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突厥大地上不太平靜。
有傳言:爲報隋滅北周宗室之仇,千金公主煽動都藍反隋。
反隋的第一步━━殺我父親。
都藍自信的認爲,只要逼得突利交出我父親,必然會挑起大隋和突利的戰爭,到時候,他聯合突利予以好處然後共同抵禦大隋兵馬,不愁得不到中原天下。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突利深知其中的道理,他明白一旦將我父親‘交’到都藍手中,父親必死無疑,是以他一直很是猶豫,也正因了他的猶豫,都藍大軍氣勢洶洶的直逼突利的屬地。
雖然都藍和李淵打了很長時間的仗,但經過一個冬天的養精蓄銳再次兵強馬壯。而突利的人馬和裝備都不如都藍,很快的,突利的平州和馬邑便被都藍佔領。
突利一下子緊張起來:是直接交出我父親還是背水一戰?
於公:父親是使臣,無論突利‘交’出我父親是不是被迫的,他不盡力保護使臣就是他的錯,這個樑子和大隋是結定了的,以大隋的天威,定會爲父親報仇。
於私:突厥人最恨懦弱投降的人,突利迫於都藍的淫威‘交’出我父親定會成爲突厥大地上的笑柄,從此之後受盡突厥人的唾棄……
突利的左右爲難、舉旗不定被父親一一看在眼中,只到時機成熟,父親問道:“可汗,突厥是您當家作主的時刻來臨了,您願意聽我的安排嗎?”
父親的話起先令突利吃了一驚……但他骨子中流着的終究是突厥的好戰血統,他看着父親,眼中閃放着‘我願意’的光芒。
看出突利的決定。父親笑道:“都藍舉一國之兵來威脅可汗您交出我,無非是想挑起我大隋和可汗您的矛盾,可汗有沒有想過,到矛盾真正激發的那一天,您真以爲都藍會派兵支援嗎?都藍素來小人之心,我想着他肯定會順勢和大隋聯兵消滅您。只要消滅了您這支勁旅……突厥當家作主的人仍舊是他,您的根基將會被他徹底的從突厥大地上拔除。”
父親所言並非危言聳聽,突利可汗思索片刻驚得跳了起來,“長孫將軍,依本汗現有的勢力,真能夠當得了突厥的主?”
看出突利的野心,父親欣然一笑,“我可以擔保。只要我在突厥一天,我大隋一定不會和都藍聯合起來攻打您。”
父親的話說得言詞鑿鑿,突利可汗不得不信,急忙對着父親作揖,“本汗願聽從長孫將軍的安排。”
“都藍看似來勢洶洶,實則內部各懷鬼胎。我部難以力敵,卻可使離間計……”
父親是我見過的最有謀略、最聰明的人,他的高瞻遠矚、運籌帷幄,讓一個在21世紀只懂得法醫學知識的我一步步的奠定了權謀之術。父親辦事的手段雖然相當的殘忍,但在那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環境下,活下來的纔是強者,活下來的纔是勝者。就算這中間的手段再卑鄙、再惡毒,有什麼是比活着更重要的呢?
父親,是一個天生的將軍,天生的政治家。
看着父親口陳當前突厥內部形勢,用手比畫着突厥的地勢山川,一切皆如在手掌之間,突利可汗陷入深思。
雖然猜不透此時突利看父親的眼光代表着什麼意思,但突利仍舊按父親的安排派了幾個頭人去聯繫都藍手下的頭人,並攜帶大量錢財以充禮數。在得到都藍手下的幾個頭人願意共同舉事的保證下,突利又按父親的安排派了幾個心腹頭人去了都藍的營帳臥底,一出苦肉戲唱得惟妙惟肖,都藍果真相信並且收留了那幾個臥底頭人。
一切準備妥當。是年五月,突利可汗悉發40萬騎兵抵禦都藍。
父親領20萬騎兵收復平州。突利領兵20萬再敗都藍於馬邑。六月,父親率部2000人夜襲都藍的白道軍營,殺傷都藍將士萬餘人。
都藍步步失算、節節敗退……
正所謂牆倒衆人推,七月,西突厥和突厥北部的鐵勒、室韋、思結、斛薩、阿拔、僕骨等數十個部落的酋長領軍10餘萬殺至都藍大軍所駐營地━━磧口。
處處抗拒、有限還擊、敗多勝少,都藍徹底的被孤立,他恐老營有失,遂撤兵回根據地都斤山。
都藍和突利的大戰最後在都斤山擺開。
突利大軍屢戰屢勝、士氣如虹。都藍將士喪失鬥志、閉門不出。如此情形一直僵持了三天,直到一個夜晚,都藍的山門開了。
那一夜,打開山門的是一個女人━━千金公主。
跟隨在千金公主身後的是幾個目瞪口呆、身子有些顫抖的臥底頭人,他們瞠目結舌的盯着千金公主手上提着的血淋淋的人頭━━都藍的人頭。
千金公主將人頭丟到父親的面前,“長孫郎,你贏了。”
“公主力斬都藍,爲大隋立得頭等軍功,末將一定稟明聖上知曉,到時公主回朝有望。”
聽着父親的話,千金公主笑得很是悽婉。“長孫郎,你信你的隋帝會允我回中原嗎?”說着話,她一把撕去身上盡染血漬的白袍,裡面穿着的居然是她前來和親時穿的北周皇室嫁衣。嫁衣在戰火的熱浪下左右搖擺,襯得千金公主似一隻將要展翅飛翔的鳳。
父親的神色有些動容,眼中有絲絲的痛色,“公主,你……”
不容父親將話說完,千金公主只是擺了擺手,她定定的看着父親,“長孫郎,一如二十年前,我還是想問你一句話。”
父親的手不自覺的縮緊,“問。”
“如果我不是公主,你會帶我走嗎?”
看着千金公主期待的神情,父親雙目微眯,極力的咬着牙關,沒有作聲。但十指痙攣無法掩飾他瑟瑟發抖的身軀。
“還是沒有回答啊。”儘管臉上悽婉之色染盡,但千金公主仍舊撇嘴一笑,猶若開放在雪山的雪蓮,極是聖潔。她帶絲失意的喃喃說道:“爲什麼我沒有在認識你的第一天就問這句話……要不然,結局也許……”話未盡,血如箭般從檀口中噴薄而出,身形微有搖晃。
臉色一變,父親的眸中燃起兩簇火焰,絕望的神情鋪天蓋地而來,自咽喉裡擠出淋漓盡致的一個“不”字後哽咽着飛身而上,抱住了那搖搖欲倒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