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238 蓄勢篇 (V73)
237計失民心
這話說的分量就相當重了。
恩將仇報,養虎爲患!
不止是何守正跟周辰,另外被押跪下來的人們在前一天也是見識過元魍不似其他皇親國戚愛耍官威壓迫他們這些前朝罪犯的,甚至不準士兵對犯人用私刑。
而他們,今天卻要抓了這位皇子去要挾當今陛下,甚至是想過狠狠殺之給當朝以震撼。
衆人心中驀然升騰起一股愧疚。
尤其是頭一天受到元魍相助的那一家子更是把頭低得估計都要想直接埋進土裡悶死自己以謝罪了。
何守正跟周辰心裡更是糾結萬分,不說他們根本沒有想過此計劃居然失敗,只說這二人本來就抱着必死的信念,準備壯烈成仁的。
卻沒想到,這位四皇子居然能夠如此果決,說砍人便砍人,跟昨天見到的那個心腸仁慈的彷彿是兩個人般。
他們本以爲這是隻綿羊,現在才發覺,這是一頭真正的狼——利牙一出,禍及一片。
元魍又問:“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
這二人眸中明顯焦慮着急,卻仍舊咬脣不吐話,顯然心內正在掙扎不休。
元魍眸中冷光閃爍,回頭就朝士兵喝道:“開始斬人!”不再多看一眼,就要往岸堤上走。
大輿士兵齊聲道“喏”。
大刀舉起,銀光在陽光的反射下晃花了人的眼。
眼看就要刀落頭斷,田地裡猛然響起一片惶惶然悽哭。
“殿下手下留情!小人有話要說!”周辰猛得掙脫開後面人的束縛,重重磕頭。
元魍舉手,示意士兵停下來。
只聽周辰道:“殿下,這些人真的是無辜的。若他們有罪的話,那提供給小人暗器的監軍大人,那就是罪上加罪纔是!”
罪犯身上不可能有武器,就算平時發放農具,也是數量有限,幹完活,立刻就把工具收上來,並且派專人看管。
確實,周辰身上的暗器來頭,大有文章。
符昊從泥底下挖出銀色針狀暗器,打磨圓滑,的確不是常年被羈押的周辰身上能有的東西。
針頭上青黑色,顯然塗抹過毒藥。
符昊把暗器呈給元魍看。
元魍淡掃過一眼,卻哼了一聲:“你刺殺皇子,本就是該死的大罪。現在居然還要污衊上官,你真是死幾次都不足惜!”
周辰急了:“殿下,小人說的都是實話,若不是那李監軍暗地裡放鬆對小人的管制,小人哪裡能藏得住那暗器?”
何守正閉着的眼睛也睜開了,接着道:“殿下,小人可以作證
。當日,就是那李監軍找到小人跟周辰二人,只說他也十分同情我們的遭遇。現下四皇子到來正是個好機會,只要抓住四皇子,我們就有機會被釋放出去。就算我跟周辰不幸死了,這些無辜的子子孫孫也會因此成爲普通百姓,不再被人戳脊梁骨、命比紙賤了。”
元魍居高臨下看了看他們倆:“你們二位剛剛還是絕口不言的樣子,怎麼一會兒工夫,就換了個說法?你們難道以爲找李監軍出來頂罪,你們兩人就可以免於死罪了?”
何守正搖頭:“我二人敢做這事,就沒想過能活下來。只是,我們實在看不得那麼多人因爲我們平白失掉性命。他們是信任我們纔會幫我們的,但是他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小人與周辰把事情前後說出來,就是希望陛下開恩,饒過這些無辜的人。我二人死不足惜,但他們確實是冤枉的啊。”
元魍沉吟片刻,這才慢條斯理道:“雖然你二人說得頭頭是道,似乎很有道理。我也不是狠心之人,我也很想相信你們。只是,你們知道這李監軍是什麼人嗎?”
何守正與周辰常年在牢中,自然不知外頭情形,茫茫然搖了搖頭。
元魍揚聲道:“那李監軍是當今太子殿下的堂舅,是皇后娘娘的堂弟,你說他會同情你們的遭遇,想要幫你們逃離奴隸犯人的命運,幫你們挾持我這個大輿皇子,這未免也太牽強了吧?”
越說越是氣憤,聲音亦是越大,音量保證周圍士兵跟犯人都能聽到。
蒙仲腦中急轉,到底反應快很多,接了元魍的話頭,就往下道:“難道這李監軍是太子殿下跟皇后娘娘派來的,想要借刀殺人,殺害四殿下?”
