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醫療設施和他們之前的制服都被沒收了,尤其是這些女護士獨特的娟秀着藝術化德文的紅十字袖章,以及特殊帽徽的護士帽。
這些東西和蘇聯正規的醫護人員制服格格不入。當然,蘇聯的女護士們,打扮的是相當樸素的。
福明親自督導這件事,漢格爾伯格更能感覺到這事兒的意義性。
在這些女護士被監視的營房前,兩人就此暫時分別。福明命令道:“你現在給你的人做動員,告訴她們應該怎麼做。我現在爲你們準備醫療器械。”
完全被信任那是不可能的,漢格爾伯格很確信這一點。不過,重要這次行動圓滿的完成,蘇聯人對自己和自己的人,態度上必然會發生重大改觀,姑娘們平日的伙食配給也會更好一點。
衛兵給予他放行,並打開了鎖。這些女孩都已經入睡,白天她們一方面在學習(也就是被洗腦),一方面也不出意外的挖土豆。被俘的日子裡,她們沒有遭遇虐待,每天過的充實,也沒有餓肚子,所以到了收工吃過飯,她們就被要求早早的睡覺。
有人的闖入,女孩們立刻驚醒。
少女格蕾塔,就是當初在戰場上對蘇聯士兵抱有極大敵意的人。因爲說了一些會令人發怒的話,也是漢格爾伯格努力在保護她。
不過非常諷刺的是,這個丫頭居然很快就轉變了自己的信仰。或許她本就是單純的人,看到那位戴着藍帽子,僅比自己大五歲而已的蘇聯女人,其眼睛裡並沒有謊言的意味。所以那些對德軍的控訴應該是對的,大量的案例擺在其面前,格蕾塔不得不審視自己的行爲!
“我是響應元首的號召,不是來做劊子手,更不是劊子手的幫兇。我根本不想殺人!再說這些蘇聯人也根本不像戈貝爾博士宣傳的那樣,毫無人性,是什麼只會吃人的棕熊。”女孩的內心經過一番掙扎,在看到了那份《**宣言》後,不得不回想自己的身世。
貧窮、飢餓,這些都是資本家的剝削!只有勞動者團結起來,建設一個由勞動者統治的國家,才能永久性避免這一切。
格蕾塔出生在1921年,一戰結束三年了,緊跟其後的西班牙大流感又在歐洲蔓延了一陣子,兩千萬人死亡,德國也是疫情重災區。後來,新生的魏瑪共和國遭遇嚴重經濟危機,戾氣在人民心中蔓延,渴望改變糟糕的國運,渴望復仇的德國人,他們心中的仇恨,將希特勒和他的納粹黨,一點點的推到前臺。
格蕾塔出生在德國最貧窮的時代,五十萬馬克買不到一條麪包,嚴重的通貨膨脹,讓年幼的她體驗的都是苦難。
後來,希特勒上臺了,這個男人幾乎成爲德意志人民心中的英雄。貧窮的格蕾塔吃得好了,父母找到了新的工作,而她也去了護士學校。在那裡,她加入了德國少女聯盟,在學校畢業後她被分配成爲了一名護士。
戰爭對於她來說一直很遙遠,其實對於廣大的德國人民來講,很多人在開戰前一直矇在鼓裡。
“那些猶太人是不受歡迎的奸商,他們被安排到達豪集中營被強制隔離。”格蕾塔當時不認爲這是錯誤的,本着文化的原因,兩千年來,歐洲對於這些民族都是鄙夷的態度,中世紀的迫害頻頻發生。只不過,進入了20世紀,對猶太人等特殊的族裔迫害,已經從宗教迫害,升級爲******。
她知道的歷史,在第二帝國戰敗後,德共曾經掌權短暫時間。納粹的教育,讓她一直相信,蘇聯是邪惡的,他們這些無神論者企圖佔領整個世界。
其實事實就是如此,列寧的紅軍取得了內戰的勝利,趕走了全部的外國干涉軍。他毅然決然的認爲蘇聯紅軍實力非常強大,趁着波蘭剛剛復國、德國內部混亂,乾脆就啓動了“解放歐羅巴”的戰爭。但紅軍的後勤太脆弱,餘糧蒐集政策已經逼得一些蘇聯農民揭竿而起,蘇軍止步於華沙。
但是現在,格蕾塔漸漸的不認爲這些蘇聯人是壞人。是的!他們殺害了自己救助的德國傷員,就在眼皮子底下發生的!或許這就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徵,一個月來,格蕾塔接觸到形形色色的蘇聯人,尤其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村民。
她漸漸明白,這些農民對自己的鄙夷態度,就是因爲德國軍隊殺了其家人。如果說,蘇聯的政委的那些話是謊言,那麼成百上千人說着各式各樣的案例,其共同特點都是德軍的屠殺,那麼還是謊言麼?
