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面坐在沙發上的張總看他們打完了電話,嘴腳流出一份譏笑,也開了口:“華書記,你看我們這事怎麼辦啊,你就給個準話,行呢,我就等你兩天,不行說聲,我立馬就離開洋河縣,再找你,我就是孫子。”
他口氣相當的囂張,因爲他知道有人幫他已經教育了這個求事不懂的書記了。
華子建今天受夠了他們的窩囊氣,但也是毫無辦法,現在先把他打發走了再說,他就哈哈一笑說:“你放心,我明天找那個中標的做點工作,一定讓你接這工程,你就等我幾天。”
張總一聽這話,還算是受用,就站起來說:“那就兩天吧,還請書記你抓緊點。”說完煙都沒給華子建發,站起來就離開了辦公室。
華子建望着他背影,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本來還以爲自己一個縣委書記已經夠大的了,走路都經常想橫着走,可那曾想在這些人的眼裡,一個縣委書記算個吊毛。
華子建拿起了電話,撥通肖局長,問起了招標事情的情況,肖局長就把招標會上冷縣長怎麼發脾氣,怎麼說廢了標等等的事說了一遍,華子建就讓他把那個中標的公司負責人聯繫下,讓他來自己辦公室一趟,自己想和他談下。
過的有三四十分鐘,那個鼎輝公司的王總就來到他的辦公室,此人四十來歲,看着也還算實在,他進門後異常的客氣,就向華子建簡單的介紹了下自己的公司,他們公司就在柳林市區,實力和技術力量也還不錯,但華子建只是耐着性子在聽,他今天可不是想了解這方面的問題。
他沒有急於去打斷對方的介紹,一直在抽菸,那個王總說說的也是心裡發虛,他不知道叫他過來是什麼意思,肖局長只是說沒關係,沒關係,但他在招標會上可是聽的真真的冷縣長的話了,說要廢標,其他單位一般沒誰開了標還敢說不算的,但地方政府部門,他說不算就不算,你誰也沒辦法,這本來就是個不講道理的地方,自己一個做生意的人,那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現在書記也是叫自己過來談,估計還是招標出來問題,自己這次恐怕很難拿到這項目了,心理上有了準備,他也就淡定了很多,緩緩的就停住了對自己公司的介紹,他知道該聽聽這個書記說什麼了。
華子建見他收住了話頭,他也沒有馬上就說,依然在抽着香菸,他在想,怎麼開這個口,也在用這樣壓抑的氣氛讓對方先有個心理準備,不至於到時候很驚慌,這樣等了一會,華子建才低沉的說:“王總,讓你過來我想和你談談,但不是想強迫你什麼,就是想讓你幫個忙。”
王總知道事情和自己想的基本是一樣了,也就坦然的說:“書記是不是也準備讓我們自動棄權啊?”
華子建沒有擡頭的說:“你也看到這個情況了,現在你們這問題比較複雜,三言兩語也不好說,我就想和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先退出去,等我們處理好了,你再進來。”
聽了華子建的這話,王總心裡一陣的好笑,真把我還當成瓜娃了,我先退出去,讓人家訂了,以後我再進來,什麼鬼話,不叫我們做,明說就是了。耍什麼裡格朗,他就帶點嘲弄的口氣說:“我們退出去,等以後再進來?哈哈,你們也想的出來。”
華子建不理會他的口氣,點點頭說:“就是這個意思,你願意幫我們一次嗎”。
王總一陣的憤慨:“談不上幫不幫的,我們也不是小公司,也有很多項目可以做,你們讓退,我們不退也沒辦法,以後不跟你們政府打交道,所以你也不用這樣繞,直接說就行了。”
華子建就笑了:“王總,你要這樣說就不對了,你還沒弄懂我的意思,我是說你暫時退出,等個月把天氣,你再回來,項目還是你的,價格還是按你們標書報價定,怎麼樣?”
這王總真的不懂了,他試探的問:“你們想暫時把工程停了,誰都不給,是這樣嗎?”
華子建搖了下頭說:“不停,先給他,問題是他做不下來,然後還是你來做,今天叫你來就是告訴你一聲,要是你還想要這個項目,你就回去準備做好一個月以後開工,不要到時候太倉促,耽誤了我們修路的工期。”
那王總看華子建不像是開玩笑,更不像是來拿自己尋開心的樣子,就很迷惑的問:“你們給了人家了,他怎麼可能會做不下來,很快他就會分包出去的。”
華子建莫測高深的笑笑說:“如果你相信我,其他的你不要問,也不要說,回去就做好開工準備,我這一打電話,你那就上人開工,可以吧?”
