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五有些傲氣,剛要反駁兩句,卻是聽得外邊放哨的兄弟竄進來嚷道,“快走,村子出事了,好想有人闖入!”
衆人立刻扔了手裡的吃食,迅速拾掇利落就紛紛竄了出去。
遠處老熊嶺上下已經是燈火通明一片,無數火把如同天上的繁星,齊齊匯聚到山下的山口。
山口的銅鐘餘音,在暗夜裡傳出極遠,也猝不及防的劃破了山村安寧美麗的夜色。
山口處,最先示警的鏢師,已經長刀對外,同來人對峙起來。隨後趕到的村民也是弓箭上弦…
老馮爺被兒子揹着,同陸老爹,劉叔等人匆匆趕到,見得如此,就藉着火把的光亮去打量外邊的情形。
原本安靜有寬闊的山門外,這會居然站了足足百十號白衣人,這般漆黑的夜裡,火把下再映着他們同樣慘白的臉色,很是有些詭異驚悚。
若是膽子小的婦人孩子,怕是立刻都能嚇哭。
但這套衣衫,衆人卻是不陌生,畢竟最近城裡城外都曾議論過,也曾見他們進出。
拜火教神使,沉寂多年,突然就冒出來活躍的一個神神秘秘的組織,好像最近他們在找侍女侍奉神靈,很多人家以此爲榮,卻懊惱家裡女兒不合要求。
老熊嶺衆人多年同野獸搏鬥,求生不易,除了偶爾去山腳的山神廟供奉香燭,再不信什麼別的神靈,畢竟神靈不能保佑他們,在家裡坐着,就能東西從天而落,不必去吃苦受累,刀口舔血不是?
如今這拜火教神使卻找上門來,到底所爲何事?
老馮爺掃了陸老爹一眼,卻驚疑的發現,他的臉色居然比這些神使的白衣衫還白,他心頭忍不住就是咯噔一下,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但這會兒也不是沉默的時候,他就清清嗓子開口道,“各位可是來自拜火教,我們老熊嶺窮困,粗俗不知變通,無人信教,神使若是想要傳道,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那白衣神侍隊裡,領頭的正是當日在豐州小鎮外聽了王婆子告密的隊長,這會兒千里迢迢趕到,眼見螻蟻一樣的山民,居然敢用刀箭對這他們,心頭就是火起。
要知道他們在島上,但凡經過,信徒們無不跪地膜拜,這些山民如此,當按異教徒論,直接燒死…
念着某些因由,他勉強壓了火氣,冷聲問道,“可有陸家人?火神令諭,徵召侍女,陸氏女八字吻合,還不速速送出侍女!”
老熊嶺衆人聽得怔愣,面面相覷半晌,纔算琢磨明白。
“他說什麼意思?是要咱們小米去做什麼侍女?”
“聽着是這樣!”
“那怎麼成?”有脾氣火爆的立刻就跳了起來,嚷道,“好好的日子不過,讓小米去做什麼侍女啊!咱們家裡又不是窮的吃不上飯了!”
“就是啊,別說火神,就是天王老子也不伺候!”
老馮爺一擺手,制止了衆人的議論,高聲衝着門外喊道,“各位,我們老熊嶺不信教,雖然窮困,但家裡閨女養大不易,很是金貴,沒有送出去做侍女的打算。各位請回吧!”
侍衛長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的話說出去不但沒有得到熱烈迴應,反倒被一巴掌忽回了臉上,平生第一次,他感受到了恥辱倆字所代表的含義。
“你們膽敢違抗火神令諭?”
“呸,我們又不信火神!憑什麼要聽令諭?再說了,火神就算厲害,難道還要強搶了我們家裡的閨女去做侍女?這可是大元,不是你們的地盤!”
劉叔好脾氣,這會兒也惱了,他們夫妻疼愛小米可是跟自家閨女一樣,哪裡捨得她被人家隨隨便便就要喊去做侍女啊!
其餘人沒開口,但是臉上的不屑卻是被火把照的清清楚楚。
這如同火上澆油,成功的把侍衛長的理智燒的所剩無幾。
“交出陸氏女,否則神罰立刻降臨!”
“嚇唬誰呢?當我們大夥兒是嚇唬長大的啊!”
“就是,你們這樣的,到人家門口,就要人家交出閨女,算什麼神使,強盜也比你們好啊!起碼是明搶,也沒打着找侍女的旗號!”
老熊嶺人哪裡是好欺負的,都是惱怒起來,開口就罵了起來。
陸老爹這會兒好似被吵得回了神,他慘白着臉色,上前兩,顫抖着嘴脣,說出的話卻是擲地有聲。
“莫說我家閨女不在,就是在家,我死也不會讓你動她一根頭髮!給我滾,否則,我拼死也要留你們幾個黃泉路做伴兒!”
不在?
