興,老夫特地叫人排了刀術表演。”拍拍手,一列精壯的漢子走了出來,面目冷硬,不像是來表演的,倒是像來殺人的。
諸葛文才縮着脖子往後躲了躲。
成三爺道:“這些都是我漕幫下三輩中最得力的弟子,這回在貴客面前獻醜了。”
血無衣瞥了一眼,懶懶道:“確實挺醜。”轉頭向元魍,“跟你一樣醜。”
所有人一起抽:誰在讓你評價長相了?
元魍直接無視掉血老大的挑釁,朝成三爺道:“其實昨天的事,想來我們也是有點責任的。”
成三爺受寵若驚:“沒有沒有。”
元魍纔不管他,接着道:“來之前,內人千叮嚀萬囑咐,要給你們賠罪。我想了想,也沒什麼其他拿得出手的,就唱個小曲兒,娛樂下各位,以此表達我的歉意吧。”掃一眼那排持刀的漢子,“衆位不介意的話,等我唱完了再表演?”
刀客們看成三爺,元魍也看胖子。
成三爺仔細想了想,覺得讓他唱歌也沒什麼危險之處,便點頭道:“既然你有此心,也是我們的榮幸,你請便。”
元魍起身,一躍縱上旁邊樵石,環視衆人,很有俯瞰天下的快感。
他吸了口氣,張嘴就來:“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昨天金藍剛教的。
“撲通”,有人栽倒的聲音。
諸葛文才低頭再低頭,恨不得把腦袋鑽到泥裡頭:這麼爛的歌聲,你也好意思拿出來當歉禮?
血無衣看了看那列站得筆直的刀客,朝成三爺道:“這歌挺符合今天的主題的,不是嗎?”
成三爺覺得臉部肌肉再次僵化
。
只聽血無衣又道:“不過,唱得太難聽了。”
不等旁人回話,只見這位已經躍上另一塊樵石,朝對面喊:“這歌,應該是這麼唱的。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這位生生把歌唱成了戲劇,還是不帶五音的!
諸葛文才按住不斷冒泡、受了大罪的胃,十分想捶地大喊:您到底是從什麼地方覺得您唱得比剛纔那位強了?
事實證明,漕幫衆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極度強悍,縱然聽到了這樣不像人發出的聲音,都能不動如鍾得繼續坐着——雖然各個臉色像是吃了敵敵畏。
元魍覺得任何一個方面都不能輸給血無衣,包括唱歌。於是,瞪着對面那人,接着開嗓。
鬼哭狼嚎二重奏,正式開演!
成三爺聽了一分鐘後,臉色的笑容終於開始龜裂,問諸葛文才:“他們這是要唱多長時間?”
諸葛文才撫摸受傷的小心肝:“我不知道。”
成三爺又問:“那他們……有第二句詞嗎?”你們唱歌噁心人也就算了,能不能換句歌詞聽聽?一分鐘,全在大刀砍去上了。還每句調子都從不相同的!——五音不全的人,你還指望他們能唱出一樣的調子來,成三爺,您要求太高了。
諸葛文才回望他:“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那眼神比竇娥還冤:三爺喲,您到底是從哪方面認定我跟這夥神經是一夥的?
所以今晚這些人的策略就是用這不着調的歌聲噁心死人嗎?諸葛公子擡頭看了看遙遙對唱的兩人,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怎麼可能那麼簡單?
