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燈光暗淡,看什麼都影影綽綽,這種曖昧的顏色就是夜總會的顏色,這種顏色既是遮羞布,又是濾色鏡,它會使嫖客一進這裡會迅速進入到一個忘我的境界,每一個女人在這種顏色的浸染下都會閉月羞花,隨着體內荷爾蒙的升騰,就在這種顏色背景下演出各種慾望都市劇。
翠翠從樓上下來並邁着輕快的腳步向韓殊奇走來。韓殊奇隔老遠就能聞到她身上散發着的熟悉的香水味道,她臉上塗着的鮮豔的脂粉,比演員畫的妝還要濃。她首先向老闆問好,然後就向韓殊奇伸出手,道一聲,你好。
韓殊奇竭力搜索着賣花姑娘印象,那個人與眼前的女人簡直是天地之別。他深深地感嘆着,這就是夜總會,它能瞬間將一個良家婦女改造成這樣。
翠翠拉着韓殊奇的手邁着碎步向樓上走,嘴角始終掛着笑。可是進入第二層樓後,她的腳步就緩慢下來,那微笑變成苦笑。剛開始走步時好像兩腿夾着什麼,現在走步是擰着臀部走,走一步她的眉頭就皺一下。終於走上三層,她站下了,用手按住腰,向跟在身邊的韓殊奇說,對不起,我有點難受,你別介意。
韓殊奇笑了笑,這笑裡充滿鼓勵,說在我這你不用裝,該咋樣就咋樣,我也不會告訴你老闆。
女人像舒了口氣似的,說你真好。
他們進入了308室,與301室正好對過。韓殊奇對那晚與孫芳菲在301不期而遇的情景記憶猶新。屋內的設施與301差不多,不過沒有那裡裝得精,屋子也沒有那個大。
進了屋後,女人就將門反鎖上了。她似乎能看出韓殊奇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是個溫柔體貼的人,所以表現得並沒那麼誇張和迫切。韓殊奇印象中的小姐爲了爭分奪秒掙錢,進來就惡狼一樣,三下五除二把你衣服脫光,沒等自己衣服脫光就開始行動,必欲用自己嫺熟的手腕將你的精氣神快速榨乾,在你還沒緩過神時,她已將自己衣服穿好,向你伸出要錢的手。
她眼中無神,哈欠連天,身子沾上牀後就歪在那,好像再也不能從牀上爬起來了。她不好意思地示意韓殊奇坐在她身邊,說你趕的時候不好,偏趕在我又累又難受的時候,不過我會服侍好你的。她指了指牀左面的淋浴間,洗一下吧。
韓殊奇沒有動,而是用眼睛直視着她,說你能把臉上的妝卸下來嗎?就算我求你,我看你這樣不得勁。
女人愣了下,不解地看着他,輕聲說,老闆不讓卸妝,說這是職業妝。
我不愛看職業裝,你要想讓我滿意,就把妝抹掉。
女人疑惑地走進洗漱間,很快將妝洗掉,並將身子沖洗了一遍,出來時,她套着浴衣,頭上裹着浴巾,擰着臀部,她輕手輕腳來到韓殊奇身邊。害羞地說,這下好了吧。
韓殊奇滿意地點點頭,在明亮的燈光下,眼前這個女人看上去還蠻標緻的,細眉細眼薄脣,臉形也還周正,只是眉宇間總含着愁意,雖然是笑着,依然難掩那縷淡淡的愁。
見韓殊奇只是目不轉睛地看她,女人將頭扭到一邊去,細聲細氣地說,能把衣服脫了嗎?
韓殊奇本就沒穿多少,只是一身簡單的休閒棉衫,脫下去,就只剩下短褲了,他現在不願這樣做,要是以前,他早都脫光了。他說我們能這樣簡單地先聊兩句嗎?
女人點點頭,將頭上裹着的浴巾摘下來放在牀邊的矮凳上,然後將身子向韓殊奇靠了靠。他倆一起坐在牀上,像是新婚的一對。
做這種事舒服嗎?韓殊奇突然發問。
什麼意思?女人提高了警惕,眼睛立起來。
肯定不舒服,你剛纔也說了又累又難受,才兩天,你就這樣,接下來的日子會更難過。
女人雖然只做了兩天小姐,可是也許早就對這種職業有所瞭解,對嫖客也耳熟能詳,再加上這兩天的經驗,她沒預料到會有這樣的主,她遇見的只會想到自己快樂,哪會想到她。
她不禁動容,眼淚險些落下來。強忍着說,那沒辦法,爲了生活。
我知道你不願做這個,你是被逼無奈,如果有人能幫你出去,你出去嗎?
