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惑衆的使用,還是要謹慎一些,這地方藏龍臥虎,這次可以用你修爲提升,血氣旺盛搪塞過去,下次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恐怕會引起別人懷疑。要幹掉誰,咱換個馬甲。”
宋煜滿頭黑線的點頭答應下來。
剛剛那位錢真人應該是楚清輝身邊的人,過來的時候不跟任何人打招呼,但陳尚書見了,也是十分禮貌客氣。
看見宋煜,目光也顯得很平和,並未流露出任何情緒,有種超然物外的漠然。
只是過來看了下文華彩的狀態,然後打量他幾眼,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即使沒有劍靈的提醒,宋煜也知道,這老道絕對是個勁敵!
……
……
傍晚時分。
那道關於文華彩的旨意終於在經過三省簽章蓋印之後,最後加蓋官家玉璽,公開發了出來。
太監宣讀時,文華彩其實都還有氣兒呢。
幾乎所有親身經歷這件事的禮部官員,再看向這名俊朗不凡,玉樹臨風的特使時,眼神都徹底變了!
先前他們認爲沒氣了,是因爲沒修爲,簡單試探下鼻息做出的定論。
其實是魂兒沒了,身體暫時還沒有死。
但這更可怕,不是麼?
身上最高官階只有五品,還他麼是剛剛纔加封的,前兩天還只是個七品官的年輕特使,當衆罵死禮部侍郎這種三品大員。
別說二十大板,在那份旨意上面,竟然連提都沒有提一句!
而最令人感到詭異的其實還是中書門下那邊的反應。
得力干將死了,丞相楚清輝居然沒有任何表態,甚至連斥責一下的舉動都沒有!
好像文侍郎真的就像那份聖旨上寫的那樣——鞠躬盡瘁,不幸卒於任上。
文華彩那一系的禮部官員內心充滿義憤填膺,在看到趕來的文華彩家眷時更是掩面而泣,感覺無顏面對這些人。
文家人很快知道了自家老爺是怎麼死的,兩個性情衝動的子弟甚至想去找宋煜拼命,被一羣人給攔住。
三品官的兒子,即便放在這臨安府,也算是高級衙內了。
尤其自家老子還是丞相楚清輝這一系的得力干將,平日都眼高於頂,哪能吃這種大虧?
儘管被攔下來,依然在那裡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對宋煜破口大罵。
咬牙切齒,一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殺此賊,誓不爲人的樣子。
正這時,宋煜在陳羣等禮部官員的陪同下,來到文華彩所在衙門院子。
過來上炷香。
院裡滿是文家人,哭嚎聲,震天罵聲在外面就聽得真切。
宋煜面色不變,邁步進來。
其實直到這會兒,文華彩依然還有氣兒。
但聖旨都下了,有沒有氣兒他都得是個死人。
對文家這羣人來說,這種感覺,簡直憋悶到極致,心裡也憤恨到了極致!
宋煜剛一進院,一個二十四五的青年發出一聲怒吼,嗷的一聲就往這邊衝過來。
腳下拌蒜,步伐虛浮,一看就是那種被酒色掏空身子的傢伙。
不過因爲身邊人都在哭,也沒人想到宋煜居然會來這邊,一個不留神,這青年眨眼間就衝到宋煜面前。
“狗賊,給我去死!”
這廝平日估計有佩劍裝逼炫耀的習慣,腰間掛着一把名貴的劍,劍鞘鑲滿寶石。
燈火映照下布靈布靈的,煞是好看。
衝到宋煜面前,拔劍就砍。
噗!
一支利箭不知從何處而來,當場將他胸膛射穿。
餘力不消,“哚”的一聲釘在石板地面上,箭頭深深扎進石板,箭羽還在嗡嗡顫動。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蒙了。
這時就聽旁邊房上傳來一道冰冷聲音:“當衆刺殺朝廷欽差,當誅!”
這下文家的人徹底瘋了!
那邊老爺還沒死透就被死亡,這邊大公子又被人當場射殺。
一名衣着華麗的婦人撲倒青年身體上嚎啕大哭:“大郎啊!我的大郎!”
文華彩的二兒子發出悲憤的嘶吼:“你是誰?膽敢在禮部行兇,快來人把他抓住!快啊!”
宋煜擡頭看過去,屋脊之上,坐着個白衣青年。
面容英俊,表情高冷,手持一張漆黑的弓,腰間懸着箭壺。
斜睨着在那怒吼的文華彩二兒子,冷冷迴應道:“監妖司,燕雲霞!”
又一條大腿回來了!
從寒江水路遇到黑風水寨攔截那次,宋煜就知道有個高明的箭手在暗中保護他,後來在蘇朝雲口中得知那人名叫燕雲霞。
當時還以爲是個女人,蘇朝雲再三強調,那是個爺們兒,有把的純爺們兒!
宋煜猶記得蘇朝雲當時那羨慕表情。
再後來,他來到監妖司,知道燕雲霞是戰字科金牌大統領。
他跟戰字科那幫兄弟打成一片,未嘗沒有這位大統領的部分因素在裡面。
天生親近。
一直想着什麼時候有機會見見這位掌管戰字科的神射手,卻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初見是一箭。
再見……又是一箭!