這驚訝的語氣,洪亮的聲音,不比元魍差。
不管是大輿士兵,還是前朝遺犯,聽到這主僕兩個一唱一和,皆是愣在當場,面面相覷。
元魍很是滿意得看一眼蒙仲,他就是要把太子齷齪的心思廣而告之於天下,他要讓太子一點一點失去民心。
雖然心裡這麼想,面上卻還是十分嚴厲得喝道:“胡說什麼?太子殿下豈是你能夠背後嚼舌根的?我平時就是這麼教導你們的嗎?”
蒙仲從善如流:“殿下恕罪。屬下失言。”
元魍點頭:“回去領三十軍棍。”
蒙仲謝恩,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人,又問:“那他們怎麼辦?”
元魍想了想,這才道:“既然這件事涉及到李監軍,那我也不可如此魯莽斷案。我會去問清楚李監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並且把事情如實呈報給陛下。至於何守正跟周辰,就先押到牢裡關起來,等陛下判決出來再說。”再轉眼看悽悽慘慘的衆人,“其他人嘛,雖然有錯,卻是無心爲惡,我就念在你們是初犯,饒過你們這一次。若再犯同等罪行,立斬不待
!”
衆人激動感恩,自是不提。
等到所有事情都落下帷幕,符昊腦袋裡都還沒轉過彎來,他怎麼瞧着都像是連最後的結果都在四殿下的預計之中啊,似乎連蒙仲都參了一腳,幫助四殿下把這場戲演圓滿了啊。
而且,這樣看來,好像就只有他一個人在狀況之外?
等到外面沸沸揚揚傳出何守正二人成功逃獄的消息,而符昊卻在元魍屋裡見到何守正跟周辰兩人時,他才完全確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正確的。
蒙仲拉着他出去處理逃獄事件,順便把空間留給元魍。
符昊想來想去,實在想不明白他家殿下有何用意,於是悄聲問道:“你拉我出來做什麼?那兩個人還在屋裡,咱們要留下來保護殿下才是。”
蒙仲白他一眼:“你也瞧過殿下的身手了,就那二位,殿下應付那是綽綽有餘的。”
符昊又問:“你說殿下到底要做什麼?居然不殺那二人,還讓他們逃走?”
蒙仲道:“殿下是做大事的,他的心思哪是你我能夠猜透的。”
符昊化身好奇寶寶,轉個話題,接着問:“殿下說教導他辨識武器高手的就是那個等着他去接的重要的人物,我本來以爲那人是殿下的女人,可是按照今天殿下的說法,那個重要的人竟然是殿下的師父?”
蒙仲想了想,道:“你爲什麼不認爲,殿下的女人就是他的師父?”
符昊像是聽到了笑話般大笑起來:“殿下今年才十九,他的女人最多也不過二十來歲。那麼年輕,還是女子,怎麼可能有那麼別緻的理論,並且教出殿下這麼好的眼力跟功夫?”
蒙仲炯炯有神得看着他。
符昊笑着笑着,居然覺得這個可能性還真是越來越大,頓時斂起笑意,不確定道:“不會真如你所言吧?”
蒙仲遙望天際:“這可說不準。能配得上殿下的女人,自然也是奇女子纔是。”
此時,這二人心中遙遙升騰起對從未謀面過的金藍的崇仰之情,簡直就要把金藍奉爲天人了。
多年之後,他們見到了真人,左轉三圈、再右轉三圈,都沒從外表瞧出那位有什麼特別之處來。
在他們的心目中,那位最起碼,也得跟四殿下一樣,長相特殊點,不是?
於是,他們再回想起那些年對金藍所抱有的幻想,反應與雪海一樣,掩面喊一聲“坑死爹了”!
這些都是後話,自是不提。
238罪改良民
再說屋內,何守正與周辰望着眼前悠閒喝茶的四皇子,心裡完全不知現在是什麼情況
。
他們倒也不是怕掉腦袋,自從他們被抓爲奴犯後,這生與死也就沒有什麼多大差別了。
只是這位皇子實在是出乎他們意料太多。本以爲四皇子身邊的親信蒙仲到牢裡提他們是因爲到了斬殺他們的時間了,結果卻是帶着他們來到了四皇子跟前。而外頭,竟放出了他們兩人越獄的消息。
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難免會讓人多生思量、忐忑不安。
元魍喝完茶,這才慢慢開口:“我讓人帶你二位來,也沒別的意思。我知你們二位也是無辜捲入太子跟我的紛爭中,其實你們不過就是太子的棋子。若繼續留在牢裡,等到陛下旨意下來,必死無疑,所以,我才放出越獄的風聲,好讓你們順利離開。”
何守正跟周辰瞪大眼睛,再一次被元魍的話語震住了。這位四皇子,居然要放他們走?
