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也有過同樣的一個山賊出現過,甚至毀了他們朱家?朱玉蓉眉頭微微蹙開,似乎在思索什麼。難怪了,難怪當初娘那麼反對她和虞允文在一起,就因爲虞允文曾經是山賊的首領,就是因爲這個山賊的身份,便毀了她和允文之間的幸福。朱玉蓉幽幽地看向牀上的那個病弱婦人,想起她和爹之間的一切,二十年的夫妻,卻是貌合神離的同牀異夢,她能不恨麼?原來,在她心中像神一樣的父親也和其他男人一樣,都會犯同一個錯誤。忽然間,她對孃的那一點點恨意在那一句“差點毀了我們整個家”的悲愴中煙消雲散,這些年來,最難過最痛苦的應該是娘吧,守着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卻還要保持着她持家的威嚴面對整個朱家,面對他們這一羣兒女。換作是自己,她也許會更加瘋狂的。可是,可是她的執念卻將自己和三弟的幸福也賠上了。
“娘!我和小喬……”清寒想說些什麼,朱玉蓉已經打斷了他:“好了,清寒,什麼都不要說了,讓娘好好休息吧,有什麼事情等過些日子再談吧!”
“是啊,婆婆她現在的病纔剛好一點,三弟你就不要再說什麼了!你們的事情我們會好好跟婆婆說的!”蕙蘭一旁插了嘴,溫和地看了小喬和清寒一眼。“小妹,送你三哥三嫂出去!”朱玉蓉看了玉妍一眼,玉妍哦了一聲,一邊拉過小喬的手,淺淺一笑:“三嫂,我們先出去吧,這裡有大嫂和姐姐在,娘她應該會聽得進去的!”說着,已經攜了三人出了房門,一邊又將門關好了。
來時的路上還是言笑晏晏,你儂我儂,走出房間的時候,小喬竟是覺得天色也陰了下來,心情一如這深秋的陰涼悽薄。想不到,這個滿眼繁華的庭院竟是無她的容身之處,難道自己的出身就這麼不堪麼?山野裡的純真和清冽,同這深閨宅院裡的複雜和混濁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別。清寒一直緊緊地握着她的手,這是她現在唯一可以感覺到的溫度,也是這一雙手,是她堅持走下去的動力。
而在清寒夫妻二人走後,王舒雅和蕙蘭二人也被洛映紅支開了,只留了朱玉蓉一人在那裡呆着。王舒雅臉上雖然已經顯露出不快,嘴上卻沒有說出來。畢竟,於這個家庭而言,她還是他們眼中的外人,朱玉蓉雖然已經是妃子了,卻也是朱家滿門的榮耀,洛映紅有知心話要對她說,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不過,洛映紅獨自把她留下來,說的又會是些什麼了?難道她還會把那個野丫頭留在朱家嗎?心裡頭一千個,一萬個疑問,卻又不知道從何理順起。不過有一點她卻明白了,原來這二十多年,朱鴻烈心裡一直想着別的女人,沒有想到平時婆婆架子擺足的她也會有這麼一段不堪的傷心事,想到這裡,王舒雅不覺有些好笑諷刺起來。
而這一早的談話,卻永遠地刻在了朱玉蓉的心裡。從孃的訴苦中,朱玉蓉也知道了那個讓爹一生難忘的女子,風細細,和小喬一樣的姓氏,一樣的出身,難怪娘會這麼大的反應了。
她第一次明白,原來娘其實也是和自己一樣的苦命人,只不過,她還要幸福一些吧,雖然跟着三千個女人爭寵一個男人,但是至少這個男人就目前來說是那麼寶貝她,憐惜她!而娘呢,這二十多年來,爹又把她擺在了一個什麼樣的位置!女人最大的悲痛就是睡在身邊的枕邊人心裡想的卻是另外的女人,這樣的傷害,該是多麼多麼殘忍,而娘,竟然在這種殘忍裡度過了二十多年,那是一種怎樣的愛啊!
“容媽,你說這麼多年了,還有可能找得到那個女人麼?”王舒雅蹙着眉,眸子裡有一絲陰狠的狡黠,一邊捏起盤子的瓜子細細地磕了起來。容媽媽立在身側,凝眉思索着什麼,聽得小姐這麼一說,這纔回過神來,頓了頓道:“都這麼多年了,到哪裡找去!小姐你不會是要來真的吧,找到了那個女人又能怎麼樣了?”
“找到她當然有好戲看了!這幾年,我看那個老太婆的臉色可是看夠了,也該讓她嚐嚐我的本事,你沒瞧見嗎?我在這個家裡的地位是一天不如一天,以前吧,還能管管生意上的事情,可是現在了,公公又突然心血來潮地接管了生意,倒是把我一個人架空在了那裡。還有那個朱老三,現在也開始對生意認真了。我不採取點手段的話,這個家,以後還有我立足的份嗎?”王舒雅眉目之間透着一股怨毒和得意,一邊輕輕地吁了口氣,“我肚子又不爭氣,自從那次流產以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大夫都說了,我怕是很難懷上孩子了。老太太心裡打的什麼算盤我還會不清楚嗎?她一直想要娶席家的那個女人,我可不能讓她如了意。想扳倒我,我先整垮她再說!”說到這裡,王舒雅又把拳頭捏了捏,此時此刻,她心中剩下的就是恨意了。再怎麼恩愛的夫妻,沒有一個孩子在身邊維繫着,這一段感情是很難長久的。她是個精明練達的女人,自然要爲自己籌謀將來的出路。
“小姐可能是多慮了吧,我看老爺也不過是想避開夫人,所以纔到店子裡去的,等過陣子好了,他還是會把事情交給你管的!”容媽媽道,臉上有絲隱隱的愁緒。
“過陣子會好?你認爲能好得了嗎?二十多年都是這個樣子,不冷不熱,好得了就真是怪事情了。想不到那個平時在我們面前威風長輩做足的老太太也會有這樣難看的事情。我現在真的很想知道,要是那個女人又突然出現在我們朱家,她會是什麼樣子!”王舒雅昂起頭,一臉的嘲諷和得意。
“既然小姐已經決定了,容媽媽也就不多說什麼了,只是,小姐還是點到即止爲好!”容媽媽淡淡地瞥了一臉陰森的王舒雅一眼。
“知道,我不過是想給那個老太婆一個下馬威罷了,出口氣而已。怎麼說我也是朱家的一份子,損害朱家的利益的事情我還是有分寸的。還有那個野丫頭,這次我就不跟她計較了,冒名也就冒名算了,反正那朱老三也就配得起這樣的貨色。尹家的人,爹那裡自然有辦法對付的。還有,福記貨源好像是被一家新開的店子吞併了是不是?那一家店子是什麼來頭!”說到此處,王舒雅端起茶几上的龍井幽雅地喝了起來,眸子裡有一股說不出的精明。
“聽在那裡做事的阿玫那家新開的店鋪好像是京城何閔良的產業,現在是他的大公子在打點這裡的業務!”容媽媽低低地道,一邊掃了王舒雅一眼。王舒雅纖纖的右手微微一抖,眉目之間閃過一絲慌亂,心裡幽幽地亂開了:“怎麼會是他,他沒事情跑來芙蓉鎮幹什麼!”想到這裡,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有些悶悶的難受。何家,是她自小定下來的娃娃親,可是她一點也不喜歡何家的那個公子哥,那個狂妄自大的何天照。他突然出現在芙蓉鎮,又收購了他們朱家的老主顧福記貨源,這裡面會有什麼文章了?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他還要糾纏自己不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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