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艾說自己的戶口本好像丟了的時候,我的心也跟着一緊,隨即便將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身上,向她問道:“你出來的時候戶口本放哪兒了?”
肖艾將自己的手提包翻給我看,然後回道:“就放在這個包裡了,可是不知道怎麼就沒了。”
我從她手中接過手提包,裡裡外外的看了好幾遍,根本就沒有什麼戶口本,我心裡急的厲害,我最怕的就是這種在節骨眼上掉了鏈子。我可是一直在心裡倒數着,在肖艾說起戶口本丟了之前,我以爲我們最多還有五分鐘就能領到那張神聖的結婚證。而她從此以後,就是我的合法妻子,可現在卻來了這麼一出!
就在我心急火燎的時候,前面那對名爲劉潮和蘇眉的男女朋友,已經正式成了夫妻,我沒有關注蘇眉後來是怎麼勸說劉潮的,但他們的手上有了結婚證,卻是鐵打的事實。他們將登記結婚的位置讓給了我和肖艾,可是我們卻失去領證的必要條件。此時,我和肖艾已經排隊等了有將近兩個小時,犧牲掉的時間倒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想在這個本該有結果的日子,收穫的卻是狂喜之後的失望,這種心情真的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表達出來的。
這時,我們後面的那對男女,終於有些不耐煩的對我和肖艾說道:“你們要是找不到戶口本的話,就把位置讓出來,我們這兒也急等着登記呢!”
我往身後看了看,身後的隊伍依舊排到了登記大廳的外面,就算我們找到了戶口本,重新再排一次隊,恐怕也已經超出了登記人員工作的時間。
我哭喪着臉對肖艾說道:“你知道什麼是絕望嗎?這麼結實一包,怎麼一好好戶口本裝在裡面就丟了呢!我他媽得多背,才能碰上這樣的事兒!”
肖艾看着我,回道:“我當然知道什麼是絕望,但肯定不是這個時候。”?”
她的表情讓我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兒,我的面色瞬間嚴肅了起來,我一把就抱住了她,然後一邊在她身上搜着一邊說道:“你是不是藏身上了?也就我這智商才相信戶口本放在皮包裡能丟。”
我從肖艾的小腿一直摸到她的胸口,肖艾一手推開我,一手捂着自己的臉,說道:“江橋,別這樣,真的很丟臉!”
“那你說,戶口本弄哪兒去了。”
我那較勁兒的樣子,瞬間就將我和肖艾弄成了現場最有戲劇性的一對兒,同行的人中,有人看着我們笑,有人爲我捏一把汗,因爲誰都不能確定,肖艾來這麼一出,是不是因爲想出爾反爾。
糾纏了一陣之後,我終於給肖艾讓出了空間,然後板臉看着她,而這個時候,後面催促我們的人也似乎不急了,他們都等着在我們身上看一出好戲。
肖艾倒是不慌不忙,順手從身邊一個種着盆景的花盆裡拿出了戶口本,然後在我面前晃了晃,笑着問道:“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覺得她在領證之前和我來這麼一出,還是很有必要解釋一下的。而我這心情就和坐過山車一樣,直到現在纔有了能順暢喘息的感覺。
可肖艾卻沒有和我解釋的打算,她將我拉到了登記臺,然後將自己手中的戶口本遞給了工作人員,說道:“同志你好,我們要結婚,自願的。”
她加了一句“自願的”讓工作人員會心一笑,然後又向我問道:“小夥子,你的戶口本呢,還不趕緊拿出來,你這樣子可不像是被逼的。”
我看了肖艾一眼,便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了戶口本,工作人員從我手中接過以後,依然笑着對我說道:“小夥子,好好對這個姑娘,她藏戶口本,可不是爲了爲難你,其實是怕你後悔呀!”
工作人的話讓我充滿了意外,我以爲肖艾就是無聊心理在作祟,因爲在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她就很喜歡捉弄我。可是,當我再仔細想想之後,也明白了工作人員爲什麼會這麼和我說。我該明白和理解肖艾的,她因爲這兩年的動盪,心中愧疚將我獨自扔在了國內兩年,在她的心中,我除她之外也許還有更好的選擇,可是我卻不這麼想,我已經用實際行動,做了最尊重自己內心的選擇。
恍神中,工作人員已經在我們的結婚證上戳上了鋼印,她將結婚證分別遞到了我和肖艾的面前,然後對我們說道:“恭喜你們,從現在起,你們就是國家法律所認可的合法夫妻了。”
我雙手從工作人員的手中接過,竟是如此的沉甸甸,我等了肖艾兩年,等的就是這個結果,我的心已經在這一刻沸騰!今天,我江橋就算是有家室的人了,我將徹底告別二十多年的孤獨。
走出民政局,直直照下來得陽光像一束分割線將我的人生分割成了兩段,我從未像現在這麼有存在感,我感覺自己的世界裡有一棵梧桐樹正在生長。很快,我的腳下就有了一片陰涼,而她就在樹影下爲我沏上了一壺涼茶,我們的面前是一片金黃色的麥田,空氣裡都是收穫的味道。
我終於眯着眼睛,笑了笑對她說道:“你是我媳婦了。”
“要不要在大街上搞個什麼慶祝儀式?”
