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之後,孖仔來程家找大妹小妹玩。
大妹說已經玩了一上午,不如在家歇一歇看電視。
小孖:“不是啊,我們去郭宰家玩,他家有遊戲機!”
大妹小妹眼前一亮。
小孖指指樓上,“叫你們大姐一起去。”
小妹說不,“大姐等陣就要上學,她沒時間去。”
她這樣認爲,大妹卻難得動作迅速地跑上二樓。
正在收拾行李的程心默了默,沒多猶豫就順了大妹的意。
這等季節,午後的陽光並不毒辣且很充足,照得孩子們的笑臉金子般燦爛。程心跟在四個小孩子身後,有些怪誕,又有些自嘲,但裝作坦然。
郭宰住在舅公家附近,那一幢比其它屋都要別緻的房子。
牆身用純白色油漆塗刷,看淨度,估計每年都會翻新。窗框是當時矜貴的白色鋁合金,透明的玻璃內是藍色的窗簾。
周圍的屋至少三層,而且都是平層,唯獨郭宰家只有兩層之餘,屋頂居然是三角形的設計,跟旅遊節目裡出鏡率極高的歐洲小屋一模一樣。
放眼望去,這幢童話式的房子百分百來路貨,跟本地特色大相徑庭。
不知誰上前按了按什麼,“叮噹”一聲。
啊,他家竟然有門鈴!而且聲音跟港劇裡的如出一轍,清脆乾淨。
來開門的自然是郭宰。厚重的實木雙門從裡面被拉開,郭宰的視線極快地在每個人臉上巡了一圈,再笑眯眯請大家入內。
郭家雖然屋外是異域風情,屋內卻保持天井這個本地特色。而郭家的天井又比誰都有情調,在一株不認識的花樹下襬設了一桌雙椅的藤製小傢俱,藤桌上放着小花瓶,瓶裡的鮮花大概是從樹上新鮮摘下來的。
郭母坐在藤椅上,疊着腿,手裡捧着看不清封面的書。見孩子們進來了,微笑招呼了幾聲,然後讓自己兒子作主去。
郭宰把人帶到客廳,指了指牆邊的黑色真皮小沙發。小孖不客氣,一屁股坐到中間,奪走茶几上的一個遊戲遙控,“我玩第一!”
茶几上的任天堂遊戲機已經插好卡帶,電視機畫面正是《孖寶兄弟》的主頁。懷舊經典的遊戲背樂嘟嘟嘀嘀地響。
小妹很快搶去第二個遊戲遙控,“玩雙人的!比賽!”
“得!”
小孖按鍵操作進入遊戲,跟小妹比通關速度。
郭宰不知什麼時候出了客廳,再回來時手上拿着兩包即食麪。他打開包裝,扔掉調味包,再握緊袋口,放桌上拿拳頭捶捶捶,將一塊完整的油炸麪餅捶碎,接着一個個人遞過去。
孩子們一人抓一大把,放嘴裡嘎吱嘎吱吃。
到程心時,她搖頭不接。
郭宰愕然,看向大妹。
大妹咬着面碎,兩腮幫一鼓一鼓地,“大姐你不喜歡吃?”
她以前很喜歡吃的,一個人能吃完兩包,一點都不分給兩個妹妹。
程心說:“喜歡是喜歡,但多吃無益,你們也少吃,對身體不好的。”
大妹嘬了嘬嘴裡發鹹的面碎,“哦”了聲,回頭去看遊戲了。
郭宰悻悻地放下面袋,又出去了。
程心看了眼時間,站起來說要走。
小孖邊打遊戲邊分心:“啊?這麼快?再坐一會啊,下一局輪到你玩。”
“三點多了,我要準備上學。”
沒有人攔得了她。
程心步出客廳,跟天井的郭母道了別就自個去開門。
“你要走了?”
剛好出現的郭宰捧着一盤洗過的草莓急切追上來。
程心點頭,“嗯。走啦,你們慢慢玩。”
“不要走!”
郭宰驀地騰出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是溼的,襯衫上也有不少水跡。這個人很喜歡穿白色襯衫,也許是郭母的品味。
程心看着他,一時無話。郭宰收回手,將草莓舉到她臉前,“吃完再走。”
程心往嘴裡塞一顆,又挑了幾顆,笑道:“我要這些,多謝了!”
