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南藝的路上,我便已經做好了不受肖艾歡迎的心理準備,然後又對自己產生了一些質疑,爲什麼這個只是抱着玩遊戲心態出現在我世界裡的丫頭會讓我如此在意呢?
我的工作很累,很多時候也並不喜歡去結交朋友,可這已經是我今天第二次去南藝了,我想挽回點什麼,否則心裡會有一種落空的感覺,但我卻不敢肯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因爲害怕在這場遊戲中出局,纔會去做這些的。
晚上的道路很通暢,片刻之後我便到達了南藝,我將那隻碩大的趴趴熊扛在了肩上,沿着已經有些冷清的校園小道向肖艾所住的那棟女生宿舍走去。
我知道肖艾不會輕易見我,便請於馨幫忙,而於馨確實是個熱心的姑娘,等我來到女生宿舍時,她恰好和肖艾從學校的超市那邊走了過來,兩人手中都提着購物袋,這當然是於馨爲我和肖艾所製造的巧合,而我也很喜歡這種恰到好處的“巧合”,因爲給我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我就這麼站在肖艾迴到宿舍的必經之路上,肩頭扛着的趴趴熊則是我的武器,我會用它攻克肖艾對我的敵視和憎恨。
起初肖艾還在和於馨聊着天,可當我出現在她的視線中,聰明如她立刻便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於馨之所以約她去超市,就是爲了方便讓我見她一面。
她在我5米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然後很氣憤的看了於馨一眼。
於馨將空間讓給了我和肖艾,路過我身邊時,看了一眼我扛在肩上的布偶,很是無語的說道:“我只是說她喜歡布偶,你沒必要買個這麼大的吧?……你是來製造緋聞的嗎?”
“不是越大,越能顯示誠意麼?”
“完全搞不懂你的邏輯!”於馨鬱悶的對我說了一句,隨後獨自走進了女生宿舍,而我真的有點心虛了,因爲我發現已經有不少女學生趴在樓層的欄杆上,等着看我和肖艾之間上演一出好戲。
我走到肖艾的面前,看了看肩上扛着的趴趴熊,有些尷尬的對她說道:“是不是有點太不低調了?”
肖艾的性子就像烈酒,伸手從我肩上將趴趴熊搶了過去,然後狠狠摔在了不遠處的草地上,宿舍樓那邊頓時傳來了一片噓聲,因爲在她們聽不到聲音的畫面中,我無疑是被肖艾給殘忍的拒絕了。
我又從口袋裡掏出一隻買趴趴熊時贈送的迷你公仔,遞到肖艾的面前,又厚着臉皮說道:“這個是不是好多了?可以掛在你的皮包上……你的朋友和同學見到了肯定都會說一聲:哇塞,可愛耶!”
肖艾終於開了口:“你就別讓我犯惡心了!”
“那你就原諒我啊!”
“滾。”
我心中有一種非常受挫的感覺,繼而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在她面前這麼站着,我點上一支菸掩飾着自己的不自在,可是並不想離開。
肖艾繞過我,準備回宿舍,我又從後面拽住了她白色的長衫,放低了聲音對她說道:“我不知道你心裡有沒有把我當過朋友,如果有這麼一剎那當過,爲什麼不肯原諒這個朋友的無心之失呢?……我真的不知道你爲了等我去,特意調整了演出的時間,否則我一定會在結束工作後的第一時間趕過去的。”
肖艾轉身看着我,臉上露出譏諷的表情,說道:“呵呵,真好笑,誰爲你特意調整時間了,你以爲自己是誰啊?”
“如果你覺得這樣的譏諷,可以讓自己心裡舒服一點,我不介意多聽幾句。”
肖艾打掉了我拉住她衣服的手,怒道:“你別來煩我了,我這一輩子最恨的就是動手打女人的男人!……你就是全南京的第一號渣男!”
“你能不能別這麼誇大其詞,我那算打你嗎?我只是讓你別再弄我的那些花。”
“你不用給自己開脫,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人那麼對過我,你這渣男是第一個。”
我看着她,她的確是一個很驕傲的丫頭,這種驕傲多半是來自於她從小收穫的各種討好和讚譽中,所以我沒有真的揍她,但卻已經超出了她忍耐的極限。
我當即又往她面前走了一步,說道:“你要非誣賴我打你,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有膽量讓你給打回來……在你腳下3米遠的地方有一塊板磚,你把它拿起來,怎麼泄恨,怎麼往我身上拍,行了吧?”
“你以爲我不敢嗎?”
我沒有廢話,轉身去將那塊板磚撿了起來,然後遞到她面前,說道:“拍吧,拍完了咱們就握手言和,不過別往腦袋上拍,我這人好臉,怕掛彩了難看!”
