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皇后懷孕,早上例行的請安也免了,加上後宮中的雜務都交給了淑妃處理,一時之間,棲梧宮倒是安靜了下來,天氣冷了,也皇后也甚少走出棲梧宮的門了。
“皇后已經,差不多半月沒有出棲梧宮了吧?”雲裳躺在軟榻上,手中拿着一本書,目光望着手中的書,漫不經心地道。
“十七天了。”淺音連忙答道,“奴婢方纔還在想呢,莫不是要等着五日後的冬至大典上面才能見到她了?”
雲裳微微一笑,翻了一頁書,“她倒是比我想象中有耐性,原本淑妃奪權,這後宮之中想要看皇后反擊的人不是一兩個,卻沒有想到,皇后竟然十分乾脆地交出了皇后印章,還乾乾脆脆的躲在棲梧宮中,連門都不出了,真是出人意料。”
琴依正在疊衣服,聞言笑着應道,“這宮中,皇后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即便她足不出戶,恐怕後宮之中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都是瞭如指掌的。”
雲裳皺了皺眉,心中總是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自己忽略了,卻似乎是十分重要的。想了片刻,卻仍舊沒有頭緒,雲裳嘆了口氣,“便等着吧,我耐性應當也不比她差多少。”
外面隱隱有腳步聲傳來,三人便停止了說話,“公主,浣衣局的太監給公主送洗好的衣服來啦。”
琴依便轉身,掀開簾子走了出去,雲裳聽見她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拿進來吧。”
雲裳挑了挑眉,拿進來?之前琴依可是從來不會讓浣衣局的人進內殿的。
雲裳擡起眼來,望向門口,便瞧見珠簾被掀了開來,走進來一個有些瘦弱的太監,“公主,衣裳已經洗好晾乾了,奴才放在哪兒?”
珠簾落了下來,琴依也走了進來。
“小林子?”雲裳微微直起身子,輕聲問道,“今兒個你怎麼來了?”
小林子看了看屋中的兩個宮女,見雲裳並未讓她們離開的意思,便知道這兩個宮女想必應當是雲裳如今的心腹,便行了個禮道,“公主,奴才有事稟報。”
雲裳坐起身子,“說吧,這兒沒有外人。”
小林子點了點頭道,“奴才前些天聽說,皇后娘娘懷了孕,可是,昨兒個棲梧宮的宮女送過來的衣物中,混雜在宮女的衣物中,有一條褻褲上面沾了血跡。”
“在宮女的衣物中,那不是應當是哪個宮女來了葵水嗎?”淺音輕聲道,目光望着小林子。
小林子搖了搖頭,“可是,那條褲子卻與其他宮人的不太一樣,它的布料是上好的蘇錦,這宮中主子都沒有幾個有,更別說是宮女了。”
雲裳的眸光微微閃了閃,“我明白小林子的意思了,在這宮中,想要一個人消失很容易,想要一條帶血的褲子消失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於是,她便混在了宮女的衣物中……”
“只是,你是如何確定,它是蘇錦的?”雲裳又道。
小林子笑得胸有成竹,“別的奴才不敢說,只是這辨別布料的本事,奴才是絕對不會錯的,奴才以前家中是做布料生意的,只是遭人陷害,所以才淪落至此。浣衣局中洗衣裳的一個宮女與奴才關係還不錯,那日我們閒聊時她說起,皇后宮中的宮女的吃穿用度都應該是整個後宮中最好的,說她們今兒個洗衣服是發現,皇后宮中的宮女,褻褲摸起來都舒服許多。奴才便留了個心眼,裝作好奇的樣子,跟着她去瞧了,奴才一摸便知道,那是蘇錦。”
雲裳沉吟了半晌,只覺得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突然閃過,屋中一下子便靜了下來,半晌之後,雲裳突然站了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哪兒不對了。”
