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守所裡,打鬥幾乎每天都會發生。老號子們爲了制服新號子會想盡辦法來折磨他們,新號子也有狠角色,不服老號子的,會挑釁老號子,爭取更高的地位,還有老號子與老號子之間也會明爭暗鬥。總之,爲了能夠在號子裡生存,在這裡的人們會永不停歇的戰鬥下去。
佛教裡講,信佛的最高境界就是擺脫六道輪迴,永登極樂。在這六道中,就有一界叫做修羅界,傳說修羅界裡的人都是殘暴.兇狠的,他們以殺人爲樂,他們就像殺人機器一樣永遠不停止的在廝殺,在戰鬥。聽了二哥的兄弟們給我講了這麼多在看守所裡的故事,使我想象看守所就是在人間的修羅界,在那裡勝者爲王,敗者爲寇,每個人都在遵循着這樣一個適者生存的道理。
而那些管教和武警們在我的感覺裡,他們就是高高在上的天界的神仙,他們知道這裡發生的一切,但他們高高在上的時間太久了,他們所見到的鬥爭太多了,他們變得麻木,變得認爲這些本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就像修羅界本來就該是永不停止的廝殺一樣。
聽了這些事兒以後,我曾很長時間都生活在恐懼之中,甚至有的時候做夢都會夢到自己進了看守所,在裡面被人打得遍體鱗傷,血肉模糊。於是我每天都戰戰兢兢的怕自己會犯什麼過錯,會觸犯了國家的法律,而被送進那可怕的人間地獄。所以我也想告訴我的所有的朋友們珍惜自己所擁有的一切美好,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鐵門被打開,還是王管教打開的,他開門後,皺着眉頭說:“有人抽菸吧?”真是有個好鼻子,在混合了這麼多味道的號子裡,他還能一下就聞到煙味兒,實在叫人佩服,後來才知道王管教從不抽菸。
吳學森忙立正說:“報告,沒人抽,可能是別的地方傳進來的。”
王管教看了看吳學森說:“別想蒙我。”又讓了讓身子說:“出去吧。”看來王管教人還不錯,不是很愛追根究底。其實抽菸在每個號子裡都會發生,管教們只要心情不是很壞,也都懶得管。
號子裡的人全都出去了,板下人又開始各司其職,該洗衣服的洗衣服,該洗廁所的洗廁所。看來吳學森到還很是一個管理型人才。
二哥和陳謙.常志東一起出去的,仍然在牆根坐了下來。
孫偉和王佳早就出來了,看到二哥後走了過來。
“怎麼樣?火腿吃了嗎?”孫偉還沒到跟前就說。王佳衝着二哥和陳謙點了點頭,看到常志東的腳鐐,停下了目光。
孫偉也看到了常志東的腳鐐,看向他說:“殺人了?”
常志東還是不變的憨笑:“啊,是。”
二哥介紹說:“東哥,苦命人。”
孫偉向着常志東點頭說:“孫偉,他是王佳。”
王佳點頭,常志東又是憨笑。
陳謙搶過話頭說:“還說火腿呢,被他媽的吳學森給搶走了,你看我臉上這血條子。”
孫偉一見,上去摸了一下那已經結噶兒的血條子,陳謙“嘶”的一聲,表示很疼。
孫偉轉過頭看向二哥說:“怎麼回事?沒吃上?”
二哥笑着點了點頭,陳謙又搶過來說:“還吃呢,味兒都沒聞着,進去就讓吳學森給搶走了,我還想搶回來,就讓他們給幹了一頓。”
王佳面無表情的嘴裡發出“哧”的一聲,仍然沒說話,看向了孫偉。不愛說話的王佳只要一出這個動靜那就表示他很生氣,他要揍人。
孫偉也看了看王佳,從小一起長大的他與王佳有着很深的默契,他明白王佳的意思。回頭又對二哥說:“草,連我的東西也敢搶,我看他是活膩歪了,你們等着。”
說完,回頭尋找吳學森,見吳學森就在不遠處看着他們這裡,快步走了過去,王佳自然也跟着走去。
吳學森其實還是很怕孫偉的,不說孫偉的名聲在外,就說他能在號子裡幾進幾齣,跟住旅館似的,也知道他在裡邊有人,一般是沒人敢惹他的。看見孫偉衝他走過來,吳學森本能的想要躲,可又看院子裡這麼多人,他要是顯得太熊,以後怕是一點顏面都沒有了,還當什麼號長,還不得任人踩捏。便硬着頭皮原地不動等着孫偉過來。
孫偉和王佳的步子走得太快,牆上巡視的武警已經注意到了他倆,孫偉忙放慢腳步,臉上掛着微笑,離老遠就喊:“森哥,怎麼樣,該判了嗎?”