兩次都是在保護他,只是今時不同往日。 就憑這種貨色,宋煜一腳能把他從院子裡踹飛到外面。
但說實話,代表官家朝廷的堂堂欽差,親自動手,多少顯得有些沒有逼格了。
不像現在,這位監妖司戰字科金牌大統領酷酷地坐在屋脊之上,一臉漠然的來上一句“當衆刺殺朝廷欽差,當誅”,真他媽太帥了!
此時院子裡一陣雞飛狗跳,就連尚書陳羣,都忍不住有點肝兒顫。
今兒是個啥日子呦?
一天之內,能接連死倆!
六部之一的禮部何曾發生過這種事情?
趕緊吩咐人,看看能不能救下文華彩家的大兒子。
該不該死是一回事兒,有沒有一個上位者的態度,那是又一回事。
至少樣子他得做啊!
可惜射殺文家大公子的人是燕雲霞,一箭精準穿過心臟,神仙來了都救不活。
“唉,何至於此啊……”陳羣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
他知道這事兒沒辦法怪宋煜,畢竟人不是宋煜給殺的。
也不能去怪燕雲霞,人家保護欽差,又何錯之有?
宋煜衝着屋脊上的燕雲霞一拱手:“見過燕大統領。”
燕雲霞擺擺手:“我的任務是護着你,誰對伱有不軌之心,我便殺誰。”
說着身形一閃,消失在那裡。
空氣中留下一句話——
“若對我殺人有異議,可去告我。”
文家這邊一大羣人哭天搶地。
告?告什麼?
要是個普通人他們家出個門房都夠了,可這他媽是欽差!
大公子拔劍砍欽差特使,所有人有目共睹,被人一箭射殺,只能說活該倒黴。
“本想來上炷香的,結果又送走一個,陳尚書,你看這事兒鬧的,真是給您添麻煩了……”宋煜嘆息,一臉惆悵。
陳羣用手扶額,看了眼他:“算了宋特使,咱們還是回去吧……”
要真讓你再在這裡待一會兒,文家不怕死的人再多兩個,我這堂堂禮部還不得血流成河?
背後護着宋煜的人是真多啊!
就連傳說中,對任何人都不假辭色的監妖司戰字科金牌大統領……都專門過來保護他。
難怪他當日在朝堂之上跟官家求宋煜,官家會說出那樣一番話。
這豈止是李朝恩的心肝大寶貝兒?
這他娘分明是一羣大佬的乾兒子吧?!
……
……
議事廳裡。
宋煜看着陳羣:“陳尚書,北齊使團還有多久到達臨安府?”
陳羣點點頭:“具體時間的話,應該是後日深夜,亦或大後日的上午。”
“那咱們是如何安排的?”
“出城十里相迎,搭建好帳篷,提供他們要求的一切……齊國是在馬背上建立起來的民族,對帳篷情有獨鍾……”
宋煜沉吟了一下:“也就是說,現在帳篷已經搭建好了?”
迎接使團可不是戶外露營,帳篷不可能臨時搭建,陳羣雖然沒說,但有文侍郎那種沒脊樑的舔狗在,所有一切,必將是最頂級也最奢華的。
陳羣點點頭
“他們到了之後,在那邊先休息一個晚上,後日入臨安府?”宋煜問。
“不,是在那邊先住個幾天,或者很多天,之前文侍郎已經都給準備好了。具體什麼時候入臨安府,要看那邊的安排,他們是宗主國,他們……”陳羣眸光有些暗淡的道。
大廳裡面,一時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突然不想說話了。
包括宋煜。
北齊是宗主國!
宗主國過來的人可不是客,而是爹!
兒子在爹面前,哪敢問東問西?
問煩了一個大逼兜過來,你還得捂着臉說一句爹教訓得是。
問題是,老子可以這樣對兒子,兒子最多憤懣一陣子,也不會真的去記仇。
這是血濃於水的父子關係。
但趙國對齊國,那他媽是因爲國力不行,被人按着頭皮,硬逼着簽下的“和平契約”。
相當於對方強行闖入你家,要當你爸爸,敢不聽就弄死!
但凡有點血性的漢家兒女,哪個不是滿心憤懣,哪個不視齊人如仇寇?
要說心裡面,這羣禮部官員真就那麼慫,那麼順從嗎?
其實未必。
趙國漢家子弟中裡固然有文侍郎這種漢之奸賊,同樣也有無數胸藏熱血的仁人志士。
江湖中有葉三娘這種大俠,敢一人一劍殺上北齊。
其威名直到十幾年後的今天,依然可令北齊小兒止哭。
朝堂裡也有陳羣這種飽讀聖賢書,骨子裡正氣凜然的官員。
他們或許看上去幹不了什麼大事兒。
甚至因爲職責所在,還必須得面對敵人賠笑。
忍辱負重。
但歷朝歷代的這羣人,其實都在幹着同一件事——
Wωω ●тт kán ●¢o
把受過的所有委屈,全都記在小本本上面,回頭寫在史書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