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峰村全員惡人,在陳初始的雷霆之下已經全滅,那個被關在破房子裡當做“藥引子”的青年雖然還活着,但眼中已經失去了光。原來青年身上有多處創傷,手腳的筋脈被挑斷,站都站不起來,身體遭受過非人的折磨,五臟六腑受傷非常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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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感覺自己沒有活下去的希望,請求陳初始把他殺了。
手腳筋斷裂,五臟受損,這對別人來說可能問題很大,但對陳初始來說問題不大,他拿出一片靈藥的葉子碾成汁水滴在青年的手腳傷口上,渣渣扔進去嘴裡,靈藥開始發揮作用,斷掉的手腳筋自動恢復連接起來,腹腔裡的五臟也受到了不少滋潤,青年的面色逐漸紅潤起來……
青年見到陳初始救了自己,稍微能走動後,便跪下來磕頭:“多謝道爺!”
陳初始看這青年感激之餘,其眼眸裡還帶着一絲恐懼,他微笑道:“貧道陳三,從非常遙遠的地方過來,行爲舉動和習俗跟你們這邊不太一樣。我們講究以天地之氣修煉自身,雖也煉丹,但從未有拿人作爲藥引子的先例,你無需害怕,我既不要藥引子也無需你們的供奉……不過,也是不全無要求,而是希望你活下來後,能盡力多做點好事兒,把善意傳遞下去。”
他說完,以爲青年會充滿感激戴恩戴德,不說做牛做馬,起碼一聲謝謝肯定是有的。
誰知青年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恐懼之色更加濃郁,顫抖說道:“道爺來的地方果然足夠遙遠,居然敢如此大膽說出傳遞善意這樣的話。”
陳初始沉默了一下,說道:“你叫什麼名字,傳遞善意這種事怎麼當做洪水猛獸般?”
青年說道:“我叫辛明,是馬山縣的人,跟着商隊出門長長見識,誰知道在路上遭遇賊匪搶劫,好不容易活下來了,結果又遇見這黃峰村的人劫道,在房子裡死掉的那個人是我堂弟,可憐他什麼也沒有做過卻要落得如此下場。”
辛明神情有些黯然,說道:“我聽到道爺說傳遞善意的時候,之所以驚恐,是因爲律法不允許做不利於自身的事情!但凡做沒有回報的事情,其行爲都會被定爲‘愚’,而愚民屬於最下等人,屬於無智的腦疾之人,若是被官差捉了,下場便是成爲‘藥引子’和奴隸。
所以從小到大,身邊的人做事情都以利益爲目的,若是突然被問起時,所做的事情沒有利益可尋,便會被抓入牢房裡面去……”
陳初始有些驚愕:“居然有這樣的律法,你們這國家真是荒唐。”
辛明說道:“道爺有所不知,不僅我朝這樣子,周邊其他大小國家也是這個樣子,所以請道爺不要在大庭廣衆下說做善事這種事情,要命的,即使您是道爺也不行。
在黃峰山附近有一座公秋山,山上有一座公秋觀,觀裡有個公秋道人,他時不時就會來到黃峰村裡找藥引子,這村子裡的人有試過反抗,甚至呼喚山上的山君過來庇護,只是可惜,公秋道人的手段比山君高了那麼一點,山君來了也吃癟。”
陳初始思考了一下說道:“居然有這麼一座道觀,而且拿人煉丹,貧道倒想過去見識一下,就是不知道你接下來如何,是跟我一起去看看,還是自己離開回家去呢?”
黃峰村狼藉一片。
辛明看着這一切,突然笑道:“我想跟道爺一起去看看。”
陳初始感覺到辛明的心情起了一絲變化,也笑道:“哦,你似乎下定了一個什麼決心。”辛明說道:“從小到大,無論是誰都跟我說,沒有好處的事情不要做,做善事的全都是蠢人,只會害人害己,不如一開始就做個利己的小人或惡人豈不快哉。我大概是天生反骨吧,這種事情我偏偏就不想去做,善事,做一做又怎麼了!”
他拍打着褲管上成塊的泥污,聲音逐漸洪亮起來:“道長推行善意,我辛明也想做善事,不如跟隨在身邊,把此事做下去,看看能帶來一個什麼樣的前景!”
陳初始雖然覺得這個人有點中二,但本性並不壞,點頭道:“那好,你便隨我一起去吧。”
兩人一貓離開滿目瘡痍的黃峰村,往遠處走去……
公秋山距離黃峰山有二十里路的樣子,山峰更大,樹木也較爲茂盛,在山頂上有一座古樸的道觀,牌匾上寫着“公秋觀”三個字。道觀門內,映入眼簾的便是香案神臺,還有一座灰色的神像,這神像身穿道袍,坐在神臺的椅子上,他既無綁髮髻,也無道冠,雙手也不持印或掐訣,而是直直放在兩邊膝蓋上面。
神像是用一塊巨大石頭雕刻而成,它並不像往常的神像朝前看,而是朝兩邊看,因爲它頭顱上面同時長着兩張臉,左邊的臉笑嘻嘻朝着左邊看,右邊的臉凶神惡煞朝着右邊看。神像道袍上面有八卦圖的圖案,但卻不是常見的幹三連坤六斷的八卦,而是一條條小蛇扭曲擠在八個方位裡,看起來十分詭異,八卦彷彿只是圈養小蛇的圍欄罷了……
有個八歲模樣的道童正提着一桶褐色的水,手裡拿着刷子小心翼翼刷着神像。
道童是個小男孩,身材消瘦,臉上的顴骨特別明顯,面色蠟黃,他站在板凳上面,左手提着桶,右手的刷子拼命要舉高一點,但神像實在太過於高大,刷了下面,上面的部分就刷不到……
他用力墊腳,再用力點。
誰知身體過於前傾,板凳失去平衡,整個人重重撞在神像上面,緊接着摔在地上,刷子飛了老遠,木桶摔破,裡面褐色的液體流了一地……
“啊!”
道童驚慌失措,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雙手拼命舀地上的水,嘴裡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這時,有一道陰影籠罩住道童。
這孩子渾身一僵,機械般擡頭,看到面前有個瘦高的老頭站着,這老頭頭髮灰白,三須也灰白,但不是那麼純粹,總會在白色裡夾着幾根黑色,在黑色裡夾着幾根白色,其面容滿是皺紋,完全能夾死蒼蠅的那種,年齡估摸也有七十多歲,那面頰上居然塗抹着女孩用的胭脂膏,使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像紙人不像紙人,像殭屍不像殭屍,人不人鬼不鬼……
“師,師父……我,我不是故意的。”
道童聲音止不住地顫抖,眼淚從眼眶裡擠出來,順着面龐滴落在地上,就要往地面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