郭宰眼裡有期待:“再坐一回吧,我有新的遊戲機帶,很好玩的。”
“不了,我回去收拾,沖涼,吃飯,差不多夠鍾了。”
他總是說不過她。
程心又說:“我以後得閒再來玩,拜拜。”
這麼一說,苦着臉的郭宰才笑了笑,站在家門口目送程心離開。
“宰仔,”身後,郭母輕喚:“過來。”
“哦。”郭宰關好門過去。
獨自走在巷子,程心伸出手在自己胸前比劃。一個多月沒見了吧,那豆丁似乎長高了。郭母也真是漂亮,身上的連衣裙幾十年後都不過時。
將最後一顆草莓放進嘴,唔,味道不錯。
手腕衣袖處淺淺的水跡印仍未褪去。
天氣本來一直如此,不熱不冷,校園裡大部份人穿秋裝校服,有穿冬裝,也有依舊穿夏裝。直到校運會舉行的前兩天,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流襲城,氣溫驟降,在半山腰的錦中寒上加寒。
沒有準備的程心爲免凍成雪條,將鬥櫃裡的校服不管長袖短袖統統套上身,再裹一件冬裝外套,拉鍊拉至頂,縮着脖子。又用水杯灌滿熱水,捧在掌心取暖驅寒。
幸虧上星期把棉被帶回學校了,否則寒夜難熬。
有學生家長趕過來送衣服,下午下課後校門口人氣鼎盛。彭麗的家人不僅來送衣服,還順帶了一盅老火雞湯,陪着在飯堂細嚥慢嚼。
也有學生請假,自己回家拿衣服的。例如李珍,她怕凍病了影響校運會比賽發揮。
天氣突變,出奇不已地炸出了許多曖昧。
班上有一位女生,穿着尺寸明顯過大的冬裝外套,露出來的腦袋與雙手,又白又小,惹人憐愛。不少人暗裡傳言,那是某位男生的校服,借女朋友保暖了。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其它班,遍及整個校園。
程心在飯堂遇見過向雪曼,對方身上披的大碼冬裝某程度上是程心的防護罩。對方披得越牢固,程心越安心。
彭麗問程心要不要衣服,“我媽咪帶了幾件毛衣過來,借你一件?”
程心拒絕了,認爲自己撐得住。又想,外婆給她織的毛衣不知道好了沒。
外婆沒在她家呆幾天就走了。
彭麗:“你不怕凍病?到時怎樣跑400米?”
程心:“正好,名正言順跑最尾,天時地利。”
雖然寒冷,好在沒下雨,一連兩天半的校運會在週四如期舉行。
開幕入場式是當月評選文明班的重頭戲之一,每個班早就反覆練習,即便沒有亮點看點也至少要步伐整齊,輸人不輸陣。
除了高三級,無人敢怠慢。
有些班爲了展現體育精神,哪怕寒風颼颼也堅持穿夏裝運動服上陣,看得人牙關一緊。
進場完畢,全體學生在操場中間的足球場列隊,聽階梯看臺上體育科科長講話,校長講話,學生代表講話,運動員代表講話,一輪輪的。
學生會體育部是校運會的主要組織者,除此之外還招募了幾個部幫忙跑腿。學習部是其中之一。
各項大小工作抽籤分配,程心抽到的任務是賽跑項目裡的送遞員,負責將當場賽跑的計時成績從終點送回起點,工具是一輛單車。
向雪曼跟她確認會不會踩單車,程心看着對方身上那套蓋到屁股的冬裝外套,乾脆利落:“會。”
向雪曼笑了,“你不凍嗎?看上去穿得很少。”
“凍啊,”程心攏了攏袖口領口,“所以能踩單車熱身,求之不得。”
錦中的瀝青跑道長400米,中間乃足球場,賽跑項目的終點是固定的,設在階梯看臺左端的下方跑道處。而賽跑的起點,除了100米和200米及其跨欄的項目,其餘跟終點重疊。
槍聲一響,第一場200米比賽正式開始,階梯看臺上各班大本營的加油聲此起彼伏。
眨眼,選手衝過終點,計時的老師坐在臨時搭起來的鐵架臺上,將成績一一記錄,交給程心。
將計時錶放在車前籃,程心上車就踩。這個比賽項目,起點終點正是足球場的對角線。
偶爾回頭顧盼,階梯看臺上人聲掌聲不斷,每個大本營都有氣球與必勝的橫額,氣氛沸騰,熱鬧了一片山。
程心微擡屁股,單人匹車以最快速度橫越足球場,在黃綠參半的草坡上肆意逆風行駛,突然一瞬間觸情感慨,她有大好青春年華。
走神不過三秒,單車撞上一塊石頭,顛了顛,要倒。
嚇得程心立即把牢扶手,雙腳急急着地。着地前,兩股力量分別從車頭車尾傳來,將車身堪堪穩住。
程心轉頭,看到一個吊墜的翡翠平安扣在晃盪,眼睛便拒絕繼續往上移,心中的感激一掠而過。
在起點附近的沙池進行跳高比賽的霍泉張開雙臂扶着單車的車頭車尾,將程心圈在中間。
“踩車要看路,心不在焉的,想什麼呢。”
沒有興致細究他的陰陽怪氣,程心望向前方,重新起腳踩車。
霍泉鬆開手,任她走,嘆着氣發牢騷:“多謝都無一句,真是不乖。”
程心驟覺全身惡寒,好不容易踩車出的溫汗凝固成冷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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