衆人都望向雲裳,雲裳勾起嘴角,目光中泛起一抹堅定的神采,“這幾日,我總覺得有一些很重要的細節被我遺忘了,今兒個小林子來說起這件事,我才突然想起,那日小宴的時候,淑妃挖空心思下了藥,每一樣,我都是親眼瞧着皇后接觸到了的,若是不出意外,不出半月,皇后的肚子定然會出事,可是,這都已經十七日了,卻仍舊沒有動靜,棲梧宮那邊靜的不尋常,太醫倒是去過幾次,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是爲母妃診脈,爲皇后診脈的,從來都是同一人。”
“公主,你是說……”琴依的眼中也泛起一抹亮色,炯炯有神地望着雲裳。
“加上今兒個小林子說的這件事,我覺得,皇后,十分有可能根本就沒有懷孕。”雲裳勾起一抹冷笑,“皇后這一招用得真好啊,那日皇后被發現有孕實在是太過突然,我根本沒有往這方面去懷疑。如果不是小林子,我恐怕哪怕是隱隱有些疑惑,卻也絕對不會發現的。”
“可是,公主,皇后這般做有什麼用呢?她沒有懷孕,怎麼着也不可能生出一個孩子來啊,而且,因爲懷孕,她還迫不得已將皇后印章交了出去,這不是得不償失麼?”淺音有些疑惑地問道。
雲裳已經平靜了下來,眸中卻仍舊帶着一抹興奮,“我猜想,她這般做的目的是爲了找機會,做出孩子掉了的假象,然後,將這屎盆子扣在一個人身上,她想要栽贓的,多半是母妃。因爲,現在後宮中的境況,唯有懷有身孕的母妃纔是她的心頭大患,可是母妃住在棲梧宮,她明裡暗裡,找不到下手的機會,所以纔想到了這樣的法子。”
“皇后這一招可真是夠毒辣的,幸好,被公主發現了,不然,主子可就危險了。”琴依舒了口氣,“可是,要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主子,讓她加以防備呢?”
小林子聽見琴依的稱呼,擡起眼望了望琴依,有低下了頭去。
“告訴是要告訴的,不過,我得先去棲梧宮一趟。小林子說,那條帶血的褲子是昨兒個發現的,那麼,皇后的信期定然便是這兩日,我記得,皇后來葵水的時候,總是會腹痛,我去瞧上一眼,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此事宜早不宜遲,我這就去。”雲裳站起身來,“給我更衣。”
小林子見狀,便行了禮道,“那奴才先告退了。”
雲裳笑了笑,轉過頭對他道,“今兒個多虧了你,你先回浣衣局吧,免得有人起了疑心,過兩日,我讓人煮好酒釀丸子給你送過去。”
小林子連連道,“好,好,奴才謝過公主了。”說着便退了下去。
雲裳換好衣裳,披了個披風,便匆匆出了清心殿。一到棲梧宮,便瞧見繡心姑姑坐在正殿中繡着花。雲裳笑着走了上去道,“繡心姑姑可真悠閒,姑姑,母后在嗎?”
繡心擡頭瞧見雲裳,連忙站起身來道,“皇后娘娘今兒個身子有些不爽,在寢殿中歇着呢。”
雲裳聞言,面上露出幾分擔憂的神色來,“母后身子不好?怎麼都不請太醫呀,母后如今的身子可比不得尋常,她如今懷着龍嗣呢,若是稍有不是,誰擔得起,我讓我的宮女去請太醫去。”
繡心連忙站起身道,“公主,不用了,不用了,公主。不是什麼大事兒,主子說,歇一歇就好了。”
雲裳卻頗爲不贊同,“那可不成,得找太醫,不找太醫我不放心。”
繡心有些急,正欲開口,卻聽見內殿傳來皇后有些虛弱的聲音,“是裳兒嗎?進來吧。”
雲裳聞言,連忙走了進去,見皇后躺在牀上,面色有些蒼白,便急急忙忙地坐在皇后的牀邊道,“母后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啊?”