王總搞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說的這樣斬釘截鐵,也只好是半信半疑的答應了。
他前腳走,華子建就給肖局長打了電話,讓他儘快和大亞公司的張總簽訂工程合同,爲嚴肅合約,先讓他交一定的保證金。
肖局長實在是沒想到他會這樣的決定,就問:“怎麼華書記也妥協了。”
華子建哈哈一笑說:“現在就來評判還爲時過早,你給我記好在簽約時的兩個問題,一個要多交一定的保證金,還有一個就是給我把工期卡死,對沒按期完成,一定要註明重罰。”
肖局長還想說點什麼,但最後都把話嚥了下去,書記已經這樣決定了,自己何必那樣認真,出來做個惡人,妥協就妥協吧。
很快財政局下屬的招標辦就和大亞公司簽訂了工程合同,在簽訂的時候,肖局長就按華子建的指示,提出了很多保證金,那張總看這項目來的不容易,也就答應了,在工期的問題上也簽得比較嚴格,但這對張總來說,他是一點也不在乎,他不是第一次做這種項目,多少還是推算的出施工時間的,他也
就答應了,合同簽完,他就動起來了,分包的分包,招人的招人,上設備的就上設備,忙了起來。華子建估計這忙也幫了,他至少還應該來感謝一下自己吧,或者是送個禮什麼的,但人家根本是不帶甩他的,他也就笑笑說:“好小子。你這樣作就對了。”
早晨吃完早餐,華子建就帶上車,準備到結友鄉去,這個鄉就在城郊,是大亞公司修路的起始位置,道路將來也會橫跨全鄉,他本來準備叫上秘書小張的,拿起了電話他又想想,放了下來,決定自己一個人去,一路人也不多,他就坐在了後排位上,一路鶯歌小唱的到了結友鄉,鄉政府最近也比較忙,剛開了兩會,很多事情要落實,這再加上要修路,很多事情就堆在了一起,鄉長不敢像平常那樣睡到太陽當頭纔起來,今天是早早就來到,也算他娃運氣好,不然今天華書記來了見不到他,有他喝一壺的。
很快的就到了鄉政府,華子建就見鄉政府治安室外面圍了幾個人,華子建從旁邊過的時候駐足看了一下,就見治安室裡面站這一個很妖氣的女孩,房間裡派出所的一個幹警正在問話。
門外面一個少婦帶着個孩子也在看,那孩子指着房間的妖豔女人問媽媽:“她是幹什麼的,穿的那樣漂亮?”
那少婦不好回答兒子,就說:“她是演員,表演節目的。”
旁邊有一個肩頭上扛着一袋茶葉的男人壞笑着插嘴:“你這小媳婦,你應該說實話。她們是妓女,陪嫖客睡覺的!”
那小孩不太懂,又好奇地問媽媽:“妓女會生孩子嗎?”。
少婦沒好氣看了一眼那個賣茶葉的,恨恨地回答:“當然會,不然那有賣茶葉的人?”
華子建聽到這裡,心裡是一陣的好笑,看看那賣茶葉的人,好似懂非懂的再想呢,妓女怎麼會生賣茶葉的人,那不是和自己搶生意嗎?
