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護衛的安排下,太后以極快的速度回到了京城。
雖然失蹤了很多天,但在鳳鳶宮內女官的高明掩飾之下,並沒有多少官員察覺到異常。
只知道這些天太后身子欠安,需要休息。
即便有些許官員懷疑,也都被擋在宮外無法確認,但偶爾能瞥見太后的身影一閃而逝,消減疑心。
期間都冥衛指揮使古劍凌來過一次,並被召見。
離開時古劍凌表現的很生氣,似乎和太后吵了一架,手裡還拿着一些被撕毀的文書。
而在他離開後,寢宮內也有書桌被掀翻的聲音。
回到府後,門外侍衛不經意間聽到古劍凌說太后脾氣太倔,不應該這樣等等。
這些被其他官員得知,又相信太后真的在休養。
總之迷霧重重。
甚至是小皇帝都有些蒙圈。
記得那天回京時,影護衛便告訴他,太后因爲受了些傷已經秘密回了京城,讓他不要再繼續尋找。
儘管小皇帝不相信,甚至幾次來鳳鳶宮找太后而被拒絕。
但看到鳳鳶宮裡裡外外的氛圍,好像太后確實是在養傷,一時間疑心重重,難下判斷。
可隨着時日推移,他漸漸意識到太后很可能真的不在宮內。
尤其他試探性的處理了一些重要的朝中事務。
而且還派人將陳牧姘頭孟言卿的小院給監視起來,撤去了張阿偉的職務,以及下旨收回陳牧的一些多餘職位。
越界做了這麼多,太后卻始終沒出面制止。
這讓季珉更加確認了猜想。
被壓下疑心的官員們又繼續浮想起來,流言傳遍朝堂。
一些太后派系的官員甚至主動對皇帝示好。
在感受到權力的中心在一點一點向自己慢慢靠攏後,對於一個常年處在太后陰影下的皇帝,無疑是值得興奮的。
可在小皇帝內心深處,卻又矛盾的擔憂起太后狀況。
畢竟……那女人在他心裡的份量很重。
重到不屑於其他女人。
哪怕是傾國傾城的朱雀使、亦或者才貌家世顯赫的陸舞衣……在心底都比不上那女人的半根頭髮。
所以他又希望對方真的在宮內。
在這種矛盾的心態下,季珉又數次前往鳳鳶宮求證,雖然態度一次比一次惡劣,但依舊被女官攔下。
直到今日朝堂幾個派系的官員前來委婉請求。
他們希望借皇帝之手確認太后狀況。
假如太后真的出了事,比如病重昏迷什麼的,他們好提前做準備,打壓其他派系的同時一舉幫皇帝穩固權力。
皇帝季珉猶豫不決。
回想起往日種種,最終他的內心下了決定。
太后即便不在宮內也應該不會出事,他完全可以趁這些難得的空檔擴展自己的勢力。
哪怕到時候太后迴歸,他也有足夠扳手腕的能力。
“陛下,太后養病多日,朝中事務堆累衆多,若這麼下去,遲早要出大問題啊。”
“是啊陛下,太后到底生了什麼病,至少我等也應該有個知情權。”
“陛下,這朝堂上,終究還是要您說了算。”
“……”
金鑾殿內,幾位派系核心官員們紛紛勸言。
他們明白時機已到,或委婉,或直言,皆希望季珉能拿出魄力,一舉扭轉太后執政爲大的局面。
這是老天爺賜予的良機,不容錯過。
皇帝季珉怔怔望着桌上累成如小山的奏摺,指尖無意識摩挲着龍椅扶手,眼神忽明忽暗。
他拿起筆想要寫些什麼,可發覺硯臺的墨有些許稠幹,隨口道:“榮——”
話音剛出口,才忽然想起榮公公已經被陳牧殺了。
回想起那天難忘一幕,小皇帝內心暴戾的情緒在胸口再次燃起烈火,緊緊捏住筆桿,臉蛋也變得扭曲起來。
啪!
他狠狠將筆扔在地上,起身道:“去鳳鳶宮!”
衆官員大喜。
……
浩浩蕩蕩來到鳳鳶宮,依舊有女官在阻攔。
看到皇帝到來,衆女侍衛忙跪在地上攔住對方:“陛下請留步,太后娘娘身體欠安,不便相見。”
一名官員呵斥道:“我等有重要公務向太后稟報,耽誤了正事,你們承擔得起嗎?”
女官不卑不亢:“對不起諸位大人,太后說了,若有急事可留下摺子,她老人家自會審閱。如今身體欠安,真的無法與諸位大人見面,還請大人諒解。”
“哼,摺子我們都遞了,可現在任何回覆都沒有,不免讓我等懷疑……是不是你們囚禁了太后娘娘!”
