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氣勢洶洶的來到那個丫頭的面前,還沒等我開口質問,她便從口袋裡拿出我昨天給她的鑰匙,臉上帶着奚落的笑意說道:“好想知道你昨天夜裡是怎麼進的家門,我猜你肯定是出手不凡,自掘狗洞鑽進去的吧。”
我一把從她手中奪回了鑰匙,然後惡狠狠的說道:“你可以在我的生活裡神出鬼沒,也可以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但是不能太過分……”
在我言語的刺激下,她的面色忽然便冷了下去,擡頭看着我問道:“太過分了怎樣?”
“太過分了我就覺得你的人品有問題……誰他媽讓你用84消毒液燒我的皮夾克了?”
她無所謂的回道:“哦,你說皮夾克啊,不就是一件衣服麼?誰讓你昨天晚上對我愛理不理的了。”
她一點也不內疚的態度氣的我肺疼,我終於丟掉了剋制的耐心,用手指着她,怒道:“是不是下次我還不搭理你,你就得把我們家房子給放火燒了?……沒見過你這麼無法無天的!”
“你衝我吼什麼呀,不就是一件破夾克嘛,我重買一件還給你就是了,你想要什麼牌子,隨便說……”
“聽聽你自己這口氣,是不是以爲什麼麻煩都能用錢解決?……我告訴你,我對你已經很剋制了,趁我火氣還沒上來,你最好趕緊從我面前消失……以後也別來找我了。”
她喘息着怒視我,終於大聲罵道:“你可真是個神經病,只是一件皮夾克你至於這麼說我麼?”
“對,我不光是個神經病,還有穢語綜合症,你要不想我罵的更難聽,就給我識相點兒。”
“你不就是趕我走麼,好……我走就是了,以後我也不會再自取其辱的來找你了,因爲你真的是個神經病!”她說着便重重的推了我一下,然後快步向巷口跑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並沒有什麼情緒,她只是無端出現在我生活中的,雖然給我帶來一些意外的驚喜,可是更給我製造了無法彌補的麻煩,此刻,我情願她從來沒有出現過。
……
在門口小站了一會兒,我推開了院子的門走了進去,院子裡依舊很冷清,那些花花草草有些孤寂的簇擁在一起,忍受着不能開口表達的痛苦。我準備爲它們澆點兒水,卻在路過石桌時,發現上面擺了好幾個還在冒着熱氣的菜,而我最喜歡喝的啤酒正以一個圓形圍着幾個菜放着,想來是那個丫頭等的無聊後的無聊舉動,而這時我才明白:她是來和我一起吃晚飯的,而我就這麼有點不近人情的將她給罵走了。
可是,就像她不明白那件夾克於我的意義,我事先也不知道她來的目的,而人和人之間就是有這麼多的誤會,且這種誤會來的時候越是沒有徵兆,越是難以彌補。此刻我雖然有點後悔,但還不至於在不知道她姓名的情況下去南藝找她,當然,她多半也不會再回來,我們很可能因爲這次的誤會今生不會再有交集。
我點上一支菸,背對着石桌坐了下來,目光有些渙散的看着小院之外的弄堂,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一個性格有缺陷的人,可是當我過完童年,開始獨自一個人生活時,我就學會了用一種刺蝟似的警覺保護着自己,一旦給予一個人信任,就不允許這個被我信任的人有出格的行爲,想來:我的怒火不僅僅是因爲那件意義非凡的夾克被損毀,更厭惡那個丫頭的胡作非爲,她辜負了我放心將鑰匙交給她的信任。
這個夏夜的風有些清涼的吹着,月光很溫柔的落在我的小院落裡,在加上那些搖擺不定的花花草草,我所置身的環境也算是花前月下了,只可惜如此良辰卻少了個陪我喝酒的人,我獨自撕開一罐啤酒,那些寂寞便隨着酒液流進了我的身體裡,又消融在靈魂中。
過了很久,下了班的陳藝路過我家門口,她探身向裡面看了看,見我在院子裡坐着,便走了進來,似乎是一種巧合,她從皮包裡拿出一把鑰匙交到我的手上,說道:“我明天就要去青島拍外景了,我爸媽在國外旅遊,要一段日子才能回來,你有時間就去我家把窗戶打開通通風。”
“哦。”我從她手中接過了鑰匙。
“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怎麼了?”
