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這片營地，達瑞爾眼裡閃着青綠色的光，將各處細節盡收眼底。
未除盡的枯草，覆蓋的新雪，斑駁的牆壁，以及嶄新的帳篷。
這是一個最近才翻修的營地。
一些被腐蝕的徽記代表它曾屬於翠葉庭，但後來被枯萎波及。
徽記上淡淡的草木之力引來了枯萎獸的攻擊。
而這裡的人員構成也很有趣。
寥寥幾個三級出頭的半精靈年輕人，渾身上下透露出雛鹿般的新鮮與好奇。
還有翠葉庭的斥候——明顯是兩撥不同的勢力。
他們分開來準備食物，各自有各自的帳篷和篝火堆。
灰月從帳篷中走出，看到牽着大角翼獸的達瑞爾時目光一凝。
大角翼獸是一種四級飛行魔獸。
鷹頭馬身，雙翼寬闊，空陸兩用，耐久和舒適度都是一絕。
能配備大角翼獸的觀測者，至少都是五級。
羅茜再度出示證件：“荒野之家的觀測者，羅茜和達瑞爾。”
“席妮蕾刻絲·暮星，隸屬於翠葉庭，駐枯萎之痕的負責人。”
灰月將兩人迎進這裡唯一一間像模像樣的建築，讓莉莉給兩人準備茶水。
託德搶在莉莉前面完成了任務，對她擠眉弄眼，後者臉蛋上飄起幾朵紅暈。
灰月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掃過。
突然想起昨晚是她讓託德將因爲過敏腫成豬頭的莉莉送了回來。
這才一個晚上，就勾搭上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
灰月：“你們先出去吧。”
“是，隊長。”
目送年輕人離開，達瑞爾問：“你是什麼時候被任命的？”
“大概50多年前。”
達瑞爾一愣：“五十年前？所以昨天晚上你在……”
灰月眼神沉重：“是的，我們在被稱爲花災區的枯萎災害區，至於原因，則要追溯到兩個多月前。
“當時，有一批離開翠葉庭的逃兵抵達了枯萎之痕……”
她從翠葉庭之戰講起，自然不可能提到變形者的內幕。
就連銀翼的死也聲稱從他人那裡得知。
於是一番講述下來，反而是達瑞爾主動替她補充的內容更多。
“……所以說，變形學派居然真的涉及了亡靈法術，而銀翼到現在還被暗影聖殿的人控制着？”灰月皺眉問。
“是的，他們準備了長達70萬字的研究報告和訴訟書，揚言要去維利塔斯院的仲裁庭好好講道理，三王女蕾妮殿下已經爲這事常駐真理院了，所以……”
灰月騰的站起，憤怒道：“所以駐紮在枯萎之痕的我們竟然到現在才知道這件事？？在過去，我們一直將後背交給一羣褻瀆生命的異端！？”
她這也算真情流露。
她當初就是這麼生氣，現在依然是。
達瑞爾表情尷尬，在他身後的羅茜出面道：
“很抱歉，不只是伱，就連我們，還有長老議會在這之前也被矇在鼓裡，所以我很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
“儘管再多的物質也無法撫平那兩個月夢魘般的生活帶來的創傷，但還請允許我們爲你和你的夥伴申請賠償。”
“長老議會真是難得慷慨一次。”
灰月不冷不熱地坐下。
夜精靈最早是從悼木山谷逃來的流民和罪犯，後來薩貝利亞替他們爭取到了合法公民的身份。
但真正讓他們紮根於此的卻不是長老議會，而是水銀森林的銀精靈皇室。
皇室搭橋，讓他們成爲永恆黎明在這裡的眼睛。
翠葉庭這才能從兄弟會分離出來，一家獨大。
所以夜精靈只在名義上歸屬於悼木山谷，大都更親近皇室。
尤其是翠葉庭這羣鎮守邊疆的夜精靈，更向着王庭。
而荒野之家是隸屬於長老議會的情報組織，所以達瑞爾對她才這麼客氣。
他們也想拉攏這羣夜精靈。