最前列的一位面相富態官員厲喝出聲,直接將罪名潑在女官身上。
此言一出,其他官員紛紛附和。
“沒錯,這麼多天始終不讓我等見太后,分明是有鬼,趕快給本官讓開,否則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大膽婢子,若太后有三長兩短,定誅你們九族!”
“聽到沒有,還不讓開!”
“……”
面對衆官員的咄咄逼人,女官依舊錶現的神情平靜,回覆着剛纔的話語。
皇帝季珉冷冷看着,也不開口。
沉默即代表着支持。
有了皇帝的支持,衆官員情緒愈發激烈起來,開始推推搡搡。
女官連忙示意侍衛們攔住,大聲道:“諸位大人,你們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驚擾了太后靜養,到時候後悔是你們!”
“去你碼的!”
這時,一名情緒激動的官員忽然抓起旁邊的一個花瓶,狠狠砸在了女官的頭上。
嘩啦!
花瓶四分五裂。
尖利的瓷片劃破了女官的額頭,鮮血涌出。
這名官員愣了一下,隨即怒喝道:“一羣賊子,分明是你們將太后囚禁起來,意圖亂我大炎江山!來人吶,把她們全都抓起來!”
一起跟隨皇帝而來的護衛們見狀,衝上前便要拔刀捉拿。
有幾個官員們更是捋起袖子要硬擠過去。
場面一時陷入了混亂。
“放肆!”
就在這時,一聲充滿威嚴的嬌喝聲突然在寢宮內響起。
喧鬧的門外瞬即安靜下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那些官員們先是一懵,隨即一個個呆愣在了原地,額頭開始沁出冷汗,有了不好預感。
小皇帝瞳孔如針,猛地擡起頭死死盯着寢宮。
他的身子開始顫抖。
直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季珉大腦嗡鳴一片,額頭青筋暴突出來,雙手緊緊攥住龍袍。
怎麼……可能!
季珉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這幾天太后真的在宮內?
那些官員們看到太后出現在面前,嚇得臉色煞白,如被抽離了血色,一副副活見鬼的表情。
下一秒,他們全都哆嗦着跪在地上。
“微臣叩見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后娘娘千歲。”
“……”
情緒從剛纔的激昂囂張變成了惶恐與後悔,跪在地上的官員們皆是瑟瑟發抖,不敢擡頭。
誰也沒想到太后竟然真的是在修養身子。
衆官員後悔不已。
尤其剛纔拿花瓶砸了女官的那名官員,差點被嚇得暈厥過去,跪伏在地上抖的厲害,只期望太后別怪罪。
此時太后披着一件精美鳳袍,稍稍有些凌亂。
再配合未梳理的髮髻,看起來剛從牀榻上起來匆忙穿衣出來的模樣,絕美嬌豔的臉頰也浮着一絲蒼白。
這模樣明顯就是生病了。
衆官員爲自己的愚蠢而後悔。
太后並沒有去看皇帝季珉,森冷的美眸掃視過跪在地上的衆官員,最後落在了額頭染血的女官身上。
“誰打的?”
冰冷的聲音壓得衆人喘不過氣來。
那之前動手的官員後背衣衫完全被冷汗侵溼,幾乎要哭出來了,戰戰兢兢的辯解道:“太后,微臣……微臣只是擔心……擔心您老人家……”
“來人,拖出去一百大板!”
不等男人辯解完,聽到太后命令的侍衛直接拖着癱軟的官員朝外走去。
“太后冤枉啊!”
“太后!”
“陛下救命啊!”
“……”
隨着悽慘漸漸遠去,其他官員們大氣都不敢喘一些,就他們這身子骨,一百大板下去不死也殘廢啊。
好在太后並沒有繼續遷怒他們,只是冷冷說道:“成爲朝中大臣,不好好做自己的份內之事,煽風點火倒是積極!你們就這麼盼着哀家去死嗎?”
“臣……臣不敢……”
“微臣聽信小人讒言,這才做出莽撞之事,請太后息怒。”
“太后洪福齊天,微臣只願太后於天同壽……”
“……”
官員們紛紛惶恐迴應。
太后素白晶瑩的玉手中忽然多了一個小本子,冷冷道:
“私底下都做了什麼事情哀家一清二楚!今日你們是被人指使也好,當魚餌也罷,哀家會好好記住你們每一個人的名字。若還想進朝堂,就老老實實回去做自己該做的是!”
官員們連連稱是,聽出太后威脅與警告,心跳如鼓擊。
“滾!”
在太后冷喝聲中,之前氣焰囂張的官員們慌忙退下,像是受到驚嚇的綿羊。
而皇帝季珉依舊站在旁邊沉默不語。
太后看了他一眼,轉身進入寢宮,周圍女官和侍衛也全都散去。
季珉緩緩鬆開袖中攥緊的拳頭,跟着進去,拱手歉意道:“兒臣聽信讒言,誤以爲母后——”
“啪!”
一擊力道極重的耳光狠狠的扇在小皇帝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