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劇烈震動,彷彿整個地面將要被這巨大的爆炸衝擊震裂開,我拉着夏苒顏躲在牆角,和陌生的人們擠在一起。爆炸的聲響帶動了人們驚恐的尖叫,碎石不斷掉落,我緊緊護住自己的頭,在灰暗擁擠的環境裡,將靈力運輸到眼睛,去觀察周圍的景象。
這裡絕對不再是之前的沙灘了,這裡的人們穿着很奇怪的衣服,面容都像是外國人,他們之間喊的話我也聽不懂。我這是又到了什麼地方?聯想起之前意識闖入楚思魚的記憶的經歷,我不由猜測,我這是又和什麼靈體建立了共情?
而且這次共情,不止是我一個人被拉入了記憶之中,夏苒顏也不知爲何被帶了進來。
我猜測着也許跟夏苒顏身上的微弱靈力有關,也有可能是我們待得太近才把她牽扯了進來,現在看來,我再想瞞着夏苒顏有關靈力的事,可能會很難了。
究竟是觸發了什麼,纔會引來靈體,形成共情?按照上一次的經歷,我在楚思魚的記憶中經歷了兩天,回到現實不過是才過了幾分鐘,而且只是我的意識與靈體記憶共鳴,軀體並不會消失。
所以說,雖然靈界的一幫大佬就在附近,他們也很可能根本沒發覺我和夏苒顏一起掉進了某個未知靈體的記憶之中。
那就只能等我自己來經歷完這個靈體的記憶,才能回到現實了。可……我要怎麼跟夏苒顏解釋?
我正擔心着夏苒顏會不會被嚇壞,大地的顫抖就停息了,我連忙去安慰她,卻看到夏苒顏身上不再是泳衣,已經變成了和其他人差不多的服飾。而我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是如此。
之前在楚思魚的記憶之中,我是成爲了楚思魚來親身經歷了一遍她的過往與痛苦,這一次,夏苒顏的容貌沒變,那我大概也還是我,只是換了身衣服。那我們……是以什麼身份成爲了這份記憶中的什麼角色?
我將夏苒顏從地上拉了起來,果然,夏苒顏已經嚇壞了,眼中噙着淚花,渾身都在顫抖:“年年……這裡……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怎麼穿成這樣?”
在屋子深處有幾個人在大聲喊着什麼,所有人開始向那邊走去。我猜想着,既然這裡是靈體的記憶世界,那靈力應該有所用處。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我將靈力傳向耳朵,果然,我聽懂了他們說的話。
“快過來!快進地下掩體!敵方的轟炸馬上又要開始了!”
我趕緊拉起夏苒顏,跟上涌入地下掩體的人羣:“我們先跟上他們,待會兒再跟你解釋。”
地下掩體是一個很大的地下室,似乎四周的牆壁和上方的天花板都很堅實厚重,來到地下之後,地面上的喧鬧已經完全聽不見了。逃難的人們三三兩兩、或獨自一人坐着站着,哭着或沉默着。
我帶着夏苒顏來到了一根柱子邊上,讓她靠着柱子坐下。細細一想,我才發覺在靈體記憶中時,我並不會對人羣產生牴觸情緒,哪怕這一次是以自己的身份經歷這份記憶。
方纔那些招呼人們躲入地下掩體的人還在疏導人羣,他們穿着同樣的服飾,像是宗教神職人員的服飾,又不知是哪個宗教。
夏苒顏害怕地縮成一團,不安地看着四周:“年年……這到底是怎麼了?我們不是在沙灘上嗎?這是什麼地方?”
我擔心着這件奇異事件會不會讓這個女孩的內心受到傷害,可我不能放任她胡思亂想,單膝跪下握住了她的肩膀,安慰着拍了兩下,認真看着她的眼睛說道:“顏顏,你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我要跟你說的事可能會超出你的認知,你要做好接受的準備。”
夏苒顏用力點了點頭。
我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我們可能穿越了。”
夏苒顏也學着我深吸了一口氣,而後:“啊?”
