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里伏手中的利刃叫“漆黑之牙”。
這東西的全稱是“阿瓦隆的漆黑之牙”,標準且經典的影精靈戰鬥單手劍,源於蜘蛛女士在早年間的賜予,擁有種種異能,據說和橡木三聖刃一樣直接來自阿瓦隆的神國打造。
一共十三把,分別被影精靈十三家族持有,是影精靈文明的力量象徵。
但主母們大都是深淵姐妹會的祭司因而不太會用這種近戰利器,所以它們在影精靈社會中是家族武士長的象徵,而武士長基本都由男性擔任,因此可以說,這把劍是所有野心勃勃的影精靈男性的最高理想。
然而問題在於,即便是家族武士長在一個影精靈家族裡的地位也僅僅只能排到統治階級的末尾,因此這把看似榮耀實則悲苦的利刃代表也是影精靈那個女性爲尊的扭曲社會裡,留給男人們的一層“玻璃天花板”了。
在看到薩里伏拔出漆黑之牙時,從小被他養大的伯蒂就知道今日之事無法善了了。
他很果斷的後退到了潘妮身側又張開雙翼隨時準備飛入高空,以他那一直身爲後勤人員的戰鬥力,留在這裡只能是給潘妮當拖油瓶。
而就在他後退的同時,在周遭陰影的律動中,一個標準的九頭蛇之影結界隨着薩里伏的前踏形成,陰影散開又重新包裹,將一整個區域都化作可以任由刺客們自由穿梭的陰影之地。
“砰”
包裹着等離子烈焰的鋼鐵重拳砸向伯蒂的脖頸,如未卜先知般撞在了從他背後出現的利刃之上,隨後烈火噴涌的燎原代表着潘妮和薩里伏這對師徒的對決開始。
在開戰的第一秒就差點被送進地獄的伯蒂立刻跳入空中,他的脖子上還殘留着一抹冷意。
影刃的戰鬥風格迅捷又致命,但他並非只精通刺殺戰術,畢竟是被曾經永恆裂谷的角鬥士之王培養出的戰士,在被潘妮破壞刺殺的瞬間便轉入了近身戰的環節。
這傢伙的每一次移動都帶着殘影,最離譜的是那些陰影編織的身形並不只是單純的障眼法,它們在被塑造後最少可以發起一次進攻,這就讓潘妮此時的戰鬥像是在和一羣影精靈戰士交戰一樣,利刃打在她的鋼筋鐵骨上會迸出火花,而黑暗獠牙的直擊則會在機械武士的外裝甲上留下道道刻痕。
沒那麼容易擊穿。
但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便可以通過破壞關節點的方式拆下這層礙事的裝甲。
至於那跳動的等離子烈火.
足夠酷炫,但打不中人也毫無意義。
潘妮這會並不慌張,作爲被塑造的機械心智也無法感知到恐慌,她在激烈的交戰中嘗試分析薩里伏的戰鬥風格,但因爲對方的作戰姿態實在過於詭異讓她完全沒辦法精準預測武器的落點和軌跡,便只能靠着機械生命的閃電反射來試圖抓住對方。
在意識到包裹軀體的烈焰戰衣無法取得必要戰果時,她便關閉了火焰放射轉而將能量轉入近戰模式中。
揮拳、重擊、迴旋斬,屬於潘妮記憶中的各種傳承自眼前這危險男人的戰技也被這機械之軀使用出來,讓她從剛猛的機械重擊轉入了一種可以稱之爲“優雅”的刀尖舞蹈中。
但僅僅靠這些戰技的記憶是沒辦法擊潰敵人的,畢竟是師父教的,想要靠這些破師父的招,她還差點火候。
“砰”
第三十七次接觸的機械利刃擊碎了眼前的幻影,但在同一時間,漆黑之牙從後方悄然浮現,以刁鑽的角度順着機械戰士腰部外甲片的間隙插了進去。
瞬間的抖動切割讓某一個裝置割裂,一團火花在潘妮的外甲上炸開,並沒有影響到她整體的戰鬥風格,卻讓能量傳輸出現了1-2%的損耗。
但取得戰果的薩里伏卻沒有繼續進攻,而是在陰影的跳動裡讓自己和眼前的機械女武士拉開了距離。
他重新出現時輕盈揮刀,將頭頂上方射出的鮮血靈能法術一擊而斷,任由那不穩定的靈能化作星火砸在自己身側,又在微光跳動中換了個姿態反手握持利刃。
“你就是潘妮!”