我看着滿桌的菜,還有沒喝完的啤酒,對她說道:“陪我喝點啤酒吧,還有好多菜吃不掉就浪費了。”
“江橋,你可別折磨我了,我最怕晚上吃這些油膩的東西,啤酒更不想喝,受不了那味道。”
我欲言又止……
陳藝又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陪你聊會兒天吧。”
我看着她臉上那遮不住的疲態,搖了搖頭強顏笑道:“不用,喝掉這罐啤酒,我也準備洗洗睡了。”
“那我就陪你喝完這罐啤酒吧。”
陳藝說完後,有些無聊的坐着,然後打了個“哈欠”,我當然知道:她只是在同情我一個人過的孤獨,並不會真的在內心深處去給予我最需要的陪伴,我隨之加快了喝酒的速度,然後結束掉這對她而言是折磨的陪伴。
片刻之後,陳藝終於找到話題,向我開了口:“對了,你們公司打算怎麼解決婚禮主持人的事情呀?”
“羅素梅已經去找關係了,希望你們副臺長能給個面子,破例讓你接一次商業主持。”
陳藝有些擔憂的回道:“我太瞭解我們領導的脾氣了,在他身上就沒有破例這一說,而且他真的不是一個很給面子的人,我們臺的員工都知道他是把原則放在第一位的,而體制在他眼裡就是最不能改變的原則,否則他也不會把這件事情卡的這麼死……要是前任領導,我這邊把情況說明一下也就解決了。”
“是啊,羅素梅都爲這件事情跑了一天了,到現在也沒有結果,你們領導可真像茅坑裡的石頭!”
陳藝沒有接我的話,但那替我們公司感到擔憂的表情卻是真切的,她輕輕嘆了口氣,爲自己的無能爲力感到內疚。
我又喝了一口啤酒,感慨着向她問道:“你說,在這個社會賺點錢怎麼就這麼難呢,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無論是客戶還是你們領導,只要稍稍做點讓步,我們就不會像現在這麼愁了……我有預感,就這麼一件小事兒,最後會演變成要了我們公司命的兇器。”
陳藝無奈的笑了笑,然後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道:“你要明白:人是這個世界上目的性最強的動物,會做最嚴謹的判斷,而這些判斷都是基於自己的利益,所以呀江橋,你不要太指望別人會理解你的困難和痛苦。”
“也是,一個肉體繁衍出一種慾望,你們領導希望維護好體制爲自己的業績添上一筆;客戶則希望花費的錢能發揮到最大價值,讓自己稱心;公司呢,又希望這筆業務救命。說到底,這個局面就是慾望與慾望碰撞後的結果,只是我們公司在這中間太弱勢了,所以也就成了最煩惱的一方。”
“嗯,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稍稍停了停,陳藝終於離開了石凳,又對我說道:“你少喝點酒,早點休息,我也回去休息了。”
“知道了。”
“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希望你有個快樂的星期一……晚安,江橋。”
“嗯,星期一那天記得給我打個電話,我還是想聽你在生日那天對我說這些。”
陳藝笑了笑,然後對我做了一個OK的手勢,下一刻她便離開了我的院子,將夜的寂寞和孤獨又還給了我,院子裡頓時沒有了她輕柔的氣息,只剩下夜晚一如既往的漫長。
我想:如果她是我的女朋友就好了!
……
週末的早晨是可以放肆的,我一直睡到十點才起牀,天氣不錯,我洗漱之後便去了陳藝家,用她留給我的鑰匙打開了屋門,然後將所有的門窗都打開來透氣,又將陳藝那些掛在櫃子裡的大衣拿出來曬了曬,因爲最近的雷陣雨有些多,這些冬天的衣服很容易就發黴。
實際上,陳藝在電視臺附近的丹鳳街是有房子的,可她父母卻對這條弄堂有很深的情結,所以這些年陳藝也隨他們沒有搬走,我一直認爲這是上天對我的恩賜和補償。
有時候,想想陳藝終究有一天會搬走,我的心情就會變得非常糟糕,我甚至想過:假如陳藝哪天真的去電視臺那邊住了,我也要在那邊租一間房,不爲別的,只爲偶爾還能像昨天那個夜晚可以面對面的隨便聊聊。
坐在陳藝的房間裡,我又將她那些獲獎證書和獎盃拿出來擦拭了一遍,她的這些榮譽也一直是我的驕傲,我猶記得:從小學到高中,每次她站在臺上領獎時,別人只是鼓掌,我卻像個異類似的又喊又叫,好似比自己拿了獎還要開心。
將那些證書和獎盃整齊的擺放好之後,我終於離開了陳藝的屋子,又回到了自己的住處,就在打開門的一剎那,我發現一件嶄新的皮夾克被摔在院落裡,我立刻意識到:就在我爲陳藝打掃衛生時,那個昨天被我氣走的丫頭又來過了,她應該是泄憤似的站在院外將皮夾克扔進了院子裡,要不然這夾克躺在地上也不會如此難看、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