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部長有些無語,但是溫言這話雖然有點糙,可意思是對的。
“那你說,他們爲什麼這要這麼搞?”
“總不至於是腦子不好吧?”
“恩,要是單獨的人,單獨的案子,的確可以推測是對方想法有問題,搞出來了一些迷之操作。
烈陽部以前破獲過一個職業者殺人的案子,追查了三年,才終於追查到兇手。
我們盤查了受害者的人際關係,找了所有可能有恩怨,有感情糾紛的人,每個方向都沒追查到嫌疑人。
直到這個職業者,又殺了一個人,這次被店鋪的攝像頭拍到了,才抓到他。
他兩次殺人,都跟受害者不認識,沒有任何來往,沒有任何恩怨。
僅僅只是因爲他個子太低,對方個子高,跟他迎面走來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他覺得受到了羞辱。
這種理由,我們想破頭都不可能想得到。
但這次牽扯到的人,幾十年前,就懂得把一堆有權有勢之人的子女或者家屬,拉到賊船上。
出事了時候,他們甚至都不需要做什麼,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哪怕不爲了子女,爲了他們自己的地位也好,爲了名聲也罷,他們都會主動把事情壓下去。
那時候,我遠沒有如今的話語權,甚至都沒得到軍方的支持,三山五嶽也基本都是避世狀態。
那時候是在爭大方向,幾乎每個會議,都會爆發激烈的爭吵,便是看向同一個方向的人,也會有不同的想法。
爲了烈陽部能繼續存在下去,我也只能退讓,啓東會退讓,也是我勸的他。
這些年過去了,當年那批人,退的退,倒的倒,死的死,我以前以爲差不多結束了。
沒想到,這一次又被挖出來了,當年真正幕後操控這些的人,其實還在。
可能當年的人,依然沒死,依然還活着。
不,他們肯定活着。”
溫言聽到這,立刻想起來之前的事情。
“金幣巧克力?”
溫言聽着就覺得這套操作有些眼熟,可不就是之前南洋那傢伙要搞的事情嗎?
所以,南洋那傢伙,嘗試着拉攏人,勾連掌握資源的人,其實不是直接上門拉攏,而是中間有本地人牽線的?
是了,要是用那種直接拉攏的方法,拉攏烈陽部基層的人,倒是沒什麼問題,拿捏對方的軟肋,就算不成,對方也大概率不會說出去。
可針對真正掌握資源的人,怕是就沒法這麼冒昧了,有一個跟雙方都能說上話,可信任的本地中間人,纔是最合適的方式。
而之前南洋那傢伙,手裡可是真有極度稀缺的資源,有的是人不在乎那金幣是怎麼來的。
“是,他們手裡肯定有,所以肯定有當年的人還活着。
這次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召喚出那座骸骨拱門,讓德城殯儀館那邊產生了共鳴。
如今這件事已經被列爲第一優先級,所有相關事情,也都是同一序列內。
今時不同往日了。”
“他們圖什麼?”溫言不太懂,總部長叫他來,他其實能猜到,總部長是要告訴他一些事情,同樣的,肯定也有事情需要他去做。
既然對方不是失了智才這麼做的,那總是有目的的吧?
“只剩下一個可能了,那就是刻意讓烈陽部看到,讓烈陽部去幫他們踩坑。
烈陽部看到了,那就不可能裝作不知道,必然要保持着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思想,去搞明白。
再確定一下有沒有威脅,有多大威脅,是否可以消除威脅,代價有多大。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他們可能並不知道那座骸骨拱門,可以與德城殯儀館共鳴。
而根據已有的情況,可以合理推斷,他們並不是第一次召喚那座骸骨拱門了。
他們一定是實驗過很多次,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知道召喚那座門,就可以徹底滅口那個人。
但他們應該對門後面的東西,不是很熟悉。”
“這是我能聽的?我記得,德城殯儀館的事,是絕密吧?這不太符合程序吧?”溫言沒想到,總部長敢直接告訴他。
“東北馬氏祠堂的事,是你挖出來的,鬼財神的事也是,你還是德城殯儀館的在編員工,是標準的相關人員,定下優先級之後,你就有權限知道事件相關的必要信息。”
“那裡是什麼?”
“我們稱之爲,回不去的故夢。”
溫言聽名字,還沒太理解這是什麼,只是覺得這名字肯定是現代人起的。
總部長知道溫言聽名字是肯定聽不明白的,他想了想,道。
“你聽說過一個臼中無釜的典故嗎?”
“沒……”
“那劉幽求見妻的故事,你聽說過嗎?”
