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奎料定如今以他的身份,即便這三人一同,也不敢真正搜府,只能走走過場,事實倒也真如景奎所料,搜府的士兵只在各處院子中看了看,連屋都不曾進過。
景奎暗自鬆了口氣,想着只怕沒什麼事情了,新收入府中的嬌美小妾還在牀上等着,便吩咐着立在一旁,身子有些僵硬的景文瀾道,“你在這兒瞧着吧,若是沒有什麼事,等他們搜完了便早些……”
話音還未落,便聽見遠遠地傳來一聲大喊,“大人,這兒有發現。”聲音傳來的方向,正是景文瀾住的院子。
景奎愣了愣,轉過頭望向自己的兒子,卻見他面色有些蒼白,額上竟隱隱有細密的汗珠出現。心中一驚,急匆匆地朝着景文瀾的院子走去。
夜風中隱隱有些異味飄來,景奎面色有些難看,加快了腳步走了過去,走到院子門口便瞧見有士兵正拿着一把斧頭的背部往牆敲去。景奎皺了皺眉,這牆他倒是記得,前些日子景文瀾說這牆面上的顏色有些褪色,掉了幾塊,想重新刷一刷。他應允了,後來便不知曉了。
“這牆怎麼了?”景奎平靜了一下心情,走了過去,沉聲問道。
是皇城府伊轉過身朝着他行了個禮才輕聲道,“這牆中有些臭味,而且顏色與其他地方也不一樣。”
“那又如何,刺客總不至於躲在牆裡吧!本官可不曾允許……”話還沒有說完,那牆便猛地掉了好幾塊泥灰下來,那腐臭味道便突然濃烈了起來,衆人往那牆望去,便瞧見牆中被挖空了一大塊,裡面站着一個女子,面色發青,頸部已經長了些屍斑,興許是因爲被密封隔絕了空氣的緣故,腐爛得倒不是十分嚴重,只隱隱有臭味散發出來。
御前統領眉頭一蹙,轉過眼來望向景奎,“這不是宮中的夢婕妤嗎?前段時間自縊死了,後來屍體便突然不見了,已經查了好些日子了,卻不想,屍體竟然藏在了這裡。”
景奎面色煞白,轉過眼,卻不見景文瀾,跺了跺腳,才道,“此事本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怕是有人蓄意陷害,本官也不知這屍體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御前統領卻似乎並未聽他說話,只淡淡地道,“景丞相想怎麼解釋,待會兒入宮與皇上說去吧,方纔末將聽聞,這院子是景公子的?也煩請景公子一同入宮一趟吧。”說完又轉過頭與皇城府伊和皇城護衛軍統領道,“這府中的人都好生瞧着,如今真相未明,莫要讓任何人出府。”
另外兩人應了聲,御前統領才轉過頭對着景奎淡淡地道,“景丞相是自己走,還是要末將派人押着?”
景奎見御前統領這般囂張模樣,磨了磨牙,冷哼一聲道,“本官要去換上官服再進宮。”
御前統領也沒拒絕,淡淡地頷首,只是跟在景奎身後往他院子走去。景奎回屋便瞧見新入府的美嬌娘還躺在牀上,一臉魅惑,“大人回來了?”
只是卻猛地瞧見後面進來的冷麪男子,連忙驚叫了一聲,拉起被子擋住自己的身子,景奎哼了一聲,叫人來幫他換好了官服才進了宮,景文瀾亦是坐上了馬車,面色蒼白。
礙於外面有人在,景奎不便發作,便只得狠狠地盯着景文瀾看了許久,才冷冷地哼了一聲,轉過眼去。
入了宮,景奎父子便被請入了勤政殿中,只是剛一進去,卻瞧見一個穿着藕色衣裳的女子正在於寧帝對弈,鄭總管立在一旁,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景奎的手在袖中悄然握成了一個拳頭,目光淡淡地落在那女子身上。
過了約摸一盞茶的時間,才見那女子輕聲笑了笑,聲音輕靈動聽,將手中的棋子扔入了棋罐之中,“不玩了。方纔裳兒入宮的時候還在想,父皇遇見了刺客,想必定然是心神不靈的,結果父皇可比裳兒冷靜多了,好晚了,裳兒半夜三更的進宮來慰問父皇,父皇也不給點賞賜?”
