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爲什麼要有意識呢?如果沒有意識,一切都憑直覺做,這世界就不會有那麼多悲歡離合,也不會有那麼多誤會。
自打住進了韓殊奇爲她準備的安樂窩,孫芳菲就沒有一天快樂過。爲啥跟了他?不就圖他的人好,對她貼心,讓人有依賴感嗎?可是他現在的狀態怎麼能做到呢?一點生理上的缺損就這樣頹廢,這樣軟弱,這樣逃避,莫非是自己看走眼了?他的擔當呢?他的勇敢呢?他的愛呢?都到哪去了?她難以想像一個男人的性能力缺失會具有這樣大的負作用,實在難以想像。除了歸因於他個人外,她也聯想到自己,是不是給他增添了壓力?是不是對她不夠溫柔?
於是她暫時忘記了自己的不快,設身處地爲他着想,想辦法幫他改變,幫他治病,特別是他的那個心病。幾經努力,她失望了,他根本拒絕她的幫助。她的每一個幫助都好像是對他無形的打擊和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來。最後,爲了躲避她,他搬到別的屋另住,把她撇到一邊,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悽悽。
她無處申訴,家醜怎麼能外揚?什麼都是自己選擇的,只能默默地慢慢地咀嚼、消化、吸收。
韓守禮好像特別懂她的心思,總能在她最軟弱的時候,最不堪一擊的時候過來,在她傷口上撒上點藥面,送上關心和愛護。可是孫芳菲一直高度戒備,不讓自己成爲他溫柔的俘虜,不想放棄對韓殊奇的救助。她發現她這輩子始終生活在一個怪圈裡,守着一個男人,爲他守節,爲他拒絕,爲他承受。她心裡感激韓守禮,但卻不能在行動上表現出來,一點點的歡顏都會成爲他進攻她的巨大鼓勵。可是哪一個女人不渴望男人的進攻呢?她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毅力。
生活不全是黑暗,也有亮光。這點亮光像火苗點燃了她的希望之光。她偷偷地發現,韓殊奇那東西好使。帳篷總能支起,還學會了自瀆。她不生氣,她興奮,她好奇,既然好使,爲什麼卻在自己這裡就慫了呢?她不甘心。
於是就往他身上蹭,就在他面前嬌聲嗲氣,就故意逗弄他。可是他異常敏感,會渾身哆嗦,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惹上是非似的。她好想揭穿他,好想痛罵他,可是一是她自己也怕羞,二是這種事豈是一罵就可以的?
他不愛她了,孫芳菲堅信這一點,而且她痛苦地發現,韓殊奇另有新歡。鄰家女的土房,她的自留地,那個被樹林圍攏的水塘,鄰家女似乎就是塊磁石,她在哪就能把韓殊奇吸到哪。她發現鄰家女的顏面更加紅潤了,更顯年輕了,說話做事更俏拔了
。而自己呢?卻形隻影單,容顏憔悴。她越加相信韓守禮說的,韓殊奇之所以死皮賴臉,死纏爛打,跟她結婚,就是爲了征服她,就是爲了報復她的爸媽,或者說就是想讓她難受,讓她承受地獄般的痛苦。她覺得自己好傻,真的好傻。
她決定報復他,決定投入到韓守禮的懷抱。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刻,她的心疼得無以復加,天立即就昏暗了,大地一片茫茫,人生好像都到了盡頭。
從做出這個決定到走出那一步,這又是個艱難的跋涉。眼睛望着韓守禮,想放出如盈盈秋水的眼波,卻如何也做不到。眼睛很乾澀,身子軟得不行,直冒冷汗。她大罵自己,爲何就不能像韓殊奇一樣不要臉?這一切都爲什麼?難道自己天生就是被侮辱,被冷落的嗎?