我思來想去也不敢跟她說真話,靈界的事情我自己還沒搞懂的,萬一知道的太多會有什麼危險之類的——比如一些組織就會把知道太多的局外人抓起來囚禁甚至直接咔嚓了——所以能瞞的話,還是儘量瞞着吧,要是實在瞞不住了再另外想其他的辦法。
看樣子夏苒顏似乎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我頭疼地撓了撓額頭,正要繼續胡編亂造,就見夏苒顏抱住了頭,有幾分崩潰地喊了起來:“不是吧……穿越這種千萬個人裡纔能有一個人遇到的事情……讓我遇到了那麼好的事,爲什麼會穿越到奇奇怪怪的外國啊……我的古裝女主大戲……我的白狐公子……我的將軍大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這回輪到我呆滯了。
正在崩潰之中的夏苒顏一把按住了我的肩膀,眼淚嘩啦啦地流着,哭喊道:“你不看小說的嗎?穿越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啊!身懷絕技的少女穿越到了古代,附在了某個落魄的富家三小姐身上,憑藉着自身的絕學和智慧從一個被惡毒女配任意欺負、被臭屁侯爺老爹看不起、孃親早逝、只有奶奶疼愛的悲慘小姐搖身一變重新崛起成爲又美又厲害的大佬小姐然後各種出氣各種逆轉各種爽——後來還會遇到只寵她一人敢爲了她把當朝大侯爺也就是她那便宜老爹送進監獄的大將軍,還會隨手救了能寵她一生一世但情願默默守護她的白狐公子,差點被皇上看上跟將軍私奔沒成功但是白狐公子幫她滅了迂腐的老皇帝然後她和將軍成爲新皇帝新皇后過上了沒羞沒臊的生活,總之怎麼爽就怎麼來!穿越應該是這樣的啊!不應該是這種……穿越到還在打仗的外國啊!”
總之,我不僅沒聽明白她到底在說什麼,還越聽越呆滯。
“你們還好嗎?”
就在我快被夏苒顏嘮叨崩潰的時候,一個溫柔又好聽的少年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
我回過頭,看到了剛纔說話的少年,他看上去還很稚嫩的樣子,穿着同樣的神職服飾,黑色帽子下露出的金棕色短髮微微卷着。他有着一雙清澈的像天空一樣的藍色眼睛,沒有受到殘酷戰爭的一絲污染。他的笑容很甜很天真,遞給我一個裝滿了透明液體的小玻璃瓶,用橡木塞子封着瓶口,他說話的語氣也溫柔萬分:“先喝點水吧!願神明護佑你們。”
我接過了小玻璃瓶,無法確定這是哪個年代的東西,也就無法確定這個靈體的記憶是何時何地,只是覺得有點眼熟。這會兒太混亂了我沒有怎麼糾結,道了句“謝謝”,拔開了密封用的橡木塞子,把玻璃瓶遞給夏苒顏,夏苒顏搖了搖頭,不想喝。
那個少年溫柔說道:“放心,瓶子裡的水是乾淨的。”
“顏顏,他說水是乾淨的,不用擔心什麼。”我勸着,希望慌亂中的夏苒顏喝點水平復下心情,夏苒顏卻驚愕問道:“你……聽得懂他說的話?他說的好像不是英語……”
被她這麼一問,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總不能說是我的靈力附在了耳朵上讓我與這個靈體的靈力發生了共鳴,聽懂了記憶中的語言。突然靈光一閃,我強行解釋道:“我學過一些小語種。”
“你們不是這個城市的人嗎?”少年忽然來了興致,盤腿坐在了我們身邊,乖巧地把雙手放在腳踝上,像天空一樣純淨的藍色眼睛裡閃閃發光,“我一點也聽不懂你們說的話。”
“他在說什麼啊?”夏苒顏往後縮了縮,但後面是柱子也沒地方逃。
我也坐了下來,將塞子塞回去,把玻璃瓶還給這個少年,將靈力分向喉嚨,讓我的語言帶上了靈力,足以讓靈體中的記憶人物聽懂,然後開始編故事:“謝謝你的水,我們還不渴。我們是從別的地方來的旅行者,沒想到剛來到這裡,就遇上了戰爭。”
“嗯?我們這裡的戰爭都打了好幾年了,早就沒有外國人來了,你們看上去也只是普通的小女孩,怎麼敢來這種地方?”少年將玻璃瓶收入懷中,小心翼翼地保存着,疑惑地問。我沒想到會是這樣,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圓謊。
夏苒顏更驚愕地問道:“爲什麼你說中文他能聽得懂?”
這下兩邊都解釋不清了……我捂住了額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忽然之間,劇烈的震動伴隨着恐怖的轟響降臨,夏苒顏被嚇得抱頭大叫起來,地下室內的其他人也哭喊着說着乞求神明拯救他們的話語。
那個少年在大地的顫抖中站了起來,極力穩住自己的身體,向周圍人們呼喊安慰道:“大家不要驚慌!掩體很結實,我們絕對不會有事的!”
可是,面對迫及生命的危險,又有誰可以不慌張?沒有人聽得下少年的寬慰,其他的神職人員也在呼喊着差不多的話,可絕望的哭鬧聲將這些微不足道的安慰死死掩蓋。
淒厲的哭喊衝擊着我的耳膜,我用力捂住了耳朵,可這些絕望的哭叫似乎穿透了一切屏障,直直闖入我的大腦。
這場迫害無數生命、毀滅無數高樓與美景的戰爭,與地獄無異。人們絕望的喊聲,就像是被困入地獄之後面對惡魔時的絕望淒厲,磨削了一切的反抗意志,也殺盡了所有一切的希望。在地獄的困頓下,身染硝煙的大地子民永遠無法觸及天堂的潔白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