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抵達浦東國際機場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宋曉顏累得一個字都不想多說。雖然這一路都在睡睡醒醒之間,可還是覺得特別累,大約是旅行即將結束,整個行程攢的疲憊統統釋放出來了。
回到家宋曉顏就直撲大牀,行李都沒有精力收拾。
終於能躺在自己的牀上好好睡一覺,可是幸福往往很短暫,她覺得纔剛閉上眼睛,鬧鐘就響了。
宋曉顏洗漱完從洗手間出來,看到葉睿寧從樓上下來,上身着細條紋襯衫,下着剪裁精良的西服褲子,修長的手指正在扣襯衫袖釦,臂彎裡還搭着同色西服外套。
葉睿寧說:“吃了早飯再走,我今天就不送你了。”
“你是去工作,還是去機場。”
“工作。”
“哦。”
葉睿寧停在宋曉顏面前,將外套穿好,繫上第二粒鈕釦,打量着她問道:“你是想讓我留下來,還是不想?”
宋曉顏沒來由的臉一紅。這是他的家,他當然願意留就留下來,不願意就走,然而這樣問她,她倒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葉睿寧看她紅着臉的樣子滿意的笑了,他也沒時間逗她,於是說:“我最近一段時間可能都要待在上海。”
宋曉顏點點頭,“哦。”
“快去收拾吧,我先走了。”
宋曉顏換衣服的時候,鏡子中的自己臉還是紅的,整個人也覺得熱熱的。換好衣服到餐廳,餐桌上擺着牛奶、麪包,離家這麼久,也不知道葉睿寧從哪兒搞到的麪包,吃起來還挺好吃的。
出了門才發現下雨了,天色陰沉沉的,還有霧氣。宋曉顏站在門廊下面攏了攏衣領,低聲喃喃:“一場秋雨一場寒,還好這裡不是北京。”
上海的雨水比較多,今後葉睿寧長期住在上海會不會不習慣?也不知道他的腿能不能受得了。
葉睿寧早年當兵時,左腿受過很嚴重的傷,當時醫生都認爲他可能要坐一輩子輪椅,即使能站起來也會影響走路。然而葉睿寧奇蹟般的恢復了,如今走路、開車完全不受影響,只是不能做劇烈的腿部運動。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逢陰雨天,他就會腿疼。
長假之後上班的第一天,大家都沒什麼工作狀態,互相交換着旅遊帶回來的美食,一上午就這樣過去了。
股市依然強勢,節後第一天來了一個漂亮的開門紅。這一波行情中,金融股漲的最爲兇猛,今天又是領漲。下午收盤後,金融組請吃蛋糕,邱銘給宋曉顏搶了一塊回來,爲了能沾一沾金融股的牛氣。
沒什麼工作安排,宋曉顏打算早點下班,想到早上葉睿寧說最近一段時間都在上海,不知道他會不會回家吃晚飯呢?宋曉顏給他打了電話,然而日理萬機的葉睿寧,當然是有應酬的。
於是宋曉顏在公司吃過晚飯才走,回到家後收拾了行李,洗了澡,煮了梨湯,抱了本書蜷在沙發裡看着,卻有些看不下去,一頁書來來回回看了好久,神思不知不覺就飛走了。
雨還在下,也不知道葉睿寧的腿怎麼樣?
她隔一會兒瞅一眼時間,大約十點鐘,宋曉顏實在是待不下去了,索性拿着傘出門“雨中漫步”,一出門才知道雨已經停了。
宋曉顏走得很慢,趕在星巴克關門前買了一杯摩卡,隨後原路折返。過馬路時特意多等了一個紅燈,她望着過往的車,卻沒有一輛眼熟的。
快走到小區門口時,一輛黑色轎車穩穩停在身邊,透過半開的車窗,她看到了葉睿寧。一晚上飄忽不定的心,忽然間有了着落一般。。
“明天同樣的時間來接我。”葉睿寧吩咐了司機一句,便開門下車。
邁巴赫的車尾燈漸行漸遠,葉睿寧和宋曉顏並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這麼晚出來買咖啡?”
宋曉顏點點頭,“想喝。”
葉睿寧說:“我記得家裡有咖啡機和咖啡豆。”
宋曉顏抿了一口咖啡,口是心非道:“沒有人家做的好喝。”
“是嗎?”葉睿寧似笑非笑得問,
宋曉顏確定的點點頭,他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你的腿還好嗎?”
“還好。”
“那就好。”宋曉顏繼續點頭。
接下來,彼此陷入沉默。
雨後的空氣清新,風涼涼的。小區裡悠然僻靜,路邊昏黃的路燈是唯一點綴,他們的影子灑在地上,斜斜的兩隻,中間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宋曉顏忽然覺得彼此間沒有話說似乎有點尷尬,然而她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麼來化解尷尬。
這條她每天下班的必經之路,忽然間變得好長,感覺已經走了好久,卻還沒有走到終點。宋曉顏咬着杯口拼命想要說些什麼,終於,她眼睛亮亮的說:“早上的麪包很好吃,你在哪兒買的?”
“自己烤的。”
什麼?他們到家明明已經凌晨了,她困得睜不開眼睛,他竟然還能烤麪包?然而全才如他,竟然連麪包都會做。
葉睿寧說:“三點鐘和美國那邊有個視頻會,索性就不睡了。”
“那你今天覺得困嗎?”