就在她像在滾水裡煎熬之際。韓殊奇卻取得一個又一個輝煌的勝利,小說出版,讀者見面會舉行,滿鄉的無公害之鄉,綠色休閒之鄉名聲在外,韓殊奇一時間成爲媒體熱捧的對象,來滿鄉感受無公害的讀者和社會各界絡繹不絕。
對於這些來客,韓殊奇總會把他們讓到家裡,騰出一個專用房間供他們住,周海燕的那個房間也空出來。韓殊奇笑容多了,精神也抖擻了,他向孫芳菲走來,叫她臉色不要再難看,無論如何幫他打好這一仗。他向別人介紹滿鄉的時候,總會捎帶着她,說她是他的動力,是他能有所成就的保證。
鄰家女看到這興旺的景象由衷地開心,臉上時刻堆着像一朵花似的笑,應韓殊奇的要求,她把她的那個老房子也貢獻出來。屋子收拾得一塵不染。,她裡裡外外忙乎,毫無倦態。孫芳菲每每看到她的時候就將眼睛轉到別處。
孫芳菲覺得自己很煞風景,滿鄉女人的熱情都被即將到來的美好生活激發出來了,獨有她滿腹心事,成爲另類,成爲被時代落在後面的人。
她主動走入韓守禮的辦公室,邀請他一起爲韓殊奇助威,一起爲滿鄉做貢獻。不知爲什麼,韓守禮這次特別積極,說韓殊奇能爲滿鄉鞠躬盡瘁,他怎麼就能袖手旁觀?
他把學生們帶到滿鄉的路口,一水的學生服,列隊歡迎來滿鄉的客人。他手執大喇叭,逢人就喊話。他說滿鄉過去是個貧困之鄉,人家上化肥自己也上化肥,人家灑農藥自己也灑農藥。自從韓殊奇回到滿鄉,帶領農民發展無公害事業,滿鄉就換了天地,滿鄉人從此認識到發展無公害事業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是造福子孫,造福社會之事,一定舉全力爲之。他爲滿鄉走出一條致富路生態路而欣慰,爲客
人來滿鄉而自豪,決心將滿鄉的子弟培養出來,做合格的滿鄉人,不辜負客人的期望。
在人們眼裡,韓守禮與孫芳菲又走到了一起,他們出雙入對,儼然就像夫妻。孫芳菲的笑容也多起來,不再像怨婦,每天精氣神十足。只偶爾透出些微的嘆息,但就像一陣毛毛雨一會就雨過天晴。
滿鄉人眼裡不能揉沙子。不希望他們功高至偉的韓殊奇被帶上綠帽子,就找到他,叫他不要被勝利衝昏了頭腦,要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韓殊奇只是一笑,啥也不說,急壞了這些熱心腸的滿鄉人。
在確信自己生理正常後,韓殊奇釋然很多,可是精神上的正常卻還有許多路要走。畢竟幾十年積蓄的落差,畢竟自小就形成的思維和情感定式,自卑就像嵌入骨頭裡的彈片,與骨頭都長到一起了。豈是輕易就能走上正軌的?
第二天早上,鄰家女就來找他,問他晚間來找她的目的。她覺得他已擁有了孫芳菲,就不能再做傷害她的事,她也不可能再將放在他身上的心重新再放在他身上,她坦白自己有了男人,那晚上就在她家裡。她說就像看電影一樣,該翻片了,不能再拘泥於過去裡了,得走出來,要不然這一輩子就完了。
女人眼裡現出淡定,她華麗轉身了,重新尋找幸福了。爲啥他就這麼難呢?他向她講了他的問題,他的困惑,說現在只有她能幫他分析,幫他解決了。
女人的淡定是始終的,只是嘴角略微抖動一下後就幫他分析起來,說我們農村人,特別是自幼就被壓在底下的人,已習慣了受壓迫,習慣了居於人下,習慣了不被人愛,不被人理解,就像一個嚴寒中住久的男人,豈能一下就去觸碰熱水,一個長時間在黑暗中的人豈能立即去看光明,得慢慢適應,急不得。另外你與孫芳菲之間形式上好像平等了,其實心態上你們一點也不平等,你始終心存自卑,不能釋然。
韓殊奇歪着腦袋聽,他不信這是從鄰家女嘴裡說出來的,不停地搖頭。
看到韓殊奇這個表情,聰明的女人立即解釋,人都是有思想的,沒有文化的人思想更復雜,雖然她不是男人,但她對韓殊奇卻特別瞭解,甚至瞭解到骨子裡,他的這個性格註定會產生這個結果。
韓殊奇握住她的手,說我算服你了,你是我人生導師,求你幫我解脫迷霧,使我重獲新生。
她說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於危機中再走一回鋼絲,在絕境中再次暴發,只有這樣,他纔會從量變到質變,真正擁有孫芳菲的肉體和靈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