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場面很奇怪,我和肖艾站在院牆上奮力的保持着平衡,陳藝則在不遠處的地方很沉穩的站着,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我想:在我爲她的突然出現感到驚訝時,她也在爲我和肖艾的舉動感到不理解。有人會擡頭看着天窗彼此思量;也有人會迷戀雙人牀,把此當作娛樂場;可唯獨不會有人爬到院牆上搖搖晃晃,這本身就是一個很神經質的舉動。
我終於鬆開了肖艾的手,非常尷尬的向陳藝問道:“你不是說在青島拍外景的嗎,怎麼今天就回來了?”
陳藝慢條斯理的解釋道:“臺裡有檔節目臨時要趕進度,所以我就提前趕回來參加錄播了,不過得先回家換一套衣服。”
“哦,這樣啊!”我應了一聲,心中也隨之涌起一陣失望,我真有這麼一剎那天真的以爲:陳藝是特地趕回來陪我過生日的。
陳藝點了點頭,隨後便走過了我家門口,可我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背影,直到身邊的肖艾從我手中拿過了手機我纔回過神,又看着她像模像樣的站在這高處,然後將這條弄堂裡最有韻味的一個角落定格在了鏡頭裡。
我低下身坐在了院牆上,忽然不太想下去,因爲這夜晚的涼風將我吹得極其清醒,我很喜歡這個平常接觸不到的角度所給我帶來的快感,彷彿在這裡坐上一會兒,我便拋卻了肉體的沉重,區別於那些正在地面上煩惱的芸芸衆生……
肖艾依舊閒不住,她如履平地的在這院牆上走來走去,又拍攝了好多張角度不同的照片,然後幫我將這些照片發給了趙牧。此刻的她,一點也不像她同學口中那個對誰都愛搭不理的的姑娘,她甚至模仿着我的口吻在微信裡和趙牧聊起了天,且不亦樂乎。
陳藝已經回家換好了衣服,我和肖艾依然在院牆上坐着,我抽菸,她把玩着我的手機,直到陳藝停下腳步,我們才脫離了之前的狀態,一起看着陳藝。
陳藝與我對視着,然後淺淺一笑道:“江橋,祝你生日快樂!”
我回應了她一個笑容,又吸了一口煙,什麼也沒有再說……
陳藝向我揮了揮手,再一次將她那有些疲倦和孤寂的背影留在了我的視線中,很快又消失在了弄堂裡的第三個轉角處。
……
過了許久,我終於從院牆上跳了下去,但肖艾一直不肯下來,她就坐在上面吹着夜晚的涼風,無所謂往來街坊們向她投去的那些詫異和不理解的目光,而我也終於趁着這個時間將那些已經洗淨切好的菜做了出來,又招呼她下來吃飯,她這才用一個比我更瀟灑的姿勢從院牆上跳了下來。
我們在小石桌的兩邊坐了下來,我撕開一罐啤酒遞給她,以開玩笑的口吻對她說道:“看你練就了這一身出神入化的翻院牆功夫,平常肯定沒少實踐吧?”
“有時候回學校晚了,都是翻院牆過去的,你們家這個算矮的了!”
我稱讚道:“英雄,從我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就覺得你骨骼清奇,額頭上都寫着上帝手製限量版奇才,這一出手果然不凡!來,我敬你一杯,以表達我對你的仰慕之情!”
她和我碰了個杯,笑道:“你這麼擡舉我,我現在就有一種要去中華門翻古城牆的衝動!”
“牛!”
她帶着點小得意看了我一眼,然後仰頭喝了一口啤酒,我也隨之喝了一大口,之後我們又說了一些和生活完全沒有關係的廢話,很快地上便毫無規則的散落了許多個啤酒罐,我漸漸有了一些暈眩的感覺,她也好不到哪裡去,已經開始有胡說八道的趨勢。
她拍了拍我的手臂,以一種很顯醉態的口吻對我說道:“江橋,你相信我作爲女人的直覺嗎?”
“這話怎麼說?”
她眯眼看着院落外那塊陳藝剛剛站過的地方,好一陣之後才又對我說道:“你真的……相信陳藝是去電視臺錄節目了嗎?”
我反問道:“爲什麼不相信?”
“你也太傻了吧!……反正,我的直覺告訴我:陳藝她是……特地從青島趕回來給你過生日的,不過她看到我之後,就把這個目的憋在心裡沒有……沒有說出口。”
我有些犯愣,許久才接着她的話問道:“如果你這麼迷信你的直覺,那你剛剛爲什麼不和我說?”
“剛剛不是還沒喝酒嘛……你知道酒這個東西可以將人的神經變得麻木……也可以讓人的思維變得很敏感,顯然我是後者……我真的好像回憶起了陳藝臨走時那欲言又止的樣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我可真是一個電燈泡兒……!”
她迷迷糊糊的說着,最後說了一聲“頭暈”後,便趴在小石桌上睡了過去,而反應遲鈍的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在這個過生日的夜晚惹了兩個大麻煩。
首先,我不知道該怎麼安置這個已經酒醉的丫頭;其次,如果陳藝真的是從青島連夜趕回來陪我過生日的,那我豈不是在這該死的後知後覺中又做了一件極其混賬的事情嗎?
我忽然很想知道此刻的陳藝在哪裡,趕忙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隨後撥打了她的號碼,得到的卻是已經關機的語音答覆。
我的心中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因爲那個丫頭的判斷是不準確的,陳藝只有在錄節目時纔會將手機關機,而關機的語音答覆正好能夠吻合她的這個習慣。
……
煙已經被我抽完,我找了件外套穿在身上,然後在這個微涼的夜晚走上了已經很安靜的鬱金香路……
此時已經是夜裡的11點,弄堂裡的雜貨店早已經關門,能買到煙的只剩下這條路上那間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只是它離我住的地方有點遠,已經是在這條路的盡頭了。
我的腳步並不快,一路上都是以一種很閒的心態四處張望着。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中,她正坐在一棵梧桐樹旁的長椅上……
微涼的風吹亂了她鬢角的髮絲,我不太看得清她的表情,可是她的身影看上去卻是那麼的孤獨,因爲這條路上已經幾乎沒有行人走過。
我快步走到了她的身邊,卻剋制住內心正在翻涌的情緒,輕聲喊道:“陳藝,你怎麼坐在這兒了?”
她這才睜開了有些朦朧的睡眼看着我,而我在這種朦朦朧朧中,彷彿看到了她一路從青島趕回到南京的疲倦。
難道她真是特地回來陪我過生日的嗎?
我忽然心疼到想緊緊將她擁在懷裡……我不需要她用這種方式來成全!因爲我和肖艾之間乾淨的就像一張白紙,這個過生日的夜晚,我最需要的:是她的陪伴,哪怕她不會陪我喝啤酒,哪怕我必須故作積極向上的面對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