格蕾塔捫心自問,尤其得知,暫時負責管理這軍營的政委福明就是猶太人時。格蕾塔實在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恨她。也正是這捫心自問,女孩一下子推翻了她之前的一系列認知——也許,我來到蘇聯就是一個錯誤,他們也並不是野蠻人。
門已經打開了,女孩們紛紛坐起來,她們非常的緊張,還以爲是蘇聯人的臨時檢查。
在這裡作爲俘虜,人身權利就是廢紙。這些女孩最擔心她們的人身安危,見到有人提着油燈進來,立刻蜷縮起自己的身體。
即使是格蕾塔,她的思想已經開始****,但如果這羣蘇聯人對她動粗的話,她已經做好了拼命的準備。原因無他,蘇聯人殺害了德國傷兵,這是格蕾塔心中永遠的心理創傷。
“大家別害怕,是我。”漢格爾伯格的聲音大家都非常熟悉,女孩們緩過神來。
他立刻向這房間裡的所有人宣佈福明的命令,之後當即把那十個人選定,這名單裡自然有格蕾塔。
“你們十人,今晚安心睡覺,明天一早我們將啓程去另一個村莊。你們必須做好心理準備,腦子裡不要有什麼危險的思想。你們不準對蘇聯傷兵有成見,秉承救死扶傷的德行,也是爲了其他人的安危,你們必須完成好任務。”
格蕾塔和其他選中的人,她們的共同特點都是思想****,並且都宣佈和納粹一刀兩斷。
漢格爾伯格的話令人吃驚,明日居然要給蘇聯傷員治療!
“好了,現在輪到我表現了!”
她在心中爲自己打氣,不過依舊忐忑不安,這是別無選擇的事情,顯然蘇聯人是出於信任纔給予自己這樣的機會。如若表現的好了,自己的現狀還能進一步改善。
一個月以來,格蕾塔一直被限制在這“戰俘營”,她並沒有見到蘇聯人當衆虐俘行爲,強迫勞動卻也是沒辦法的。伙食是新鮮的馬鈴薯,這糟糕的食物,蘇聯人也在吃。可見,食物方面也沒有遭遇不好待遇。
明天是一個未知,格蕾塔緩緩閉上眼睛,自己的未來就在明日的表現了!
另一方面,福明親自去了部隊總醫院。
福明是猶太人,他太清楚自己民族所遭遇的,德軍的大屠殺他憤懣不已。但他的三觀,已經升級到了階級鬥爭,民族主義在他看來是不對的。如果這些德國女人能變成布爾什維克,那麼她們將是朋友。
他立刻要求拉斯柳京準備好外科手術用的藥品和器具。
拉斯柳京都準備入睡了,沒想到收到了這樣的命令。“長官們究竟是怎麼想到,那些是德國人。他們可靠嗎?他們會不是傷害我們的醫生。救護傷員的事,由我領銜就很好了!”
福明搖搖頭:“師部既然這麼命令,可能這是出於更深層次的考慮。你只要執行命令就行了。”
拉斯柳京可是親眼目睹德軍的隨意殺人,他和他的醫生護士們,可是九死一生的從明斯克城內逃出來。他嘴裡嘟嘟囔囔的命人準備必要的東西。
這時,福明多說了一句:“你也準備一些咱們的護士服裝,我要十套,還有十副紅十字袖章。”
所謂的護士服,都是白布裁減而來,由村裡的婦女縫製,款式就是蘇聯醫護人員的。所以理論上,這些德國女人只要穿上這身衣服,戴上袖章。只要她們一句話也不說,戰士們恐怕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次日清晨,漢格爾伯格和他的十個女孩,即將攜帶着必要的設備,在一個排的士兵護送下,乘坐馬拉雪橇前往黑土村。
這也將是其被俘後第一次的遠行,格蕾塔頂着蘇聯人發的棉帽,她很清楚,這蘇聯的寒冷足夠把耳朵凍下來。自己現在穿的很暖和,現在就要繼續履行醫護人員的職責。
於此同時的,楊明志已經到了師部。打着哈欠的耶蓮京娜進了屋,見到桌子上有幾塊麪包,毫不猶豫的抓起就往自己嘴裡塞。
“光吃麪包怎能不喝點水呢?”楊明志打了個響指,衛兵端進來一個小鍋,當即屋子裡飄滿奶香。
耶蓮京娜喜出望外,豎起來大拇指。
早餐並無特別,楊明志實在不喜歡這麥麩很多,勁道十足,有有些酸味的大列巴,還是泡在牛奶裡吃比較舒服。見丈夫這麼吃,楊桃也有樣學樣。
她的醫療箱已經準備完畢,這個木箱裡塞滿了大量藥品,最珍貴的青黴素將是傷員們的“保護神”。考慮到還會有外科手術的,器械也都齊全。楊桃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有命令,她會立刻搖身一變,成爲外科醫生。
吃飯之餘,她在丈夫和其他人面前做出了保證。“我已經在拉斯柳京那裡學到了很多醫術,我已經有了一些臨牀經驗,很快我就能成爲獨當一面的外科醫生。”
這算是豪言壯志了,耶夫洛夫和耶蓮京娜相信她的話並不是吹牛。楊明志還是秉承着中國人的文化傳統,敲打敲打她,做人要謙虛。
早餐吃完後,天空泛着深藍,再有半個多小時就要日出了。
這也是出發的時候,楊明志坐在馬車上,一把抱着妻子,之後毯子再往身上一披。其他人亦是如此,隨着耶夫洛夫的一聲令下,隊伍啓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