“還好,忙起來就沒感覺了。”
成功人士果然不好當,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成功的。至少她不會把會議安排在凌晨,雖然那個時間美國股市正在盤中。
終於回到家,宋曉顏給葉睿寧盛了一碗梨湯,打消了一起喝湯的念頭,直接鑽回房間。睡前習慣性的刷交易所網站,竟然發現紅寶書出了增發公告,宣告非公開發行新增股份8000萬股,募集金額約20個億,發行的承銷方就是她的東家——USR研究所。
增發對象分別是騰達資產、黑石資產,第三家是夏冰清的社交軟件公司大夏科技。所以,葉睿寧、夏冰清,還有陝北的王總,都參與了紅寶書的增發,葉睿寧竟然對此隻字未提。
這篇公告的信息量真是不小,宋曉顏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確保自己沒有看錯或者看漏。
她不得不起牀加班,鑽進書房寫點評報告,還好前段時間寫過定增報告,所以這次報告的工作量不大,應該能在12點之前搞定。宋曉顏開始後悔整個晚上的時間都因爲等葉睿寧回家而白白浪費掉了,如果早一點的看網站,今晚可能就不用熬夜了……
她正埋頭於報告間,聽到幾聲敲門聲,擡頭看到葉睿寧出現在書房門口,手裡還端着一盤水果。
宋曉顏沉默的看着他逐漸走近,忽然開口問:“黑石資產也參與紅寶書的增發,這事兒你知道嗎?”
葉睿寧放下水果盤,看着她說:“有件事情需要和你通報一聲,黑石資產的總裁離職了,在尋找到合適的人選之前,我會代任黑石資產總裁。”
“所以呢?”
“這就是我最近需要在上海的原因。我一直在等你問,但是你似乎並不關心。”
聽到最後,宋曉顏似乎從葉睿寧的語氣中,聽出了絲絲委屈……
一定是她聽錯了,她忙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葉睿寧乾脆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翻看着她放在桌上的資料。
宋曉顏平復了心情,纔想起來他並沒有回答她剛剛的問題,於是繼續問:“參與定增是你上任前的決策,還是上任之後的?”
葉睿寧挑眉看她:“我今天才第一天上班。”
言下之意,這並不是他的決策。其實仔細想想就會知道,參與增發這種大事怕是早在節前就確定下來了,而他在此之前不過只是黑石資產的股東,公司的具體投資事宜他也未必完全清楚。
宋曉顏說:“所以你並不是和夏冰清約好一起參與增發的咯?”
葉睿寧實話實說:“我是聽說過,她也有參與的意向,”他忽然話鋒一轉,“你怎麼這麼在意她?”
宋曉顏臉上有些掛不住,低頭裝忙:“我只是隨口一問。”
葉睿寧笑意融融的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葉睿寧似乎不打算走了,就坐在她對面,這嚴重影響了她寫報告的進度。眼看着時間不留情的一分一秒走過,她終於忍不住的說:“三叔,求您去歇息吧,您在這兒影響我的思路。”
葉睿寧低眉一笑:“原來我這麼重要。”
宋曉顏臉紅了,葉睿寧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葉睿寧的確很疲憊,他幾乎四十八小時沒有閤眼了,今天全天都忙着開會、談話,片刻休息的時間都不曾有。現在的他的確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他的腿從昨晚就開始疼,預示着即將陰天下雨。其實經過幾年的恢復,他的腿已經不怎麼會疼,這次大概是因爲太累了,纔會疼的比較厲害。
葉睿寧吃了一片止痛藥,在牀上躺下。
爲了向去世的父親致敬,他碩士畢業之後選擇參軍入伍,出乎所有人意料。他去了父親生前所在的部隊,赫赫有名的鐵軍師。
他5歲的時候,父親犧牲在自衛反擊戰的戰場上,孤獨無依的他被宋家老爺子領回家,二十多年來視如己出。他父親生前曾是老爺子一手栽培出來的幹部,是老爺子的忘年好兄弟。
在入伍的兩年間,葉睿寧的表現出類拔萃,軍事素質拔得全師頭籌,數次立功,實在是一顆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就連師長都親自找他談提幹,希望他可以繼承父親衣鉢。但是葉睿寧依然堅持義務兵役之後就退伍。然而就在退伍前兩個月,他隨部隊外出執行任務,意外傷了左腿。
葉睿寧看着手機裡的照片,是宋曉顏畢業那天拍的。亭亭玉立的宋曉顏,站在他身邊,笑眼彎彎,兩個淺淺的小梨渦彷彿有着無限魔力,吸引着他一步一步深陷,毫無掙扎之力。
就在他入伍期間,宋曉顏的父親去世、母親改嫁,而她也因此身患抑鬱。
他自小生活在宋家,雖然全家人對他很好,但是他還是小心翼翼的對待每一個人、每一件事,不讓自己犯任何錯誤。寄人籬下的生活讓成長爲一個冷靜自持的人,有很少會爲自己所做的選擇後悔,然而入伍這件事情就是其中之一。
在後來很長的時間內,他總會忍不住的想,如果他沒有在那個時候離開家,宋曉顏是不是就不會受那麼多委屈,承受那麼多痛苦?
宋曉顏原以爲可以在12點以前睡覺的,結果又熬到了凌晨。她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醒了許多次,還一直做夢,奇怪的是醒來後什麼都沒記住,唯一記住的畫面是她和葉睿寧,似乎在一個晚宴的現場。
早晨一睜開眼睛就得到通知,晚上出席紅寶書的宴會。
沒想到,她還有做先知的天分。她同葉睿寧說起,他的回覆只有八個字:“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越想也不對,她白日裡也沒思什麼啊,晚上怎麼就夢到和他一起參加宴會呢?
宋曉顏從衣櫃挑了一套淺灰色及膝連衣裙,出席宴會不會顯得太隨意,穿着上班又不會顯得太突兀。
她撘葉睿寧的順風車上班,爲了不在公司引起更多不必要的誤會,她特意提前兩個路口下車,打算走回公司,卻正好看到秦夢雨也在相同的地方下車,而那輛車的車型和車牌號,如果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企業客戶部主管趙思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