女人淡然一笑,聳聳肩,出去又怎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年頭誰願做這個,不都是沒辦法?
你欠人家多少錢?
無可奉告。
其實你不用瞞我,我都看到了,也聽說了,你是賣花的,老公進去了,於是借錢往出弄老公,欠了人家錢還不上,被迫做了這個,是不是?
女人大驚失色,她立即將身子轉過來,直視韓殊奇,你是誰?你到底來幹嗎?
韓殊奇輕輕拍拍她的肩,說你別怕,不用問我是誰,你只要知道我是好人就行了,我是想幫你的人。
不,我不要。女人痛苦的近乎撕心裂肺一般地叫道,我不需要別人幫助,我就靠我自己。頓了一下,像董存瑞捨身炸碉堡一樣毅然決然說,來吧,你脫衣服吧,你要我的身子,要快樂,我要錢,沒什麼可說的。說着,她就上前來脫韓殊奇的衣服。
韓殊奇攥住伸過來的手,皺着眉,惡聲惡氣地說,你不要裝了,你現在心有餘力不足,下面腫成那樣,沒那金剛鑽別攬那瓷器活了。
女人一下被說到痛處,像秋風掃落葉似的,身子瞬間頹然地倒在牀上。她難過地嗚咽着,你不要小瞧我,我行的,我肯定行的。
韓殊奇順勢倒在牀上,他側身把臉向着女人。聽我說,你做不了這個,做這個的女人是不一般的女人,你能自食其力,能養活自己,不要再做這
個了。
誰說我不能,我能,而且能做好,我一天能掙一萬多,二天就掙三萬多,這是我賣花一年的利潤。
你愛你老公嗎?你老公萬一知道你揹着他做這個他會怎麼想?
當然愛,不愛我爲啥做這個,爲啥要救他?我們是大學同學,都來自農村,畢業後一起在城裡賣花。經常有流氓過來搶我們的花,他總捱打,所以身上揣着刀子。在一次與流氓打鬥中,用刀子把人家給扎傷了。沒想到那流氓的老子是當官的,就說被扎殘了,要經官判我們的刑,我們咋求着私了不經官都不行,最後還是判了。我不服,要上訴,可是沒有錢咋上訴?找律師要錢,幹什麼都要錢。我走投無路了,才向小額貸款公司借貸,可是到期還不上,這個流氓公司就逼我來夜總會當服務員。說只陪吃陪喝陪玩,不陪睡,還掙大錢,屁,那都是騙人的,不過掙大錢這話現在看來沒錯。我不管那些,既來之則安之,有困難就要克服,他不原諒我也沒辦法,總之我要爲他盡到力。
韓殊奇能看出這個女人是鐵了心要做下去,無奈地搖了搖頭,弱弱地問道,救你老公需要多少錢?
起碼三十萬。
這三十萬我要幫你解決,你還做這個嗎?
做,這是個現實的世界,是個無情的世界,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地幫助我,包括你。請收起你的爛好心吧,我不稀罕。
這是韓殊奇萬萬沒想到的。活了四十多年,他頭一次碰到的如此不堪的女人,如此倔強剛硬的女人。不知爲什麼,他突然對她生出了敬意,不禁伸出大拇指,讚道,你厲害,我服了。
女人此時眼光水濛濛的,漾着一層霧,身邊這個男人能說出這樣暖心的話,對她是個巨大震撼。不管他是真心是假心,她都感動,雖然她回絕了他,但對他的好感卻直線上升。
她輕輕將手搭在韓殊奇的腰上,口吐蓮花道,謝謝你,雖然我不用你幫忙,卻感激在心,不管你有多少女人,她們多麼美麗迷人,我都要做一回你的女人,與錢無關,你懂嗎?
韓殊奇在女人的嬌喘聲息中無力自持。他原本打算好的,必須全身而退,可是這個女人讓他無法拒絕,他甚至把來到這裡的目的都忘了,他的溫柔憐愛的感情在這個女人身上迸發出來。
他捏住了女人的手,那樣嬌軟無力,是他喜歡的那種女人的手。從手心一直到全身都起了過電的反應。他的呼吸也跟着急促了。
女人像小鳥一樣攀附過來。
這時韓殊奇的意識猛然間甦醒過來,他急忙道,我有件事求你。
這時敲門聲咚咚地響起,響聲快如奔鹿。韓殊奇的心驟然縮緊。
誰?幹什麼?
我,李樂樂,你在那裡幹什麼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