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獄裡的一天(六)玩假主要體現在勞動中的犯子中間,那些不要減刑的和爭減刑的犯子私下達成協議,以物換貨。
不在減刑的犯子往往家裡環境差,又爭不到行政獎勵;要減刑的往往是家裡有點環境,爭減刑又比較困難的人,當然,家裡又有環境,又有關係的人,無需直接參加勞動,他們基本上被安排在特殊崗位。
現在的監獄減刑政策主要是通過考覈罪犯的勞動來實現。勞動本來是件好事,利於身心健康,但把勞動做爲減刑的主要條件,肯定是欠妥的。
罪犯們全身心的投入到勞動,並且爲利益在勞動中千方百計的做假,所產生的結果就是他們沒有時間去進行思想上的改造,並在勞動中學會了不擇手段的創造虛假成績。罪犯們來監獄的改造就是讓誠實這種人的最好本性得以迴歸,我們的勞動卻是在扼殺它。
現在的勞動現場,沒有幹部和組長們打人的現象了。
以前,打個人象好玩的。
我服刑後期,有一個從別的監區調來的犯子,這個犯子姓周,家裡環境好,關係硬,在別的監區當大組長,因爲在勞動現場有個罪犯跟他頂嘴,他把別人打了。
算他災,他打斷了別人的鼻樑。後來,他的家人來陪了錢,還是被加了半年刑。
這個周犯之所以災,跟他那個急性子有關,打人沒有考慮怎樣打。
有的人打人就打的蠻好,棒子落在別人身上像雨點,就是打不出事。現在打人的事少了,那些愛打人的人越來越沒有打人經驗,一打就出事,搞得這幫愛打人的人發出了一個特別感慨:怎麼現在的人都經不起打了?過去的人怎麼打都沒事。
我總結出的原因有兩點,一是他們打人的經驗少了,二是被打的犯子敢裝賴了。過去的犯子裝賴,會被越打越重,只好強撐着,硬充好漢。
有一個長期被打之後的人,有前年得別的病,死了。有人說是得病死的,但有人不這麼看。說這個人的病,是因長期捱打落下的癆病。這個人以前跟我住一個監室,年輕較大,體魄很強壯,我怎麼也想不到他會病死,也許別人說的是對的。
監獄改革的前期,生產車間和農田勞動現場,幾乎天天有人打人。若是普通犯子之間打架,幹部會吼上兩句。若是組長們打犯子,幹部看了不吭聲,如果看得實在看不下去了,就隨便喊兩句:“不打了。”然後背過身走了。
幹部打人是常事。監區有個蔣幹部,人長得帥氣年輕,當然,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現在看着他,也沒什麼氣不氣的了。蔣幹部被稱爲監區殺手,他的兩項事蹟被老犯子流傳到我們的耳朵裡,一項事蹟就是敢說,七、八年前敢發飆話:“老子穿這套衣服沒辦法,老子不想穿這套衣服,你們都格老子招呼到一點,老子往死裡整”二項事蹟就是敢做,據說他在同一個犯子身上,他打斷了兩根牛鞭。
我在做新犯子才下隊時,和我坐在一排桌子上的兩個人,他們是跟我一起下隊的。這兩個人爲爭位置鬥了兩句嘴,被帶班幹部“張瘋子”看見,兩個人被張瘋子一個人拿着牛鞭猛刷,兩個人都被打倒在地,趴在地上求饒。
在打這些人之前,我幾乎沒有近距離看過打人。當時那麼近的距離,呼呼甩鞭子的聲音和張瘋子的責罵聲,還有那兩個犯子的哼哼聲,疊加在一起,我的心跳的老高。我在想,我有一天被別人這樣大打是什麼樣,會像這兩個硬漢(滾過多板的暴力犯)那樣求饒嗎?人格尊嚴就是趴在地上嗎?後來見多了,雖然沒捱打,但也不怕打了。
前些年幹部罵人十分難聽,有一次,因爲生產上的一點小事,找幹部反映,遭幹部罵。
幹部是這樣罵的:“媽的個翻13,有事找老子幹什麼,你媽的個老13,格老子滾。”