諸葛公子考慮要不要逃離作案現場,他覺得過不久,這裡將會是“腥風血雨”。
事實證明,跟“神”在一起久了,諸葛公子也有了“神”一般的觀察力跟洞察力。
當那第二句歌詞響起來的時候,衆人還沒來得及感慨耳朵終於逃過一劫,就有如雷鳴般的嘶吼貫徹耳膜,升至腦神經。
“啊啊啊啊啊”,衆人給鬼哭狼嚎的兩位增加了迴音,開始進行大合唱:)
一些抵抗力差點的,直接翻個白眼,被震昏了過去。
反應迅速的跳了起來,就要逃離這個鬼地方。
可是,人一亂,就容易慌不擇路,有撞到一起的,有自己左腳絆到右腳的,也有一腦袋撞到石頭上的。
人羣,一陣兵荒馬亂。
當然也有人,直接就跳了江——可惜,巨大聲波沒有因爲水的阻隔而減輕多少——那兩人歌聲的穿透破壞力,是不分水陸的。
諸葛公子是真的在挖坑了——把自己埋死,也好過被這兩人的聲音給震死——他終於理解了出門前留下的那幾人看他那悲慼的眼神裡的最終含義了
。
成三爺是此間功力最深厚的,抵抗了幾秒鐘,終於,也管不上這張老臉了,抱着頭,就開始鼠竄。
此刻,這位爺深刻得覺得自己答應諸葛家主除去這夥人的決定是錯誤的。
這兩人的功力,任何一個都能滅了這個島上的人。
何況,現在有兩個。
成三爺的屋子裡。
房門、窗子緊閉,但仍能感覺到窗戶紙被震得“嘩啦嘩啦”響。
雖然耳朵裡塞了毛團,距離也很遠了,但那沒有一個音在調上的歌聲還是清晰得傳入衆人耳內。
劉全喃喃:“太可怕了,以後一定要禁止主子唱歌。”要放夜深人靜的時候,直接當鬼叫都不用製造氣氛的。
玉多多忍無可忍:“他們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肯停?”到時候,不僅把漕幫的人震死了,也把他們給荼毒死了。
這聲音,實在是太難聽了!
金藍扶額,憶起悲慘的往昔:“以前血老大就是個麥霸。”而且他k歌的時候,還不準屬下離開的,必須欣賞完他長達兩小時的個人演唱會才行。
看這架勢,小四跟血老大在這方面真的是知己啊!
162煙花飛舞
經過這場動亂,成三爺終於把所有的花花腸子都收了起來。
這夜,註定是個不眠夜。
當然,也有人睡得很好。譬如被元魍強行押去睡覺的金藍,譬如甩手掌櫃血無衣,再譬如毫無煩惱的小老虎。
諸葛文才與成三爺連夜作了懇切而又深入肺腑的會談,與會人員除了以上兩個,還有元魍、劉全、玉多多跟作爲主角參加的趙小才小盆友。
血無衣雖然對別人家的家事不感興趣,但是有些情報還是需要掌握的,於是派了張衝列席旁聽。
會議的中心議題是如何讓諸葛家跟漕幫更好、更快、更密切得聯繫與發展,就趙小才的身份問題與現諸葛家主的陰謀進行了深入討論,最後在與會跟列席人員的同心協力(?)下,制訂了撥亂反正的合作計劃。會議在融洽(?)的氣氛中圓滿(?)結束。
當然,成三爺此刻圓不圓滿我們不知道,我們只知道這位爺現在是一門心思得想送這羣神離開。以後他們是奪回家主之位呢,還是被現在的諸葛家主奪去性命呢,都跟他毫無關係!
但是,有句話說得好,請神容易送神難。
雖然這羣神是自己跑到他島上來的,但是怎麼着也算是他先招惹的人家的
。
所以當金藍說自己是個有始有終的人,並且提出把火把節過全了再走,成三爺也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己吞。
悲劇!
同樣的繁星點點,同樣的節日,不同的是,地點又變了。
經過兩夜折騰,村落裡的人再也不肯聚衆過“節”了,只肯坐在自家門口,生個小火,意思意思就行了。
客人們也很隨和,主人家不熱情,他們自己熱鬧就成。
“呼啦”“呼啦啦”,煙花飛上了天空,盛放開來,瞬間將夜色渲染成一片璀璨輝煌。
村人們一個個好奇得探出了腦袋,而後變成驚奇。要知道,這個世代,放煙花雖然不是新鮮事,但也僅限於那些士族權貴。在普通人家,煙花也是稀罕物。
而且,就算是皇宮裡的煙花,怕也沒有今夜這江島夜空中的來得美麗。
衆人不知不覺被吸引出了屋,就連成三爺也湊近了些。
前兩夜的驚恐、創傷漸漸被眼前這絢麗之景撫平。
成三爺心下老懷安慰:這些人其實也不是那麼恐怖嘛!還是可以交交朋友的嘛!