皇后微微笑了笑,嘆了口氣道,“無事,這天氣冷了,身子有些虛。”
“母后的臉色這麼不好,卻也不請太醫,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心疼呢,還是讓裳兒叫人去給母后請個太醫吧,母后如今懷着孕,一點小病可也馬虎不得的。”雲裳皺着眉頭,一臉的關切。
皇后聽她提起皇帝,眼中帶着一絲惱怒,轉過頭對着繡心道,“瞧瞧,裳兒這是關心本宮呢,你便去叫太醫來瞧瞧吧,不然,若是不能讓裳兒安心,今兒個都別想安寧了。”
繡心望了皇后一眼,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雲裳笑了笑道,”還是母后瞭解裳兒,對了,母后,裳兒許久都沒有瞧見皇姐了,不知道皇姐去哪兒了呢?”
皇后目光一直落在雲裳身上,看了她半晌,才苦笑了一聲道,“駙馬爺在邊關出了事,她與趙老夫人雖然有些過節,只是,駙馬畢竟是她的丈夫,她心中着急,便不顧本宮的勸阻,一個人跑到邊關去了。本宮也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可千萬別出了什麼事啊。”
雲裳連忙安慰道,“母后可千萬別再憂心了,你如今可是雙身子的人,皇姐自小便聰明,是皇城中出了名的才女,定然不會打無準備的仗,母后不必擔心。”
“但願如此吧。”提起華鏡,皇后的目光中倒是真實地流露出幾分擔憂來。
“娘娘,公主,太醫來了。”門外傳來繡心的聲音,緊接着,繡心便帶着一個穿着太醫院官服的中年男子,雲裳一眼便認了出來,這便是那日在勤政殿偏殿診斷出來皇后懷孕的太醫。
雲裳站起身來,退開了兩步道,“太醫你快來瞧瞧,母后的面色爲何這般蒼白。”
太醫放下藥箱,從藥箱中拿出一方絲帕搭在皇后的手上,給皇后行了個禮,手便搭了上去。雲裳一直留意着太醫的神色,卻見他一面診脈,偶爾擡起眼來小心翼翼地的覷着皇后的神色,皇后不動聲色地望着手上的錦帕,沒有說話。
半晌,那太醫才收回了手,行了個禮道,“公主無需擔憂,皇后娘娘只是身子較虛,臣開一些補身子的藥來喝着便好,不過,是藥三分毒,皇后正懷着孕,微臣介意,還是以食補爲主最好。”
雲裳點了點頭,笑着道,“那行,你便少開些藥,然後繡心姑姑可得記得監督好小廚房的人,讓她們多做些補身子的膳食來,將皇后娘娘的身子養好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繡心應了聲,皇后才笑着道,“這下子可放心了吧,本宮都說了沒事了,就你還勞師動衆的。”
雲裳笑着轉過頭對着皇后道,“體虛也是病呢,可大意不得。”
太醫開了藥便退了下去,雲裳笑了笑,“裳兒也先回清心殿啦,母后可要記得按時吃藥。”
皇后點了點頭,應了聲,雲裳才笑逐顏開,退出了寢殿,出了棲梧宮。
“公主……”淺音眼中閃爍着興奮的目光,正欲開口卻被雲裳打斷了,“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會清心殿在說。
淺音連連點頭,低下頭,跟在雲裳身後朝着清心殿走去。
“呀,雲裳公主……”剛轉過一個彎,便聽見側面傳來一個柔柔地聲音,雲裳轉過頭,便瞧見淑妃帶着宮女從一旁走了過來。
雲裳眯了眯眼,看來,淑妃雖然剛剛掌管後宮,可是,這手段也一點兒也不弱啊,若說這只是偶遇,自己是絕對不會相信的,自己剛剛從棲梧宮出來,她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看來,棲梧宮周圍不知道布了多少眼線。
“雲裳見過淑妃娘娘……”雲裳微微蹲了蹲身子,向淑妃行了個禮。
淑妃笑意盈盈地在雲裳面前停住了腳步,“這天兒越來越冷了,本宮還以爲,這宮中只有本宮這個忙得團團轉的人才會在這麼冷的天兒到處亂轉呢,沒想到竟然遇見了雲裳公主,雲裳公主這是去哪兒呀?”