爲這一個翻B和老B,被罵之後想不通,回到崗位上坐了一會後,回來問幹部爲什麼罵我媽的老翻B,剛一問完,另一個幹部一腳踢過來,踢在我的腿上,看我沒動,覺得踢的不過癮,又猛踢一腿,我讓了一下。踢我的那個幹部罵道:“你格老子還想鬧事,格老子找個牆角挖倒。”
我是十分生氣的,我已準備好更深一步的接受處罰,我不在要求得到答覆了,我也不去挖倒,我回工位坐下了。還好,謝謝幹部的寬容,我犟贏了。
打人的事太多了,不寫了。
現在的勞動現場的確不打人了,但犯子們還有最怕的東西。一是怕領導一服殺相到車間巡視,二怕上頭來人檢查、參觀。
車間領導下車間,主要是來挑問題的,犯子怕。說不定自己有什麼問題被捉住了,捉住了最少會被大通大罵一頓。
上面來人蔘觀,要做環境衛生,要戴口罩,要規範,關鍵是不知道一天中什麼時候到,有時候第一天不到,第二天才到,那一天的規範讓人憋。上面的人蔘觀,若有女人,要求更嚴了,不準望女人,這不是很苛刻嗎?關在大牢裡,人人都想見見女人,找找感覺,很正常的現象。
不準是不準,就有那麼一幫膽大的人偷偷的看。那些女人們看見自己被犯子們偷看,那種高興,洋溢在臉上。
女人對勞改隊的男人來說,是可愛的,但有一個女人教人不敢恭維。
一段進監獄的女人,除了女獄警外,就是監獄加工項目的女老闆和女師傅,但這個女人不一般,他是從前一個監區長的姨姐。這位姨姐不知從那裡弄來一大批鞋幫子裝小玻璃球的活,搞得整個監區四百多號犯子白天勞動回來,晚上又加班,一加就加到晚上11、2點,犯子義務給她幹活,她本來應該謝謝www。qb5200。Com的,可是,當她看到一個犯子的鑰匙環上串有一串玻璃珠時,她罵了:“你格老子是個什麼B東西,你敢破壞生產,老子看你活厭了”
一個女人,怎麼可以罵出這樣的話,怎麼敢給犯子扣那麼大的帽子,他不是狗仗人勢麼。
不知別人生不生氣,我是很生氣的,對這種人,不管他是誰,在社會上我很有可能去抽她兩耳光子。
這個姨姐後來沒有做鞋幫子了,在監獄大門外開了一家叫“老朋友”的酒館。我這次出獄,七年沒喝酒了,有點想試一試酒味,走到到朋友門口,我最終沒進去,我走了一公里路到附近的一個鎮上喝了酒,喝了一兩酒,酒館賺不到多少錢,或許是幾分錢吧,就是這幾分錢,我也不願給她賺,善惡總有報。
勞動現場發生的怪事很多,在以後的文章裡再加以描述。
18:30晚餐時間一個星期有三個晚餐有肉吃。星期二吃粉蒸肉,一人一份,肉多得吃完,就是農村裡練豬油的那種肉,因爲太肥,吃一塊就可以把人吃飭,所以說感覺到很多。星期五吃肥肉炒青菜,肉片子也多,就是肉片子太薄,放在嘴裡吃不出味來,怪現代廚房設備太好,居然能切出這種像紙薄的肉來。星期天吃骨頭,四分之一左右的人可以打到一塊骨頭。
犯子中的每一個人,也有素質高低的不同,我區分素質高低,多半是每回吃肉的時候,那些對打肉多少無爭的人素質較高,那些想方設法要多打一點的人,素質就低,爲了一塊肉,他們可以打架。
在我掌飯勺子期間,我多次想舉起飯勺子打人,想打的人就是那幾個,經常爲爭一塊肉嘴裡哆嗦,這些人,我平時作了一個觀察,他們都是犯羣中極不受歡迎的人。
有時候,我倒希望像以前那樣,有的人可能是要打。但理智一點想,還是不能打,素質差的人也有他們的難處,家裡環境不好,什麼東西都必須爭,不爭怕得不到。
若不知勞改隊哪些人有環境,哪此夫有關係,通過看飯桌,基本上就能看出來。桌子上擺着各式各樣罐裝或袋裝菜的人,一定是有環境的人,窮犯子有的人桌上可能有一瓶醬,也可能什麼都沒有。如果看見哪個人在吃炒菜,他一定是關係,監獄伙房是不做炒菜的,這些炒菜都是通過關係幹部秘密送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