薩里伏啞聲說:
“記憶可以修改,意識可以重塑,血肉也能化作鋼鐵,但那些藏在靈魂中的本能無法掩蓋,你失去了那些記憶,但過去的幽靈依然固執的影響着現在的你。
我不知道機器人有沒有‘心’這種東西,但我感受到了伱已經將另一種教條刻入意識。
相比伯蒂的‘浪子回頭’,潘妮,你與我的告別顯然更直接更果決,沒有絲毫餘地。”
“造物主麾下哨兵守則有三十一條,黃昏的行爲觸犯其中二十九條,我的每一條邏輯決策線程都在提醒我,你們是必須被除掉的危險分子!”
潘妮用機械音回答道:
“或許我應該感謝‘學者’刪除了我的大部分記憶數據,讓我不必在面對你的時候進行復雜的心智與情緒決策,而即便不採用機械心智的理智決策,僅僅是我與伯蒂這一段時間收集到的各種資料都足以做出最基礎的判斷。
黃昏的存在只能給目前世界秩序帶來更多的不穩定,而混沌力量借你們之手對現實世界執行的干擾有一定概率會引來更極端的毀滅性後果。
因此,你!是敵人!”
“你很健談啊,這可不像是機器人會做出的事。”
薩里伏哼了一聲,說:
“所以,你們的援軍還有多久到達?”
“3”
“3分鐘?”
“2”
“?!”
“轟”
從天而降的刺眼雷霆自正上方滑落,以絕對的正面能量擊穿了九頭蛇之影結界的輪廓。
在黑暗化作破碎的風暴四散開時,一個超大塊頭的機械體以隕石砸落的方式正中地面,在碎裂振動聲中,經莫斯娜之手保養極好的戰帥武裝手提狼牙騎槍站了起來。
正好擋在了潘妮與伯蒂還有薩里伏之間,而在墨菲身側的空中,翠絲和庫德爾一左一右手持武器落了下來。
更遠的地方一縷清風在這夜色中吹起,在輕撫面梢的那一瞬便化作青玉流光的風牆,如突兀降臨的風暴將周遭封死,讓這一羣人就像是被丟進了風暴眼裡。
“你好啊,薩里伏。”
墨菲的聲音從戰帥武裝的頭盔中響起,他說:
“上次見面那麼匆忙,我還沒有支付你用你那把該死的劍幫我進行心臟開孔手術的費用呢,再加上你恐嚇我的下屬,隨意介入我們對豺狼人進行的正義打擊,最後還試圖綁架我的血裔以及哨兵軍團的編外成員等等。
我們不是朋友。
但我們在互相認識前積累的恩怨就已經足夠多了。”
“血鷲大公與南特遊俠蒞臨於此,真是讓我感覺到榮幸。”
薩里伏倒是並不畏懼。
他那隱藏在黑暗面具之下的雙眼劃過眼前衆人,隨後又將目光放在了周遭旋轉的青玉風暴中,他搖頭說:
“都說墨菲總督頗受衆神青睞,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看來東方聖靈秘密派遣了龍女護衛一名吸血鬼,嘖嘖,真是無上恩賜。”
“我身旁的牛鬼蛇神可多了,等以後有時間我會把它們介紹給黃昏的朋友們認識認識,再親近親近的”
墨菲手握騎槍在翠絲的閃電風暴掩護中與庫德爾一起上前對抗,潘妮也激活烈焰飛入空中又以一個超新星燃燒的姿態殺向地面。
三名黃金者外加一臺動力甲的圍攻終於讓遊刃有餘的薩里伏進入了“爲生命而戰”的地步,僅是數次圍攻打擊後,這傢伙的護具上就多了好幾個傷口,他知道贏不了便在陰影跳動的刃舞中丟出了一枚類似於煙霧彈的東西。