我搖頭回道:“不想,雖然我們到今天才算是領了證,可是我真有老夫老妻的感覺,我現在特別平靜,真的特別平靜。”
“是麼,你那腿能不能先別抖?”
我尷尬的看着她,她卻看着那條出賣了我心情的腿,我索性往地上一躺,然後在衆人忙碌的腳步中,點上一支菸,看着瓦藍、瓦藍的天空。
肖艾在我的身邊坐了下來,我順勢就將她的腿當成了自己的枕頭,我感覺自己走在人生的巔峰之中,更覺得這就是生活該有的樣子。
片刻之後,我才閉着眼睛向肖艾問道:“你現在是什麼心情,我親愛的媳婦?”
“很平靜,真的特別平靜。”
我轉頭看着她,學着她的樣子說道:“是麼,能不能控制一下你的心跳?”
肖艾看着我笑了笑,然後在人羣的喧囂中閉上了眼睛,她雖然沒有再開口說什麼,但是我已然瞭解她的心情。也許,我們真的是平靜的,因爲人羣的喧囂已經影響不到我們,我們就像是身處一片曠野中,風一吹,青綠的草就像波浪似的動了起來,她在青草地上睡得很恬靜,在她的眼裡,我也一樣。
離開了民政局之後,我和肖艾一起去了安葬奶奶的那片墓園,我們沒有說太多煽情的話,只是拿着結婚證在她的墓碑前坐了一會兒
我向肖艾問道:“今天晚上,要不要約上朋友們一起吃個飯,把咱們結婚的喜訊分享給他們?”稍稍停了停之後,我又笑道:“人生真是無常,前些時間見金秋,我們還說會在他們之後結婚,沒想到一下子就超前了!我就是喜歡這種出其不意的感覺。”
我說完之後,便看着肖艾,可是她卻搖了搖頭,回道:“先不要公佈。”
我沒有問爲什麼,可是心裡卻知道她爲什麼有這樣的想法。我下一刻就想起了趙牧,還有那個他找到我談條件的夜晚。直到現在,他對肖艾都沒有死心。而他的不死心就是肖艾的顧慮。
瞬間,我就從結婚的喜悅之中被剝離了出來,我意識到了自己的面前還有好幾個障礙沒有跨過去,所以現在慶祝,似乎還爲時過早。我不敢去設想,如果當年琴行的縱火案與趙牧有關係,現在他知道我們結婚後,會有什麼樣過激的舉動。
一陣思慮之後,我終於向肖艾點了點頭,對於我們來說,似乎還有一段曲折的路要走,而現在最讓我感到難受的便是那種未知的感覺,我不願意將趙牧想的太骯髒,可他現在確實就是橫在我和肖艾之間最大的障礙,哪怕此時此刻我們已經領了結婚證。
這個晚上,我和肖艾哪兒也沒有去,只是自己在玻璃房裡做了一些飯菜,然後接來了楊瑾和楊曲,算是簡單慶祝了一下,而明天,楊瑾便會離開南京,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夜裡,當世界再次安靜之後,我和肖艾聊得最多的卻並不是以後的婚姻生活,肖艾還在爲李子珊的股份被神秘投資公司收購的事情而感到勞神,她因此覺得李子珊瞬間就從明處躲到了暗處,也許避過了這次的風頭,她還會捲土重來。
我也覺得有這樣的可能性,因爲以正常邏輯來看,李子珊倒得過於突然,以她在“金鼎置業”的根基,就算局勢對她極其不利,也不會以這種方式退出。
肖艾的煩惱當然也是我的煩惱,在她睡着之後,我失眠了。這已經是我近期內的第二次失眠,我無法控制自己的精神狀態,我就這麼開着夜燈,靠在牀頭想着一些事情。
晃神中,我眼角的餘光便瞥到了擺放在茶几上的那隻公文包,在那個公文包裡不僅有肖艾和我的戶口本,還有火火之前給我的調查資料。
夜晚的寧靜頓時就刺激到了我敏銳的神經,我想到了一個細節,在那份調查資料中,所有人都是有來歷的,卻唯獨有一個人的是空白的。我當時問了火火。他說,暫時查不到這個人的資料,畢竟他屬於私人機構,無法和公家機構那龐大的資料庫相比。當時,我沒有多想,我只以爲這個人是趙牧的某個同學,可現在看來,似乎沒那麼簡單。
我顧不上是深夜,立刻找到了火火上次見面後留給我的電話號碼,然後給他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