雲裳微微一笑道,“淑妃娘娘如今替母后掌管後宮,定然十分忙碌,淑妃娘娘辛苦了,裳兒只是隨意走走,想着許久沒有到棲梧宮給母后請安了,所以專程去給母后請了安,可是一去便發現母后面色蒼白,似是病了,雲裳便急急忙忙張羅着給母后請太醫,這不,才從棲梧宮出來準備回清心殿呢。”
“哦?”淑妃聞言,收起了面上的微笑,連忙問道,“皇后娘娘病了?現在如何了?這棲梧宮中的人是怎麼侍候的,竟然這麼大的事兒都沒有來向本宮彙報呢,不行,本宮也得瞧瞧去。”
雲裳連忙道,“已經沒事了,太醫說,是母后的身子有些虛,開些補身子的藥便好了,膳食也多加一些滋補的食物,養養便好了。”
淑妃聽雲裳這般說,這才舒了口氣,“那便好那便好,本宮這便去棲梧宮瞧瞧去,天兒冷,公主出門多穿一些,本宮今兒個專程讓尚衣局的管事給公主添置了幾件冬衣,過兩天便做好了。”
“如此,裳兒便多謝淑妃娘娘照拂了。”雲裳又行了個禮,便看着淑妃朝着棲梧宮的方向走去。
走了幾步,淑妃卻又突然轉過身來,有些遲疑地看着雲裳,似是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公主,若是下次去棲梧宮,還是去偏殿瞧一瞧錦妃吧,不管怎麼說,錦妃也是公主的生母呢,養母再好,也不能忘了生母不是。雲裳公主對皇后娘娘十分關心,也是個有孝心的,想來也不會厚此薄彼,錦妃如今也懷着孕,這肚子也漸漸的大了,比皇后娘娘,倒更多了些不方便呢。”
雲裳一愣,半晌,才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冷冷地笑意,“淑妃娘娘說得對,下次裳兒定然注意。”
淑妃見雲裳似乎並未走心的樣子,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便嘆了口氣,轉過身漸漸走遠了。
雲裳見淑妃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這才轉身帶着琴依和淺音回了清心殿。
琴依連忙幫雲裳將披風卸了下來,放在一旁,又將火盆子端得近了些。
“公主,淑妃娘娘這去棲梧宮,是做什麼?”淺音有些好奇地道。
雲裳勾了勾嘴角,“還能做什麼,一山難容二虎,更何況是兩隻都想要做主兒的母老虎,如今淑妃雖然拿了皇后印章,便代皇后執掌後宮,可是也只是代而已,這宮中,正牌的皇后,還是棲梧宮那位。況且,那位還宣稱,自己的肚子裡有了龍嗣。若是皇后一朝得子,那淑妃忙活了這麼長的時間,可都白費了。所以淑妃才急着在小宴上便對皇后下手,這手是下了,可是卻一直沒有看到結果,淑妃自然心急,一聽我說,皇后身子不適,自然急着去瞧一瞧,是不是自己得手了。”
淺音嘿嘿一笑,“淑妃娘娘的算盤可要落空了,皇后娘娘壓根兒便沒有懷孕,怎麼會掉呢?”
雲裳躺上軟榻,“這話咱們自己說說就得了,日後,千萬不要再提。”
“那咱們便瞧着皇后這般欺騙人?”
琴依從牀上將被子抱到軟榻之上,“公主定然有自己的打算,皇后娘娘這一齣戲,定然唱不了多久了。”
雲裳笑了笑,“是啊,唱不了多久了。”雲裳忽然又想起,那日晚宴,若不是自己早有防備,淑妃的藥,害到的是母妃,心中皺了皺眉,淑妃想的是一石二鳥,這算盤打的也不錯,雖然她是靖王的人,自己卻也得想法子警告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