華子建就不再聽了,走到了鄉長辦公室外面,他就敲了下門,也沒等裡面招呼進去,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鄉長突然的見華子建來了,吃驚不小,怎麼書記來了自己還不知道,趕忙請他進來,發煙,泡茶,彙報工作,忙的個不亦樂乎,又出去對外面喊了一聲:“去把書記叫來,就說華書記來了。”
幾分鐘不到,鄉上的書記也跑了過來,參加了彙報。
華子建等他們忙完了才說:“書記,鄉長,我今天來不是檢查工作,也不準備聽你們的彙報,是爲下一步修路施工來專門看看。”
鄉長和書記一聽這事,就停止了彙報,鄉上書記就馬上表態說:“華書記,你放心好了,修路是利民的大事,也是我們鄉以後走向發展的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我代表鄉黨委和鄉政府,向你保證,一定會很好的配合這次修理,能出力就出力,出不了也一定爲他們提供方便。”
鄉長沒等書記說完話,他也就趕忙的表態,堅決支持,絕不馬虎。華子建聽了這話一言不發,嘿嘿的笑了,笑的書記和鄉長有點滲的慌,他們互相看看,都不知道是什麼地方說錯了。
華子建笑了幾聲,才慢條斯理的說:“我理解你們對修路的渴望,也相信你們可以很好的配合,但我有個難處,想請兩位幫個忙啊。”
說這話的時候,他臉色是平淡的,讓人摸不清他的心情,也讓兩個鄉領導更加的緊張,縣委書記叫我們幫忙,開什麼國際玩笑,不會是說的反話吧。
鄉書記就小心的問:“人書記,有什麼指示,我們一定認真貫徹落實,那裡做的有不好的地方,也請華書記給指出來,我們一定改正。”
華子建搖了下頭說:“真的是讓你們幫忙。”
看他樣子不是挖苦也不是開玩笑,那鄉書記就大着膽子說:“真的要我們出力啊,那華書記你就指示,刀山火海,絕不退縮。”
華子建也相信他們是可以按說的去做,就壓低了聲音,如此這般的交代了一番,鄉上這兩個領導也聽的連連點頭,高興的很,這麼重大的事都交給自己辦了,那還有什麼說的,華書記一定是很相信自己了,鄉長和書記都是滿心的歡喜。
這樣過了幾天,市委秋書記的秘書突然打來了電話,讓華子建下午上班前趕到柳林市委秋書記的辦公室,通知是縣委辦公室向梅接到的,她從那秘書說話的口氣裡感覺到了一些對華子建不好的味道,她趕快安排好車,又上去給華子建彙報了通知內容,華子建雖然心裡也似乎知道麻煩到了,但在女人面前一點都不掉架子,他笑笑說:“奧,秋書記一定要聽取工作彙報吧,沒什麼關係。”
其實華子建心裡清楚的很,秋書記何等的人,沒有重要事情會讓秘書打電話嗎,一定有什麼壞事。
他心裡也開始擔心了。
吃完了中午的飯,他就上車了,一路上他悶着個頭,使勁的想秋紫雲找自己會是什麼事情,她該不會又是提起那個溫泉山莊的問題吧?但不是這問題,還能找自己做什麼,他想了一路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司機不敢打擾他,一路也不說話,也不敢開車上的破喇叭,和他是一樣,悶到了柳林市市委大院。
門衛也是很熟練的,一看車牌號沒超過百位數,立馬放行,知道小號車上坐都是些領導,自己在攔下了,那是自討沒趣,華子建就在車上又把自己帶的筆記本,簽字筆什麼的檢查了一遍,懷着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心情,走進了秋書記的辦公室。
秋紫雲書記看他進來,從辦公桌前走了過來,指指沙發,讓他坐下,秋紫雲想好好看看華子建的表情,就不相信你不害怕,不擔心。
華子建問聲好也就沒有猶豫的坐了下來,因爲他太
明白一個道理,每個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把握好一個度,過之則猶不及。
下級對上級採取何種態度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要因時,因地,因人,因事而異,有所區別和變化。這裡面門道學問很深,門道也很多,其實就靠的是一個“悟”字。
有時候,一般在人多的時候,下級人員對上級領導要態度殷勤,面色誠懇,該裝憨厚裝憨厚,人家會看作你是對領導的尊重,知禮守常。而有時候你過於奉承討好,則會讓他覺得你是奴顏婢膝,阿諛奉承之輩,骨頭沒有四兩重,反而會讓領導從內心裡鄙視你。
怎麼把握這個點,怎麼可以調整好,這就全看你的閱歷,知識,還有經驗了,華子建有些理解秋紫雲的,所以此刻他要顯得坦然,無懼。
秋紫雲也在旁邊看在眼裡,不由的心裡讚道:小子,你夠很,就這你都不倒架。
秋紫雲用一種難以描述的複雜的眼神望着這個自己提起來的年輕人,她的心態也和她眼神一樣很複雜,有時候她真想教訓一下這個妄自尊大的人,但有時候她也會被他這種仕途中少見的銳氣折服,秋紫雲也說不上自己是想如何對付他。