玉多多在小聲驚訝:“金藍居然會做煙花?”知道這位不是簡單的主,只是手工製作煙花,她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觀賞。
劉全也在不可置信:“我從來不知道我家姑娘還有這手絕活啊。”這手技術,到哪裡都不會餓死啊。
元魍的模樣比自己有這絕活還要得意:“金藍一直很厲害。”
血無衣睨他一眼:“金藍以前還會什麼,你知道嗎?”
元魍沒看他,眼睛只盯着幾步外那少女有點惡作劇模樣的歡顏:“她以前會什麼我不知道,而且也不需要知道。我只要知道,以後,她將會在我的身邊,安安心心、快快樂樂得活着,就好。”
血無衣頓了幾秒,才懶聲道:“你有這個能力嗎?大輿最沒權沒勢的四皇子殿下!”
元魍眼神猛然一凜:果然,他的身份,只要對方有心,還是會被人覺察出來的。
他眯眸看煙花:“一定!”話語堅定而又決絕,彷彿帶上了此生最重要的信念。
血無衣沒再說話,因爲成三爺過來了。
“沒想到金姑娘還有這好本事。老夫佩服啊。”這位爺真心實意讚道。
金藍也看到他了,轉過來道:“這些都是小意思。後面這三連發的煙花才漂亮呢。”
成三爺眼睛都冒綠光了:“三連發?老夫還是頭一次聽說
。”
金藍轉眼再瞧瞧,村人基本都出來了,全都是滿面紅光、激動又期待的模樣。
金藍很滿意:“你們都仔細看好咯。我這絕頂的煙花一輩子可只做一次哦,錯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咯。”
成三爺催促:“姑娘,我們等着呢。”
金藍把火摺子遞給他:“這麼重要的煙花,還是由三爺您來點燃引線吧。”
微微一笑,憨厚無比。
這沒有心機的小模樣,正是老人家的最愛。
成三爺樂呵呵得接過火摺子,走到小徑中間那最後剩下的三個胖煙花旁邊。
點上引線,“嘶嘶”了幾秒鐘,“嗖”一下,一朵大菊花再次盛放,旁邊還一起開了好多小花。
金藍轉頭對玉多多道:“白天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小黃拿了你的金幣,藏到毛裡了。”
玉多多跳了起來:“你不早點說?!”於是,跟趙小才小盆友開始進行拔河比賽——小老虎充當那根繩子。
元魍蹲下來:“劉全,你鞋子破了。到瀛洲後,要給你置辦衣物了。”
劉全低頭感動:“主子……”
血無衣轉頭跟張衝小聲討論紅樓內部事務。
諸葛文才奇怪得看他們一眼:這麼好看的煙花不看,果然是神經病。然後果斷繼續仰頭朝天,觀賞美景。
“呼”,第二個煙花升了天!
確實比第一個靚啊!
都亮瞎了眼啊!
一陣白光乍現,衆人就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偶爾幾個金星閃過。
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砰”,最後一個煙花緊跟着也炸了。
衆人還在黑暗中摸索,根本看不到這景象,只能聽到這聲響比前兩次更大。
等衆人的視神經終於恢復正常時,就看到成三爺家的院子大火燃起。
金藍很遺憾得解釋:“馬有失蹄人有失手。最後那個煙花算是失敗了,所以落下來砸到了三爺的房子。”
衆人回想那聲不正常的巨響,默默無言:您確定是煙火砸了上去,而不是您直接用火藥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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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莎莎滴花花~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