那玩意落地時炸開的並非厭惡而是濃重的黑暗,實體化的黑籠罩四野,讓戰帥武裝和毀滅衛士都暫時失去了目標捕捉,但還沒等薩里伏啓動陰影秘術逃離這裡,一個怪異的黑影就從他身側暴起。
在低沉的狼嗥咆哮中,纏繞風雷的利爪一揮而過,僅僅是一個瞬間,影刃的軀體就被冰封大半。
薩里伏的動作瞬間僵硬,戰場畫面似乎都在這一刻陷入了時間的遲滯中,在如慢動作的回頭裡,影精靈武士長看到了那個化身狼人的“黃毛”,而藏起來作爲致命一擊的冬狼厄里斯則挑着眉頭,將手裡挖出的心臟上下拋了拋。
這傢伙真就是一點強者尊嚴都沒有
在墨菲提出讓它藏起來在關鍵時刻給敵人來一記狠的的時候,厄里斯毫無猶豫的答應下來,那自適應的骨氣和作風與崇尚豪勇作戰的老蘇頭形成了絕對鮮明的對比。
不過有如此“實用主義”的傳說生物作爲打手,墨菲在任何時候的任何冒險都可以挺起腰桿了。
畢竟是簽了合同的,請厄里斯幫一次忙就要結一次單子。
這沒皮沒臉而且喜歡勾搭人妻的傢伙雖然任勞任怨,但它的出場費可不低呢。
“砰”
心口崩裂出冰封血漬的薩里伏倒在了地上,厄里斯哼了一聲,將手裡的心臟如垃圾一樣丟掉還一臉嫌棄的摸出一張帶着熟女香氣的手帕擦了擦手。
它又不是茹毛飲血的傢伙,纔不會把敵人的心臟放在嘴角咬一口嚐嚐鹹淡呢。
嘁,真餓了去東山居下館子吃大餐不香嗎?
這種過於生猛的玩意還是少吃的好,萬一吃壞了肚子可就衰樣了。
“喂,墨菲,雖然確實是個影精靈,雖然確實有陰影之血,但我們好像殺錯人了。”
狼人形態下的厄里斯動了動鼻子,回頭對墨菲嚷嚷到:
“你被耍了,這不是那傢伙!只是個惟妙惟肖的替身,不過我的勞務費不能因此少嗷,這可是咱們之前說好的。”
“猜到了。”
墨菲駕馭着動力甲快步上前,用眼神示意庫德爾上前看看,在數天前成功晉級黃金者的南特遊俠背起大劍上前,將那屍體抓起破碎掉對方臉上的陰影面具。
確實是薩里伏·影刃的臉。
五官沒有任何問題,但這不是他本尊,黃金者的軀體在死亡之後的僵硬速度不會這麼快。
“應該是某種克隆體。”
翠絲過去看了看,給了墨菲一個猜測的結論,她說:
“或許是黃昏的某種禁忌技術,其個體實力並未到達黃金階,爲了在短時間內維持住力量所以進行了怪異的特化,這具身體的生命力流逝速度有點嚇人。
就算我們不在這裡弄死他,這具軀體最多一個小時後就會自我崩解。
遺憾的是,那把漆黑之牙遁入幽影消失了,毫無徵兆可循,不愧是蜘蛛女士賜下的神器。”
“但即便如此,製作這樣一個可以允許薩里伏全力動手的替身也是非常昂貴的行爲,即便是黃昏也不可能批量製作這種東西,否則他們早就用冒牌黃金者的大軍把我們送上天了。”
庫德爾將屍體丟在地面,搖頭說:
“如果他今晚的主要目標是來帶回伯蒂和潘妮,他也完全沒必要動用這種昂貴之物,影精靈們有很多秘法可以讓他們完成靈能投影。最極端的情況下,他還可以犧牲掉自己的下屬來傳個話。
我可不認爲黃昏成員會有良心這種東西。
因此,薩里伏·影刃的舉動有點.”