話說完了,人也到了吳學森的面前,孫偉離吳學森的身體很近,幾乎要挨着他了,突然就是一拳,打在了吳學森的肚子上,吳學森本能的一彎身,但卻被孫偉用肩膀頂住了下巴,身子沒有彎下去。旁邊的棍子倒是很有些血性,看到他哥捱了打,說了聲:“幹什麼。”就要去抓孫偉,可是人沒動,再一看,王佳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正對面,和他臉對着臉,而棍子的腳面已經被王佳踩在了腳下,一動不動,面無表情的盯着他。
這時候,孫偉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吳學森的臉頰,湊到吳學森的耳邊說:“小比,你真他媽狂,連我的人和吃的你都敢動,作死呢吧。”
吳學森早已經嚇的臉色刷白,顫着聲說:“偉哥,我不知道是你的人和吃的,你也是號長,知道我不拿他們東西,還怎麼管別人,是不是,偉哥,你得體諒我啊。”
孫偉還是微笑着說:“我體諒你媽個比,我看你號長是幹到頭了。”
吳學森一聽,嚇得忙說:“偉哥,別……”
吳學森的話還沒說完,牆上的一個武警感覺他們不對勁,一下把槍端了起來,對着他們大喊:“你們,幹嗎呢?”
孫偉擡頭一見,忙擡起雙手,對着那個武警喊:“小劉幹事,沒事,鬧着玩呢。”
小劉幹事沒有一點鬆懈,槍一比劃說:“離那麼近幹嗎?分開!”
孫偉和王佳走出幾步,和吳學森.棍子保持了一定距離後,孫偉笑着衝小劉幹事揮了揮雙手,又原地轉了一圈兒,喊道:“你看,真沒事兒,玩兒呢。”
小劉幹事把槍揹回了肩上說:“別搞事兒,離遠點兒。”
孫偉衝着小劉幹事“哎”了一聲,又回頭笑着對吳學森說:“規矩點。”這才插着兜兒和王佳溜溜達達的回到了二哥他們跟前。
孫偉回來後也往牆上一靠,坐了下來說:“那傻筆就是軟蛋,我已經警告他了,應該一時半會兒不會找你們麻煩了。”
二哥笑着對孫偉說:“謝了。”
孫偉拍了拍二哥說:“都是哥們弟兄,遠了啊。”
陳謙不無擔心的說:“就怕他不買你的帳,在裡邊,他們人多,你又治不了他,放風的時候有人看着,你也不能拿他怎麼樣。”
孫偉一立眼睛,說:“他敢。”
陳謙對孫偉說:“就怕他一時半會兒的也許還能老實,可時間一長呢,你倆出去了呢?”
二哥對陳謙說:“謙兒,別怕,大不了就是跟他幹,我保證就算幹不過,也不會讓他好受。”
常志東也忙說:“還有我嘞。”
這時候,就聽見從號子裡傳出了一個極小的聲音:“還有我。”
所有人都望向號子的方向,這時候從裡面慢慢探出了一個頭,竟是那剛挨完了打的尚曉東,扶着牆,慢慢地往出挪。
除了孫偉和王佳,所有人都皺緊了眉頭,常志東更是“嘩啦”(因爲帶着腳鐐,沒忘吧)一聲,站了起來,指着尚曉東就罵:“草你媽,你個強姦犯,滾蛋。”
一聽強姦犯三字,孫偉也是使勁皺着眉,連一向沒有表情的王佳都不禁挑了挑眉毛。
尚曉東無力的搖了搖頭,大聲喘着氣說:“你們聽我解釋,我是被冤枉的。”
常志東又罵道:“放屁,一個好好的大閨女讓你禍禍了,還能被冤枉。”
尚曉東看着好像都要急哭了似的的說:“是真的。”
這時候,陳謙也罵道:“滾滾滾,我們這商量正事兒呢,,沒空搭理你。”
尚曉東仍然沒走,說:“能聽我解釋解釋不,就一會兒。”
陳謙還要再趕,二哥突然阻止說:“就聽聽他有什麼可解釋的。”
陳謙沒再吱聲,所有人都看着尚曉東等他的解釋。
“其實,我真是他媽的倒黴,做好人都能被當強姦犯抓起來,我本來是個業務員……”就這樣,尚曉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給二哥他們講了事情的經過。
尚曉東說完後,大家仍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半天沒人說話,都感覺在當今的法制社會這種事兒簡直是天方夜譚,可看尚曉東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
最爲恨強姦犯的常志東最先說的話:“兄弟,委屈你了,你比我苦。”看來常志東是真的淳樸善良。
二哥盯着尚曉東的眼睛說;“你說的都是真的?”
尚曉東也盯着二哥的眼睛使勁的點了下頭。
所有人都相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