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安慰的擁抱過後,我鬆開了肖艾。這個時候,我必須在她之前收起痛苦的情緒,我不應該將自己心中潛藏已久的負能量爆發出來給她看。我終於笑了笑,然後向她問道:“你覺得我是一個陽光型的男人麼”
“不,你的心裡有很多說不出來的苦”
“你不瞭解我其實,我是個很陽光的男人,我的院子裡種了很多花草,牆壁上有我手繪的向日葵,我還喜歡提前把生活想到滴水不漏,這不,我已經把過年的臘肉和香腸還有鞭炮都已經準備好了假如,你今年留在南京,我們就一起吃年夜飯吧,我動手做給你吃,餃子是必不可少的”
肖艾看着我,她終於笑了笑,卻沒有明確去憧憬我所描述出的除夕夜是什麼樣子,她只是將被子掖緊了一些,然後抱着吉他失神的看着白色的牆壁
我搬了一張椅子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我們之後沒有再說話,就這麼坐了一夜,而我在清晨時,終於趴在牀邊睡了過去。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肖艾放下了南京的一切,跟隨她的母親去了臺灣生活,那裡有鹿港小鎮、有媽祖廟、有各種海景和海產,她終於嫁給了一個年輕的音樂教授,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而我們就此別過,今生再也沒有見過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我的臉上,我迷糊糊醒來,而她已經離開了我的屋子,我的身上蓋着一牀她之前蓋過的被子,我們的體溫在這牀被子上微妙的交融了
這個早晨,我沒有去咖啡店,而是在巷口外的集市上買了對聯花邊和一些打掃衛生的工具,整個上午我都在家裡收拾着,而這也是我近幾年來最閒的一個過年前,以前在老金的婚慶公司工作,幾乎都要忙到年三十的。
中午時,我將生米放進電飯鍋裡煮,然後點上一支菸靜坐在小院門口的臺階上,心中想的最多的當然還是肖艾,可我並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她,因爲我知道,此刻的她已經和自己久違的母親見了面,我這個外人不適合和她們在一起。
米飯大約煮到一半的時候,金秋挎着黑色的皮包從轉角處走來。她的步伐依舊是那麼的自信有力,而最近她也是有夠春風得意的,不僅被非官方媒體評爲“南京最美老闆娘”,還獲得了官方的“優秀青年創業家”的稱號。我能預見,被這些光環籠罩着,明年她想做什麼事情都會容易一些,因爲不缺願意給她投資的人。
金秋也不說明來意,她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然後從我手中的煙盒裡抽出一支菸給自己點上
我終於向她問道:“年前結婚的人不少,怎麼有空過來找我了”
“忙得頭昏,想來你這兒靜一會兒。”
我下意識的四處看了看,相對於那喧鬧和快節奏的都市,這裡還真是一個清靜的地方,哪怕此刻是下班的時段,也偶爾纔有鄰居走過,所以有時候點上一支菸,在小院的門口坐上一會兒真的會讓你靜下心來忘記一些煩愁。
我點了點頭,和金秋各自抽着煙,找着各自的清靜
一支菸快要吸完的時候,金秋終於開口向我問道:“今年過年準備怎麼過”
我吸了一口煙,心不在焉的回道:“就這麼過唄,還能怎麼過”
金秋看着我,無奈的笑了笑道:“我倒真的挺羨慕你能活得這麼麻木唉今年是我回國後的第一年,可是就得忙到除夕夜,挺累的”
“婚慶行業就是這樣,沒辦法的。”
金秋撇了撇嘴,然後從包裡拿出一個請帖對我說道:“今天晚上有一個酒會,聚集的都是在南京比較有名的企業家,你也去見見世面吧”停了停,金秋又說道:“做我的酒伴。”
我翻開鑲着金邊的帖子看着,然後自嘲的笑了笑,回道:“你不怕我給你丟臉嗎連套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我可不信你沒有像樣的衣服,這幾年陳藝沒少給你買吧”
我想起,陳藝確實給我買過衣服,但也不像金秋想的那麼奢侈,因爲我向來活得樸素,倒是肖艾曾經在夫子廟的商場給我買過幾套價值不菲的衣服。那時候的她,還沒有和肖總鬧翻,揮金如土,而我則剛離開老金的公司,過得落魄,可就這麼短短几個月一切卻都已經變了,現在的肖艾活得比我還要失落
“江橋,去不去你給句話。”
“去。”