“這個倒是聽說過。”溫言立刻點頭,這個故事他還真聽過,前些日子跟姥姥學入夢術的時候,沒事了就拿着手機,看烈陽部裡的相關資料,正好看到過這個故事。
說是有個叫劉幽求的,有天走夜路往家趕的時候,沿途遇到了一個牆都塌了的破廟。
二半夜的,那破廟裡竟然燈火通明,歡笑聲歌聲不斷,似乎是有人在裡面嗨皮。
他湊近了過去看了看,就見裡面一羣人在接着奏樂接着舞,喝酒唱歌好不開心。
而他媳婦,就是那羣人裡最嗨的那個,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啊。
劉幽求一看這情況,當場就氣炸了,心說,我特麼辛辛苦苦忙到二半夜,才抹黑回家,你卻在這破廟裡,跟一羣陌生人喝酒。
他當場搬起一塊大石頭就砸向了裡面的桌子。
然後下一刻,就見燈火通明煙消雲散,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見了,東西也都不見了,破廟依然是那個黑漆漆破廟,什麼都沒有。
劉幽求滿頭霧水,不明所以,回到了家,就發現他媳婦在家睡的好好的,看到他回來了,還給他熱了飯菜,給打了熱水洗漱。
劉幽求滿心疑惑,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然後才聽他媳婦說,剛纔做了個夢,夢到跟一羣人唱歌喝酒,正嗨着呢,有塊大石頭落下,她就醒了,再睡也沒續上這個夢。
這是古籍上記載的一則故事,溫言當時看了,有人說是劉幽求的媳婦的夢顯化,凝聚成現實,也有人說是劉幽求進了他媳婦的夢。
如今總部長說起這個故事,溫言心裡大概對那個什麼回不去的故夢,到底是什麼,有了點大概推測了。
“你聽過就好,這個大概跟這個故事裡的情況,有極大的相似性。
可能這就是當年發生過的某個事情,被人改了名字記錄了下來。
以前有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這也是一直都認定的真理。
再後來,也驗證了,歲月的流逝速度,並不是一成不變的。
而且,伱也經歷過之前的一些事情,應該比旁人更能理解。”
“恩。”溫言點了點頭,他經歷過玩家回溯的事件。
“所以以前神州就有一些大佬,認爲歲月並不是只有現在。
過去的某一刻,只會留在了過去,並不是消失了。
尤其是有些特別的時刻,或者蘊含激烈意志的某一刻,就會在這個過去裡更加……沉重和真實一點。
逝去的歲月裡的東西,定格在了那一刻,便叫做故夢。
回不去的故夢。”
總部長說到這,看着溫言,等着溫言去理解。
溫言悚然一驚,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王建軍他爺爺,靈氣復甦之後第一代巫祭,天賦強到不可思議,卻沒趕上好時代的巫祭。
王建軍他爺,封印了山鬼,那個封印裡,便是曾經。
“總部長,之前山鬼的事情,是這個?”
“無法確定,但是應該是,那裡應該就是封印者的故夢,你已經去過了。”
溫言一下子有些理解了,爲什麼明明是一個封印,他卻能進去,能從奇奇怪怪的地方,進入到那個封印裡。
爲什麼有人能託外婆來找他幫忙,對方是怎麼聯繫上外婆的。
現在他好像都理解到了,若是故夢,那麼,有人能聯繫上外婆,能請外婆找他幫忙,那也很正常了。
他進入封印的時候,遇到了那些怪異的東西,似乎也都說得過去。
而溫言更明白總部長爲什麼要找他,專門花費這麼多時間跟他說。
因爲他經歷過玩家回檔的事件,經歷過歲月的扭曲,時間長河上浪花跳躍,又親自去一個人的故夢裡,解決掉了被封在那裡的山鬼。
甚至於,他還是德城殯儀館的正式員工,也看到過或者閃進過德城殯儀館另外一邊的世界。
還有現在這件事,他也是直接相關者。
沒有誰比他更合適知道這些事情了。溫言臉上帶着一絲驚訝,他之前是真不知道這些。
總部長笑了笑,道。
“每個人,可能都會有回不去的故夢。
只不過屬於個人的故夢,那一角,可能並不危險,也可能是好事。
這一點是老天師說的,具體是什麼,老天師沒說,他只說那是獨屬於他的,不可說。
但是歲月流逝,生靈越來越多,故夢也會越來越多。
當積攢到一定級別,共同的故夢相連越來越多的時候。
就會產生另外一種變化,一個人的故夢,只是一角。
而這一角並不是全部,這一角之外的地方,便會有其他的危險。
這危險除了環境本身之外,還有那些存在於故夢裡的東西。
有些可能是本來就在那裡的,有些則可能是逃入那裡的。
那些傢伙,是除了環境本身之外,最危險的東西。”
溫言一聽就知道,烈陽部似乎已經有過不少類似的研究了。
“已經有人進去研究過了?”