華子建沒有等他來詢問自己,他很鎮定的說:“秋書記最近都還好吧,早想來給你彙報,今天剛好。”
秋紫雲擺了下手,用一種低沉但很威嚴的聲音說:“看來我們是想到一起了,那就好好的談下,你先說下最近洋河縣的工作情況。”
華子建就把縣裡怎麼準備修路,怎麼準備對工礦企業整頓改革,怎麼解決農村乾旱等等問題做了詳細彙報,也不知道秋紫雲有沒有認真聽,因爲從華子建開始說到現在,秋紫雲始終沒有看華子建一眼。
這就給華子建制造了很大的壓力,就像是一個老師在上面講話,下面學生都不看他,你說他心裡發毛不發毛,所以他說說的聲音就小了很多,但辦公室很靜,他聲音再小也是可以聽到的。
爲了儘快結束自己這樣很被動的局面,他把其他很多東西都簡略了,當他講完,房間一下沒有了如何聲響,變得凝重,這樣的氣氛在偌大的房間裡悄然瀰漫開來。
秋紫雲彷彿突然從睡夢裡驚醒一樣擡起了頭,眼光幽黯,深邃,他緩慢的說:“還有兩個問題你沒說吧。”她的語氣裡沒有摻雜任何感情的成分。
華子建心裡一愣,還有兩個問題,是那兩個問題,他只好強笑着說:“不知道秋書記是指那兩個方面。”
秋紫雲笑了一聲,但臉上沒有笑,肌肉也沒有動:“先說喬董事長的事情。”
華子建這一下又開始緊張了,怎麼秋紫雲老是糾纏在這個問題上,華子建就說:“喬董事長那個問題我也反覆的考慮過了,但還是擔心。”
秋紫雲很快的打斷了他的話說:“喬董事長那件事情,我已經給你擺平了,給省委樂書記我做了專題彙報,讓他勸了喬董事長,改變了最初的決定,他已經不要那個溫泉了,但他看上了你們城郊一塊地。”
華子建一聽秋紫雲這話,心裡是一陣的放鬆,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但說到看上另外的一塊地,這華子建到是沒有聽說過,他有點疑惑的問:“他看上那一塊了?”
秋紫雲也略顯驚訝的問:“這你不知道?他沒和你談過?”
華子建搖搖頭,現在他是一驚一喜,喜的是喬董事長知難而退了,這保住了自己的溫泉山莊,驚的是,喬董事長既然看上了洋河的地,爲什麼就沒有給自己說下,難道他最近和冷縣長一直在謀劃這件事情嗎?冷縣長也一直不給怎麼彙報,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華子建搖搖頭說:“喬董事長就上次見過一面,以後我們再沒見過,不知道他看上我們的那一塊地了。”
秋紫雲眉毛一楊,心裡有點不快,這個喬董事長也有點過分了,就算你是上面樂書記介紹的人,但至少也應該和當地主管的華子建聯繫一下吧,你和冷縣長都把事情說的差不多了,也一直不給華子建說,安的是何居心。
但她沒有表現出自己的不滿,她淡淡的說:“這樣啊,我以爲你們談過了,那這事情先不說,等我到時候讓他和你在好好談談。”
華子建點下頭說:“行,我等他。”
秋紫雲沉吟片刻說:“那我們談談第二個問題吧。”
華子建見喬董事長這事情雖然有點蹊蹺,但保住了溫泉山莊,心也是有點輕鬆了,就說:“不知道秋市長這第二個問題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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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紫雲沒再猶豫,單刀直入的說:“好,那就說你爲什麼在修路的工程招標後還要換人,而且還是換的一個名聲很差的公司,在這裡面到底你是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你把這個問題給我講講。”秋紫雲不想再和他繞了。
華子建在來的一路上什麼問題都想過了,唯獨沒有想到這個問題,現在秋紫雲直接挑明這問題,給他了一個冷不防,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同時,華子建也暗暗的心驚,看來在洋河縣是有人一直在算計着自己,這事情還沒過多久,秋紫雲都知道了,以後自己真要小心一點,洋河的形勢還很複雜。
而在他很難回答秋紫雲這個問題的時候,在洋河縣的結友鄉,大亞公司的張總正在受到幾百村民的圍攻,他的翻斗車已經被掀翻在地,村民大聲的呼叫着,要把他們趕出結友鄉,他只好先不斷的向後退去,以免狂暴的村民把他打翻在地。
不要看他平常很兇狠,見了市長他不怕,見了縣長,縣委書記他更不再眼裡,但他真的很怕這些農民,他的幾根肋骨就曾今在一次工程中被他眼裡的刁民打斷過,所以他選擇了後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