侍衛長皺了眉頭,顯見不相信,更是不把陸老爹的話放在心上,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書生,他一巴掌就能拍死倆。
“既然陸氏女不在,那陸家人同我們走一趟!過後,陸家女歸來自去城裡換回。三日,只有三日,超過一日就卸掉一條手臂!你們好自爲之!”
老熊嶺聽得是目瞪口呆,很是不明白這些拜火教之人,是不是信教信得腦子進了水。
他們連不在家的小米都不願意交出去,更何況是陸老爹父子…
老馮爺也是惱了,手臂一舉,高聲道,“刀箭準備,強盜來犯!敲鐘四下!”
早有守在銅鐘旁的後生,伸手就扯了繩子開始敲擊。
鐺!鐺!
比之先前響了很多的鐘聲瞬間傳遍了山上山下,留在家裡等消息的老少婦孺,聽到聲音都是變了臉色,迅速夾起孩子就奔向了各家的躲避之處。
有的掀起了廢棄土炕的炕蓆,有的下了枯水井,有的避到了地窖。
這還是當初被官兵圍村之後,老人們聚在一起想出的法子。富貴險中求,老熊嶺隨着日子越過越好,遇到的兇險自然也是越來越多。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又危險來臨,關鍵時刻,與其再考驗一次姻親們的良心,不如自救來得更可靠。
沒想到,卻是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神使眼見山門裡的村民,不管老少,都是武器上手,銅鐘聲聲,興許還有更多人趕來援手。
他們也徹底惱了,侍衛長微微眯起眼睛,高高舉起了手,“異教猖獗,神罰即將降臨!”
他身後的侍衛們齊齊舉起了左臂上的盾牌,長長的馬刀高高舉起。
待得侍衛長手臂一落,已經紅了眼睛,一心爲火神清楚異教徒的狂熱分子們,就衝了出去…
老熊嶺衆人哪裡還會客氣,自古以來,敵對兩方談不攏的時候,就只剩了一條路,拳頭大的就是硬道理,鮮血才能叫醒理智。
雪亮的箭雨,迅速飛出了山門!
拜火教的侍衛們渾不在意的擡起手臂上的盾牌,好似根本沒把這些箭枝放在眼裡。
可是讓他們意想不到的是,不等他們擋下迎面的箭雨,第二波居然就從天而降了,立刻就有十幾個人中了招兒,慘叫一聲差點栽下馬去。
好在多年的教義洗腦,爲了火神的威嚴捐軀,就是迴歸火神的懷抱。
悍不畏死!
眨眼間,侍衛們已經衝到了山門前,藉着馬匹的衝力,十幾個人第一批翻過了高高的山門。
老熊嶺衆人拉弓射箭還成,近身戰卻是差一些。
躍躍欲試的鏢師們,怎麼會放過這樣立功的機會。他們領着老熊嶺的工錢,保護老熊嶺平安就是本分。更何況他們還盤算着把家眷接過來安頓,這樣的機會更是不能放過了。
“叮噹!”
侍衛的長劍撞上了鏢師長刀,瞬間站在一處,老馮爺同陸老爹幾個長輩已經被護到了一旁,後生們一半警戒,一半提了柴刀殺過去幫忙。
原本安寧的暗夜裡,卻是成了廝殺的戰場,夜風裡漸漸也有了血腥的味道。有婦人實在惦記,忍不住從躲避之處探出頭來,聽得山風送來的隱約爭鬥之聲,迅速又躲了回去,抱了孩子一個勁兒的唸佛。臨時抱佛腳,別管有沒有用,這樣煎熬的時候,起碼求個心安。
隨着兩邊漸漸出現傷亡,都是殺紅了眼睛。
一半侍衛進了山門,另一半卻被攔在了外面,但即便這樣,老熊嶺還是落了下風。
畢竟鏢師只有十個,人數有限,老熊嶺衆人的弓箭又派不上大用場。若是拖延下去,免不了就要敗退…
陸老二算是好手,一人敵四,險象環生。
陸老爹看的心急,陸老大更是同兩個侯生一起對戰一個侍衛,依舊是傷了手臂,血色滴答。
陸老爹咬咬牙,伸手抓了一旁的老馮爺,低聲道,“老馮叔,這般下去不成。我同他們走一趟,若是小米回來,你一定要記得告訴她,不要管我,千萬不要管我。她娘下葬的那日,我就同死了沒區別了,別爲了我,再讓她也…”
“不成,你跟了這些人去,肯定不會有好事。再說,小米回來,我們沒法交代。都是一家人,這時候怎麼能把你送出去!”
老馮爺也是紅了眼睛,一把甩開陸老爹,就要搶過柴刀親自下場。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哪裡竄進場中十幾個黑衣人,擡手就是殺招兒,很是驚了衆人一跳。
待得發現黑衣人是衝着拜火教侍衛,老熊嶺衆人士氣大增,紛紛擡起柴刀,拼着最後一口力氣殺了過去。
拜火教侍衛卻是驚怒,火神二十年不曾顯威,大元的異教徒就已經被異教徒徹底佔據了。
居然敢如此反抗火神徵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