肖艾從我手中拿過了那半截板磚,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將板磚揚了起來,我毫不畏懼的又向她面前走了一步……
肖艾看着我脖子上那塊被她抓破的地方,手就這麼懸在半空不動了。
“拍呀,反正我江橋天生命賤,不怕疼、不怕痛,就怕你蠻不講理的誤會我……如果你拍爽了,說一聲我沒打你,我就算被拍死了都覺得值!”
肖艾咬着嘴脣看着我,她將磚塊扔在了地上,撇過頭罵道:“你是神經病嗎?”
我剛想回答,不知道從哪裡跑來了一羣來勢洶洶的男生,他們將我和肖艾隔開,然後圍着我推推搡搡,很不友善的衝着我嚷道:“你哪兒來的啊?敢跑到我們南藝來鬧事兒,信不信我們讓你吃不了兜子走?”
另外一羣男生又很關切的問肖艾有沒有在我身上吃虧。
這種很不友好的推推搡搡和言語上的不尊重讓我感到很不舒服,火氣忽然就被點燃了,擡手便拎住一個離我最近的男生準備動手,而這時,肖艾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擠開了人羣,然後將我和那個男生分開,擋在我的前面喘息着對那羣男生怒道:“誰讓你們對他動手動腳的?”
有男生試圖解釋:“我們不是看他對你不尊重,想教訓他一下麼。”
“他對我不尊重,我自己會教訓他,關你們什麼事情!”
先前離去的於馨,又匆匆忙忙的從宿舍樓裡跑了出來,她一邊和那些男生解釋,一邊小聲對肖艾說道:“大家都是好心,也不知道這是個誤會,你別這麼說他們,很傷人的。”
我心中是一陣說不出的滋味,肖艾嘴上想殺了我,可最終還是爲了我這個南京第一號渣男得罪了那些來幫她打抱不平的男同學……
我從錢包裡抽出200塊錢交給了於馨,請她去學校的超市買了一條煙,然後拆分給了那些男生,雖然之前對他們很有脾氣,但還是主動向他們表達了歉意,我不想把自己惹來的麻煩引到肖艾身上,儘管她看上去並不那麼在乎別人的眼光……
學生們的判斷大多是基於感性的,所以拿了我的煙後,語氣也好了很多,其中一個帶頭的男學生對我說道:“哥們兒對不起了,我們也不知道這是個誤會,可我還是想說:我們的心都被你玩碎了!……對誰都愛理不理的夢中女神,竟然已經心有所屬!!以後你讓我們還怎麼看着她做夢!”
我還沒反應過來,那帶頭的學生已經招呼其他男生離開了,而肖艾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進了女生宿舍,現場只剩下我和還沒有離去的於馨。
於馨從草地上撿回了那隻趴趴熊,向我問道:“這個是我替你拿上去送給肖艾,還是你自己帶走?”
我心中一陣沒來由的惆悵,回道:“你就別拿上去給她添堵了,扔了吧。”
“扔了多可惜啊,待會兒要是肖艾不願意要,我就留着當枕頭用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行,那我上去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點了點頭,於馨在離去之前又向我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讓我帶給肖艾麼?”
我點上一支菸,思慮了一小會,回道:“你告訴肖艾,什麼時候消氣了,就去我住的地方找我,我給她做好吃的。”
於馨笑了笑,問道:“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口福跟在肖艾後面蹭一頓飯吃呢?”
“隨時歡迎啊。”
……
夜深了,我獨自走在離開南藝的校園小道上,周圍的一切都在此刻陷入到了安靜中,可我心中卻升起一陣擋不住的疲乏,我希望眼前的這條路沒有終點,然後可以讓我這麼一直麻木的走下去,我真的不太喜歡這個世界裡的是是非非,可又明白這種自我孤獨是一種偏離世界的迷失,於是就這麼矛盾着……
我仰起頭,面對着沒有盡頭的天空,然後將口中的煙發泄似的全部吐出……
此刻,我多麼希望有一雙輕柔的手會從身後緊緊地抱着我,然後溫柔的對我說:江橋,我不嫌棄你的孤獨,不嫌棄你的身世,也不嫌棄你偶爾的自我,我們就這麼靜靜地往前走,然後離開這座失落之城,離開世間的糾紛,離開一切製造傷痛的慾望和不平等……
我陷入到了自己的假想中,然後幸福的笑了,可笑着笑着,又變成了對自己的嘲笑,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呢?而失落之城的外面多半又是另一座失落之城,因爲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能夠擺脫造物者爲我們設定的慾望,包括我自己,至少我一直需要五穀雜糧活下去,需要情感上的安慰,需要空氣和水,需要交配來繁衍後代,這難道就不是一種最原始的慾望和需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