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挫敗感在我心頭升起,就算和怨靈共情了又能怎樣,我還是不能幫上大家的忙,無法解決眼下的困境。
那搖搖欲墜的木屋裡,安然手中的火焰更盛,火光從橙紅色化作了刺眼的白,將那對巨大可怕的眼珠燒得滋滋作響,無論怎樣掙扎都無法擺脫鎖鏈的束縛。也許是知道了無法掙脫的結局,就在我和蘇離討論着的時候,那對裹滿了白色火焰的眼球忽然狠狠砸進了木屋之中。
“啊!安然!”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就要衝過去救人,蘇離伸手一把拉住了我,即刻將我護在了懷中。那對眼珠砸下去後,掀起幾米高的焰浪,白色火焰的威力減弱,焰浪在翻涌了幾層之後就恢復成了原本的橙色。
焰浪被狂風鼓動着向四周橫掃而去,熱烈的火光向我們這邊衝來。要不是蘇離拉了我一把,可能我就要被烤熟了。
“他死不了。”蘇離放開了我,一點也不擔心安然那邊的情況。焰浪將那破敗不堪的木屋徹底摧毀,火光迅速向內收斂,那對眼珠已然掉落在地上,被熊熊橙色火焰裹挾,再無動靜,連同那噁心至極的神經管也倒在了火焰之中。
安然身上同樣燃着熊熊烈火,筆直地站在原地。幾個呼吸間,那層火焰像是被他吸收了一樣,收斂得一乾二淨。他身上也不見什麼燒傷的痕跡,就連衣服也沒受到多少摧殘。
我不禁驚歎了一聲:好厲害,這就是神明的力量嗎?
蘇離聽到了我的驚歎,在一旁向我解釋,語氣似乎有些不大爽:“他的本體就是一抹火焰,好像是什麼鳳身上掉下來的火,當年沒被靈界收服的時候,還燒了一座山呢!”
我眨眨眼,有些疑惑:“他不是神靈嗎?居然不是建立靈界的神靈?居然是被收服的?”
“哼,神靈也不過是一種靈體階位的稱呼而已,能力比其他靈體更多更強,要是不放火只論打架,他還打不過我呢!”蘇離邊說邊翻白眼,我只能默默應和,離主果然最傲嬌最自戀。
也許是良心發現,又或者是不想帶偏我這個新人對靈界最高階位的神靈的印象,蘇離又補充了一些:“不過就光放火的話,沒有什麼東西能敵得過他的火,他的火是有生命的,沒辦法用一般手段撲滅,除非擁有同樣階位的力量,或者他自願收起火焰。”
我“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現在好像並不適合教學,見火滅了,我趕緊跑向安然,又在安全距離外停下,大聲問道:“安然,你怎麼樣?”
距離近了,我可以看到安然雙手上都是燃燒過的東西附着的灰色痕跡,衣服的衣襬也破碎凌亂。安然看了眼旁邊悄無聲息被點燃的眼球,語氣一如既往的冷靜:“他放棄了這對眼珠,但這對眼珠與他的本體有很大的聯繫,想來那傢伙也受了不小的傷。”
他冷靜說完,又頗爲無奈地瞟了我倆一眼:“話說,我在這裡拼死拼活控制着怨靈,你們兩個摟摟抱抱的在幹嘛?”
誒!我臉上一燙,後退一步連忙反駁:“什麼摟摟抱抱!那是……”
“年與怨靈共情了,還是頂着怨靈的死亡威脅,我們可沒偷懶。”蘇離搶過我的話,並且狠狠瞪了安然一眼。說起共情的時候,安然眼中劃過一抹驚愕:“你真的擁有與靈體共情的能力?”
“我還騙你幹嘛!”我捏着拳頭氣呼呼地駁了回去,重點根本不是我到底能不能共情好嘛!重點是!我看到了怨靈身軀埋葬的地方,但現在不確定到底在什麼地方!
聽着我又說了一遍怨靈的過往,瞭解了現在的情況,安然伸手收了大眼珠上的烈焰,成線回收入他手心的火焰再一次化作了靈力鎖鏈,將那對已經燒得看不出樣子的圓球扯了起來:“這對眼珠是本體的一部分,既然用神經管牽着,那必定是連着本體的,我扯扯看能不能把本體拔過來。”
這聽起來跟拔蘿蔔一樣的話,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嗯……不愧是神靈,不愧是少主……
“除了她說出來的,還有其他東西藏在這次的事件背後。”在安然動手扯之前,蘇離加了一嘴。他拍了拍我的頭,有幾分嫌棄,“幕後黑手很難搞,這小丫頭跟我說完,就把幕後黑手的模樣給忘了。”
我無辜地眨眨眼:蘇離在說什麼呀?