“好,那我晚上來接你。”金秋說完便按滅了手中的菸頭,也不等我留她吃中飯,便一邊接着電話,一邊匆匆往巷子外走去。
下午,我一個人坐在咖啡店裡想着明年的計劃,我估計還得花很長時間在這間咖啡店上,因爲經過這次的重創,一時半會兒也穩定不下來。
我終於有了一絲危機感,因爲自己又老了一歲,卻還沒有做出一點正兒八經的事情出來,而同齡的同學和朋友們都已經紛紛成家立業了。
快要傍晚的時候,肖艾的同學於馨來到了我的咖啡店,她帶來了一些肖艾留在宿舍裡的東西,她說,她們馬上就都要搬出去住了,一些生活用品留在宿舍裡不太安全。她特別囑咐,箱子裡還有一塊肖艾已經不怎麼戴的手錶,價值三萬多塊,讓我別弄丟了。
我大致看了看箱子裡的東西,確實有不少值錢的,我不太理解的向她問道:“你怎麼不自己還給肖艾”
於馨有些無奈的回道:“她的手機今天一直沒有開機,送你這兒錯不了呵呵,她可以不找我們這些同學,也不會不找你的對了,肖總的事情我們都聽說了,請你幫我們轉達:希望她堅強的心情。”
“嗯,我會的你呢,下半學期就沒有課了,工作找好了嗎”
“嗯,我已經被南京演藝集團錄取了,以後算是專業的歌唱演員慢慢等機會唄,反正還年輕”
“那還不錯,算是份體面的工作。”
於馨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回道:“我們的天賦和肖艾相比差太遠了只要她願意,立刻就會有娛樂公司籤她,包裝她做明星的她是我們南藝近幾年爲數不多有機會在娛樂圈大有作爲的學生,所有老師和同學都是這麼認爲的”
我不太懂這些藝術生對娛樂圈的嚮往和渴求,所以只是附和着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上太多。
於馨又對我說道:“江橋哥,這次肖艾家裡發生這麼大的變故,她會改變當初的想法進娛樂圈嗎昨天還有傳媒公司的人找到我,打聽她的消息呢”
我搖了搖頭,回道:“以我對她的瞭解,她不是一個會向生活妥協的女人。這件事情過後,她會有自己的選擇,但一定不是進娛樂圈。”
於馨點了點頭,認同了我的說法,在一陣沉默之後,她又對我說道:“對了,江橋哥,你能把趙牧的聯繫方式給我嗎,我想請他吃個飯”
“你沒有他的聯繫方式嗎”
“我有他以前在北京的電話,最近他那北京的電話好像不用了”
我將趙牧在南京換的號碼告訴了她,然後笑了笑問道:“怎麼想起來請他吃飯了”
“前段時間,我有個親戚想在南京買房子,是他找同學幫的忙,給我們優惠了將近兩個點,所以請他和他的同學吃個飯是理所應當的呀。”
我做了一個明白的表情,然後請於馨喝了一杯咖啡,她也沒有久待,在夜晚來臨前便離開了咖啡店。
晚上七點時,我又提前關掉了咖啡店的門,準備和金秋一起去赴即將在維景國際大酒店舉行的高端商務酒會,我是想跟在金秋的後面見見世面,人不能總是活在自己那小小的一撮世界裡。
我和金秋去的不算太早,所以早就爲這場酒會規劃好的停車場裡已經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豪車,它們在射燈的映襯下盡顯奢靡之風。我不禁又想起了面臨牢獄之災的肖總,他曾是南京商界呼叱吒風雲的代表性人物,而此刻即將開始的酒會,誰還會想起他呢想起他那輝煌和犯錯共存的一生
我忽然便不想再去看車窗外那些林林總總的豪車,我對人生有點迷茫,我不知道怎樣的生活才爲快樂,纔算有意義。
金秋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車位,而我在不經意間,竟然發現對面停着的正是秦苗的那輛保時捷,但也不驚訝,喬野隨蘇菡走了很久,這樣的酒會也只能秦苗代替他來參加了。
我又看了看身邊的金秋,想來她也不是真的缺少一個酒伴,而是希望我能借這個機會與秦苗冰釋前嫌,她一直認爲秦苗是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朋友。
我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該感謝她,還是該埋怨她但卻知道,待會兒和秦苗相對後,一定會很尷尬,只能祈禱時間會淡去一些她對我的恨
臨下車前,我又拿出手機給今天一直沒有聯繫過的肖艾發了一條信息,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只是告訴她,自己來參加酒會了,怕她去我住的地方找我,我卻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