元魍接着道:“至於你們家族的人,我會一力保下來,你們不用擔心。而且,我已經請人向陛下進言,只要這裡的犯人安安分分種田,我想不久他們就能脫離罪籍,落戶在這裡,成爲大輿良民。”
“大輿……良民?”何守正跟周辰都愣住了。
元魍皺眉:“難道你們還對前朝朱家念念不忘?”
何守正跟周辰沒有言語。這二位能爲前朝鞠躬盡瘁,仁至義盡到淪爲罪奴,也毫無怨言。可見,他們的忠誠心不比一般。
可是,他二人對前周腐敗又是絕望透頂。
於是,心中對朱家自是糾結萬分。
元魍又道:“大輿皇朝進駐中原至今已然十九載,中原發展比之前朝,更爲繁盛安穩,四鄰更是全都臣服,影響力絕對超過前周。你們認爲,朱家能做到比大輿皇朝更好嗎?現在他們偏安蜀地,固步自封,你們覺得那半個王朝還能堅持多久?熹宗帝之後,還有誰能撐起那半壁江山?”
那兩人低頭不說話。因爲這位四皇子說的句句都是實話,那南週末日定然不久了。
元魍接着道:“何況這天下,本來就是各族共同的天下,就該是能者居之,更能爲百姓謀福利者居之。往遠了說,中原皇朝的祖先也是外族遷徙過來的;往近了說,朱家幾任皇帝生母亦是外族人。你們若到現在還要將這內外之分區分如此清楚,就實在是食古不化之極。”
頓了頓,又自嘲一聲,“更何況,我這半個前朝皇子都已經認清形勢了,你們還要執迷不悟多久?”
何守正跟周辰迷茫擡眼,他們被關押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對於元魍的身世自然是不知道的:“半個前朝皇子?”
元魍點頭:“我的生母,大約你們也都認識,曾經也與何壯士同守京都。她就是前朝昌平公主
。”
何守正大驚:“您是……昌平公主怎麼會?”
元魍擺手:“這事,就說來話長了。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們。我今日只想問你們一句,你們是否未曾磨滅了當年的雄心壯志,是否還想爲天下、爲百姓盡一份力。若如此,我就給你們機會。你們若只甘願當前周天地裡一隻螻蟻,那我元魍今日必定也不阻攔,定會如我開頭所言,放你們離去。只不過他日相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
本來何守正跟周辰兩人就已經很是搖擺不定了,再聽得這位皇子竟然是當年他們最尊崇的公主的兒子,更是震驚萬分,此時再聽元魍說到他們的志向,自又是一番感慨。
爲天下、爲黎民,從以前,到現在,他們從未改變過!
何守正道:“殿下如此看得起我二人,我二人自是感激不盡。只是殿下難道不怕,我二人潛伏在你身邊,往後對殿下不利?”
元魍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向二位邀約,自然是信得過你們的。”頓了頓,又一笑,“如果你們有那個心,也儘可試一試。我敢保證,你們到時候會悔不當初。”
這不笑還好,一笑間,威勢撲面而來。
何守正跟周辰不懷疑,眼前這位說會讓他們悔不當初,他就真的能做到!
這份威嚴、這份氣度,都充分展示了這位四皇子不是凡人,以後定能成就非凡壯舉。
二人心服口服,頓時拜倒在地:“我二人願追隨殿下,爲殿下效犬馬之勞。”
十九年十一月,元真帝旨意下來,着雍州監軍李富大人回京,由大理寺調審刺殺四皇子之案。
可惜這位李監軍在上京途中,遭遇劫匪,不幸身亡。
至於真相到底如何,帝王也不願意追究到底。
於是,煽動罪犯行刺四皇子事件,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十一月中旬,文思衍上折呈表帝王:
雍州毗丘縣事件充分說明了前朝遺民心理上的不穩定性,此事說小可小,說大也能動搖國家根本,不能小視。
民爲國本,前朝遺民也是民。
懾之不如撫之。
給民以土地,安民以戶籍,既可讓他們感恩戴德陛下的仁慈,又能讓他們安心爲皇朝開拓荒土,充盈國庫糧食,實在是一舉多得之事。
另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得說明當今皇朝威福四海,成爲中原霸主是順應歷史潮流的,前朝遺民經過這多年薰陶,自然是通曉這個道理的,況且,他們也早被消磨殆盡了當年反抗皇朝的銳氣。
元真聽了,確實是這個理
。
於是,下令,試點實行罪改良民制度。五年後,觀之成效,再做決定。
符昊跟蒙仲是知道四皇子對何守正兩人的承諾的,此時聽了今上的傳令,倒很是爲四皇子擔憂,萬一五年後,今上改變了主意,不肯再罪改良民了,那何守正跟周辰的家人那該怎麼辦?
元魍聽了只是一笑:“五年?五年後,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應該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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