狂風大作之下,安然竟然就騰風而起,用力拉起了鎖着一對大眼珠的靈力鎖鏈,就像他說的那樣,眼珠的扯動帶動了埋藏在地面之下的神經管。大地隨着那可怕的神經管的拔動開裂,土塊爆裂般飛出,裂縫一直指向山村外的樹林。和我預料的一樣,所指之處,真的是在那扇門的外邊。
這麼大的動靜,那隻怨靈自然察覺了,那扇作爲規則生效地的破門即將轉過來,守在門邊的六個紙紮人發出“吃吃”的笑聲,在風聲之下格外陰森恐怖。那聲音被風吹得籠罩在整片天空,吵得人心煩意亂。
“當心那扇門!”我捂着耳朵喊了出來,提醒着安然和蘇離。蘇離微蹲蓄力,眨眼間飛躍而起,化作一道白光沿着被安然拉起的神經管翻起的土壤衝向了那扇大門。緊張時刻,我的眼角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雙丫髻上戴着毛茸茸的髮飾,一身灰白,不再擁有可愛如紅蘋果一般的臉頰。那個小姑娘祥子也化作了怨靈,站在一動不動的灰色怨靈羣中,灰白的臉上表情木然,瞪着一雙大眼睛,像一隻掛着線放置着的傀儡,再也沒了笑顏。
蘇離踏地而起的聲音將我從呆滯中喚回,我沒想太多,腳上用力衝向了祥子,手上覆上了靈力,穿過怨靈羣一把扣住了小小祥子的脖子。
然而,威脅的話還沒說出來,眼前白光一晃,耳邊傳來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你這孩子,又是從哪裡弄來的東西?”
“哈哈哈,好丫頭,又給你爹爹帶來這好東西!”
“她爹,你不要再教她做這種事了!要是……要是被村子裡其他人發現了……”
“去,給我拿酒來!我這就嚐嚐這臘肉有多好吃!女人家家懂什麼,別人家的東西纔是最好的!好丫頭,來跟爹爹一起吃!”
眼前白光淡去,化作屋內溫暖的燭光。眼前面貌粗獷的男人摸了摸我的腦袋,笑容分外慈祥,我嘻嘻笑着點了點頭,享受着爹爹的讚許,接受着爹爹給我的獎勵。
被冷風吹乾到剛剛好的臘肉在碳火的炙烤後,香氣撲鼻格外誘人,我幸福地連吃了三個饅頭,爹爹連連誇好,阿孃卻好像並不開心,一個人坐在燭光的陰影裡啃着白饅頭。
爹爹喝了很多酒,把臘肉全吃光了,阿孃嘆了一口氣,將醉得忘天忘地的爹爹扶回了房間,叮囑我早點洗臉睡覺。
吃的太多了,我睡不着,等爹爹震天的呼嚕聲響遍整個家,村子裡的燭光也都熄滅變得靜悄悄一片,我拎着爹爹給我做的小夜燈離開了房間,從還保留着溫度的蒸籠裡拿了一個熱乎乎的饅頭,悄悄離開了家。
今天去湘婆婆家拿臘肉的時候,我看到有一個不是村子裡的人,溜進了我們家的柴房。那個人看起來好像受傷了,很可憐的樣子,我還沒有和爹孃說。
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死掉,我推開了柴房的門,裡面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到。手裡的饅頭燙得手疼,我左右看了看,井邊有一個被舔得一乾二淨的狗碗,就把饅頭放在了裡面,把碗推進了柴房的門。
“呼哈——”我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但還是躲到了柴房牆角邊,等那個人。
等了一會兒,那個躲在柴房裡的人終於出來了,月光下,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大概是從什麼地方逃上來的吧。
不過他長得比村子裡的人都好看,連最好看的梅姐姐也比不上他,我一想到能把這麼好看的人當寵物養,捂着嘴笑了起來。
果然他聽到了,警惕得像一隻受驚的流浪狗。我記得阿孃說過,在外面不清不楚的流浪狗是會咬人的,就趕緊跑開了。
睡了一覺醒來,居然下雪了,爹爹教我用堆積起來的雪搓成丸子撒上糖吃,好甜的!
我又想到了那個人,不知道他還在不在柴房裡。晚上的時候,等村裡人都睡着了,我又從家裡的蒸籠裡拿了個饅頭,還有爐子裡剛考好的地瓜,給我的大狗狗送過去。
大狗狗還在這裡,又找到了躲在牆邊的我,他第一次和我說話:“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祥子。”我很好奇他究竟爲什麼會待在我們家的柴房裡,就問他,“大哥哥你爲什麼在我們家柴房裡呀?”
他回答道:“大哥哥沒有地方去,想暫時住在這裡,可以嗎?”
原來真的是流浪的呀!那我就是真的可以把他養在這裡了?我高高興興地點頭,“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