“顯然是爲了他的弟子們。”
翠絲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風暴消散遠處的伯蒂和潘妮,她小聲對周圍幾人說:
“薩里伏來之前估計就猜到了今晚會發生什麼,這是一場按照劇本往下演的戲,他之所以跑來‘赴約’或許僅僅是給伯蒂和潘妮一個告別黑暗的理由。
一個和與黃昏一刀兩斷的戰鬥儀式。
這就是演給我們看的!
甚至連這場死亡或許都在他的計劃之中,好讓這兩個傢伙在我們的陣營中被消除嫌疑。
這傢伙.對自己人還真是掏心掏肺。”
“遺憾的是他對其他人不夠寬容。”
墨菲搖了搖頭,看了一眼那屍體,說:
“燒了吧等等,或許可以拿去給老弗林研究一下,這種克隆替身看起來相當高級,沒準能研究出一些有用的東西。”
“那他們兩個呢?”
庫德爾抱着自己的獅鷲戰盔,對墨菲說:
“就這麼接納他們嗎?不是我心思險惡,但如果這如翠絲大公所說是一場戲的話,這兩個年輕人的嫌疑就依然沒能洗刷。”
“薩里伏在演戲,但他們沒有。”
墨菲將狼牙騎槍拄在地面,說:
“伯蒂是我的血裔,我可以感知到他心中的所有秘密,甚至能窺視到他對潘妮那種如‘殉道’般的濃烈感情,而潘妮是機械體,莫斯娜之前就植入了觀察器。
根據我的首席機械師的全程解讀,她可以確信潘妮的各項數據中不包括謊言協議。
換句話說,他們剛纔的表態發自真心。
如薩里伏的評價那樣,他們已經選擇了自己的道路並且用今晚這場師徒相殘完成了與過去的徹底告別。
我們可以信任他們。
實際上,我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他們。
他們加入黃昏是盲目跟隨對薩里伏的崇拜,但再完美的人也有缺陷,更何況,薩里伏在當初被迫親手殺死視作兄長與父親的楚門的時候,或許就已經瘋掉了。
這影精靈社會能把一羣人逼到這份上,還真是扭曲。”
“這纔到哪啊?”
翠絲在旁邊搖頭說:
“等你真正在永恆裂谷走過一圈之後,你就會發現,類似於薩里伏和楚門的事幾乎每天都在影精靈十三家族中上演。
主母們對於家族的統治方式讓我身爲一個女人看了都心寒,她們真的不把男性當人看,而且這種情況從蜘蛛女士誕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持續到現在。
但問題在於,我們都和蜘蛛女士當面接觸過,我們知道那種瘋狂的教義與習俗的延伸,並不是出自蜘蛛女士的主導。
深淵姐妹會這個負責信仰傳播的組織從一開始的教義解釋就有嚴重的問題,她們利用教義刻意挑起男女對立並一手將影精靈文明帶入了殘酷的扭曲中。
我現在很懷疑她們中是不是混進去了黃昏餘孽,但時間上又對不上。”
“或許是千年前的奧秘部門的餘孽?或許影精靈脫離精靈王國這件事背後也有他們的插手,畢竟蜘蛛女士誕生於混沌污染,如果想要傳播混沌力量,那麼從她的信徒入手是最合理的方式。
然而,他們低估了蜘蛛女士被阿瓦隆庇護的程度。
正是因爲蜘蛛女士的保護,才讓墮落至此的影精靈沒有完全淪爲混沌陣營的成員。”
墨菲想了想,說:
“這個時候就該這消息轉告給老愛德華,他一定會對深淵姐妹會的首領們的真實身份很感興趣的。唔,又多了一條邀請愛德華加入我們這個秘密小團體的理由。”
“愛德華本身就不乾淨,墨菲!”
翠絲阻止道:
“那傢伙把狼毒氏族在格林尼的地盤都交給了已經確認是黃昏成員的塞西莉亞夫人控制,鬼知道老愛德華心裡想的是什麼。”
“那不重要,翠絲!”
墨菲眯起眼睛,說:
“你我都知道老愛德華要的是什麼,只要我們能滿足那個老舔狗的渴望他會甘願與世界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