聲音嬌嬌俏俏。
寧帝聞言哈哈大笑,“你個賴皮鬼,瞧着自己要輸了就耍賴,還想要跟朕討賞?討打還差不多,罷了罷了,前些日子進貢了一些大紅袍,靖王挺愛喝的,給你拿些回王府。”
“是裳兒陪的父皇,又不是王爺,父皇偏心眼,只賞他不賞我。”雲裳嘆了口氣,幽幽道,似是帶着無盡的委屈。
寧帝便又笑了起來,“好好好,賞,朕賞你的東西還不夠多,你都快要將皇宮搬到你王府中了,眼下也沒什麼好賞你的,先欠着,等你有什麼想要的了再來找我討要便是了。”
“那敢情好。”雲裳眯了眯眼,笑了一笑,轉過眼便瞧見景奎站在殿中,身邊站着一個眉目清秀的年輕男子,那男子見到雲裳也是一愣,眼中閃過一抹驚豔,卻又飛快地收了起來。
“景丞相怕也是知曉父皇你遇見了刺客,專程進宮來問安了。”雲裳輕笑着道,卻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御前統領見寧帝也沒有責怪之意,沉吟了片刻,便上前一步道,“皇上,末將在丞相府搜出了……夢婕妤的屍體。”
寧帝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頓,並未說話,緩緩將棋盤上的棋子分了開來,緩緩放進棋罐中。
雲裳倒像是吃了一驚的模樣,“夢婕妤的屍體?夢婕妤不是在宮中自縊的嗎?屍體怎麼會出現在丞相府?是在何處發現的?”
御前統領又小心翼翼地覷了一眼寧帝,才應道,“是在景公子院子的圍牆之中找到的。”
寧帝淡淡地頷首,“可叫了人去驗屍了?確定了是夢婕妤的屍首?”
御前統領便連忙道,“末將急着回宮覆命,便囑咐了府伊大人盯着仵作驗屍,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有結果了。”
寧帝點了點頭,“那便等着吧。”卻並未讓人給景奎賜坐,景奎面色又蒼白了幾分,輕聲道,“皇上,此事是有人在冤枉微臣啊,微臣亦是不知道夢婕妤的屍體怎麼會出現在丞相府中的。”
寧帝已經將棋子都收好了,淡淡地接過鄭總管遞過來的錦帕,擦了擦手才擡起眼道,“是冤枉還是什麼,自會很快有結果的。”
等了半個時辰左右,皇城護衛軍統領便走了進來,輕聲稟報道,“啓稟皇上,仵作已經驗明瞭身份,那女子確實是夢婕妤,而且,夢婕妤死的侍候有孕在身,約摸兩個月左右了。”
寧帝點了點頭,轉過眼望向景奎,看了景奎半晌才道,“前些日子夢婕妤死了之後,朕讓人去收拾她住的宮殿,倒是搜出來一些東西,鄭總管,拿過來給景丞相和景公子瞧瞧吧。”
鄭總管連忙應了,從一旁取了一個盤子,端着走到了景奎面前,景奎皺了皺眉,隨意翻了翻,便瞧見盤子中有一封書信,一方錦帕,一個荷包,竟還有一件尚未做完的小娃娃的小衣服。
景奎輕聲道,“皇上爲何將這些東西給微臣看呢?”
寧帝輕笑了一聲,眼中卻滿是冷冽之意,“那便給景公子瞧瞧吧。”
景文瀾身子有些顫抖,目光落在那托盤之上的東西上,面色發白,嘴脣在不停地發着抖。
寧帝猛地收起了笑意,冷聲道,“景公子好大的膽子啊,竟敢給朕的婕妤寫信,說什麼定不負相思意。這些東西繡的倒也精緻,只是上面每一件,都繡着景公子你的名字,景公子恐怕是不知道的吧。”
雲裳的目光落在景文瀾的香囊之上,輕聲道,“瞧着景公子身上這香囊的繡功,倒也有些像是夢婕妤的手藝。”
聽雲裳這般說,寧帝便給御前統領使了個眼色,御前統領便連忙衝上前,將那香囊奪了下來,呈給了寧帝,寧帝並未接,雲裳便拿了過來,倒出了裡面晾乾的桂花,將香囊翻了過來,便瞧見那香囊裡面最底下的地方,繡着琴夢兩個字。
景文瀾似是沒有站穩,往後退了兩步,目光落在那香囊之上,竟帶着幾分懼怕之意。
事已至此,景奎也漸漸地回過了味來,只怕宮中鬧了刺客,這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藉口,今日的搜查,分明便是衝着他丞相府而來,衝着他的兒子而來。
只是上面坐着的人,是皇帝。縱使景奎如今已經是丞相,卻也不敢在此時爲他的兒子辯解一句。
“景公子,你還有什麼話想要說嗎?”寧帝皺着眉頭望向景文瀾,威嚴天成。
景文瀾面上冷汗潺潺留下,腿一軟,便跪倒在地,“草民無話可說。”
寧帝面上冷凝之色更盛,揚聲道,“來人,將景文瀾押下去,處置了吧。”
景奎面上閃過幾分痛色,他就這麼一根獨苗,若是就這麼沒了,豈不是斷子絕孫了,心中思及此,便再也顧不得其他,揚聲便道,“皇上此番處事不公,靖王爺殺害夜郎國太子之事亦是人證物證俱在,爲何皇上卻不發落靖王爺?夢婕妤此事仍舊疑點重重,皇上似乎太過草率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