“所以，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達瑞爾問。
“是冥界的人。”“冥界？”
兩人相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的震驚。
“是的，最初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霧開始瀰漫，枯萎生物像是瘋了一樣。
“但很快，隨着霧氣向中央收縮，這些枯萎生物都衝了回去，像是要保護中心地帶的某樣事物。
“等到霧氣全部被收攏，我纔看到天上撕開了一道裂口，一道龍捲似的灰色死氣貫穿了天際……”
灰月用沙啞的嗓音描繪着當晚的見聞，聲音低沉，讓人身臨其境。
在她的講述中，沒有從天而降的援軍，沒有葫蘆娃救爺爺似的首領戰。
只有奎爾庫斯拔地而起，與來自冥界的神秘存在大戰三百回合。
最後兩敗俱傷，後者逃逸。
冥界恐成最大贏家。
“……當我鼓起勇氣趕到現場時，就剩下了一棵氣息奄奄的巨大樹人。
“它說自己的名字是奎爾庫斯，剛纔與它爲敵的人來自冥界。”
灰月指向牆角角落的箱子。
“那是我收攏的一些殘渣。”
達瑞爾把東西搬來，打開後看到一隻被壓扁的胳膊。
漆黑的鎧甲下，是灰白的死肉。
一股強烈的邪惡氣息撲面而來，他連忙合上蓋子。
他忙問：“奎爾庫斯有說對方的目的嗎？”
灰月點點頭：“奎爾庫斯的本體，也就是祖木的四分之一段根鬚，已經被對方拿走了。”
“果然是這樣……”
達瑞爾嘆了口氣。
難怪什麼都沒發現，竟然是冥界的人出手。
他隨即問：“那你在這裡的營地是……”
“這不是我的營地。”
灰月搖了搖頭：“我出來後才知道，絳露·晨曦爲了翠葉庭能運轉下去，和麥卡拉山區的綠葉鎮展開了合作。
“後者在過去兩個月間收攏了來自低語森林西南部的一千多名難民，其間還遭受了一次來自枯萎之痕的自殺式襲擊，好在付出慘重代價後擋住了攻勢。
“在那之後，他們就重修了這裡的據點，由翠葉庭和綠葉鎮共同派人看守，盯着枯萎之痕。”
“所以西邊的撤軍痕跡是他們留下的？”達瑞爾問。
“是的，昨晚事情發生時，他們組織了一撥人手試圖從西側的花災區挖出一條路，最後被死氣嚇退。”
羅茜忍不住笑道：“真不愧是鄉巴佬，死氣明明沒擴散那麼遠，竟然能被嚇……”
灰月嚴肅的眼神讓她止住了笑聲。
灰月：“他們救了我的同伴，這位女士，還請你對他們保有基本的尊重。”
“她沒有惡意。”達瑞爾說：“不過這是否違背了四國公約呢？畢竟綠葉鎮也在麥卡拉山區的範圍內，他們不應該知道這些。”
灰月冷笑道：“別自欺欺人了，如果真的要遵守公約，綠葉鎮產生那麼多半精靈的時候你們怎麼不管？
“低語森林的難民多成災的時候你們怎麼不管？長老議會有關心過這些人的死活嗎？”
達瑞爾被懟得啞口無言。
見事情調查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
“請閣下做好準備，明天早上我們會帶着一隻大角翼獸來接你返回悼木山谷。
“議會的長老們很重視這件事，你也應當爲堅守和勇氣受到嘉獎。”
“但願如此。”
灰月不鹹不淡地應道。
等到兩人徹底離開，鷹眼術也看不到蹤跡，她直奔綠葉鎮。
……
晚上，領主瓊斯的會客廳裡。
海涅和灰月坐在長桌頭尾，四個骷髏在旁邊正襟危坐。
長桌上攤開一張紙，上面寫着一個醒目的標題：
《悼木城帶貨清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