“只有極少數人有過進入故夢的經歷,但是這裡面的絕大部分人,可能只是進入一瞬。
可能只是愣神的時候,進入了那麼一眨眼的時間,或者進入了幾秒鐘時間。
他們自己都未必能知道這點,只是他們會得到來自回不去的故夢的饋贈。
有的平復了心情,有的腦子變得清醒,但這種饋贈持續不了太久的時間。
而且就像是忽然間靈光一閃的靈感,人只會關注這個靈感,生怕它跑了,不會將注意力去追逐這靈感是怎麼來的。
像老天師那樣的,纔會在第一次,就明確知曉,他已經進入了他自己的故夢,甚至已經搞明白怎麼進入自己的故夢。
烈陽部裡,相關研究也有,但是並沒有明確進入故夢的方法。
老天師的經驗,並不適用於其他人。
但這一次,有人召喚出來的那扇骸骨拱門,幾乎可以確定,是進入回不去的故夢的門戶。
按照我們的經驗,這些傢伙,縱然有辦法召喚出那個骸骨拱門,他們也沒有安全進入的方法,只能用來滅口用。
順便引烈陽部去淌雷。
可惜,他們不知道,老天師早就已經去過了。
而你,也算是去過了。
你應該是目前已知的,除了老天師之外,唯一一個,非常確定是主動進入,卻還能活着回來的人。
那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進入,或者是被動進入過一秒,或者幾秒的人,參考價值並不大。
進入自己的故夢,和進入其他人的故夢或者回不去的故夢,性質完全不一樣。
找你來,除了你就是事件相關之人之外,還要提醒你,注意安全。”
“總部長,我膽子小,你別嚇我。”
“你跑不掉的,若是牽扯到幾十年前的事情,那麼,就一定會牽扯到大方向之爭,跟以前不一樣的大方向。
有些信息,可以被列爲絕密,但是也有一些信息,已經來不及隱藏了。
別的案子可能不說,但是山鬼的那個案子,是不少人知道的。
說不定就會有人盯上你。
無論要做什麼,一個成功的案例,只要被那些人知道了,他們就不可能放棄。
畢竟,你不是老天師,老天師的事就算有人知道了,也只會當做不知道。
你不一樣,你太年輕。
這無關實力如何,純粹就是因爲你年輕,所以纔會有人覺得有機會。”
總部長沒有繼續說,他這次將相關事件,列爲第一優先級,除了各方面都達到了要求之外,附帶的其中一項,便是爲了護住溫言。
只要溫言是事件相關人員,是在爲這些事出力着呢。
那麼,溫言就是在第一優先級的保護之下。
除非有人狗急跳牆,願意捨得自己的地位和前途,捨得自己的家人的前途,捨得所有相關聯的人,全部被連累,以此來不惜代價的毀掉溫言。
否則的話,至少烈陽部內,無論有些人屁股在哪,心裡怎麼想的,都不敢對溫言做什麼。
當年的人,有些還活着,有些門生故舊也在。
不可能把當年事件,所有站在烈陽部對面的人,包括他們的子女門生,全部都踩死。
也不可能在人傢什麼都沒做的時候,就忽然把人按趴下。
能做的就是震懾,在可能會發生事情之前,就讓代價高到對方無法承受。
“要我做什麼?”溫言想了想,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躲是不可能躲過去的,總部長告訴了他這些。
還有人潛藏了幾十年,這一次更是玩了手陽謀,東西擺在烈陽部面前。
那烈陽部就不可能什麼都不管,烈陽部是必須要去查的。
查那座骸骨拱門是什麼,查是誰搞出來的,怎麼搞出來的,對方想要什麼,想幹什麼,統統都得知道。
看守所裡的雅座,估計都給準備好了,就等着看怎麼抓到人。
“你不用刻意去查,就正常做事,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就好。
你先回去休息兩天,過兩天,會有新的東西送到你手裡。”
“能提前透漏下什麼東西嗎?”
“上次的金幣巧克力的樣本,已經研究出來點東西了。
本來是打算研究出來個儀器,最好是能探測到吃過金幣巧克力的人。
但後來發現這太難了,基本的材料都無法滿足。
後來藥王山的人,帶着跟你合作出產的藥,送到烈陽部找人配合做實驗。
研究部的人,跟藥王山的人聊了聊,就換了思路。
改成了製作一種藥劑,服用了之後,會對吃過金幣巧克力的人非常敏感。
目前實驗結果,只要服用了這種藥劑,附近一百米內有吃過金幣巧克力的人,就都能感應到。
而身體越強,感應越強的人,服用的效果就越好。
過兩天,實驗確定的穩定藥劑,會給你送去點,你留着點用。
不求能主動找到什麼,只求有這種人靠近你的時候,你能提前反應過來。”
溫言心說,烈陽部里人纔可真多,他以前還以爲烈陽部要那些金幣巧克力,是要以此爲樣本研究一樣的東西。
沒想到,最先研究出來的,竟然是怎麼尋找吃過金幣巧克力的人。
也是,以前有人拿金幣巧克力當誘餌,那麼上鉤的人,就肯定拿到過金幣巧克力。
只要找到誰吃過,那麼,就能反向挖出來誰以前上鉤了。
從總部出來,借道冥途,他沒急着回家,先去了一下十字路口,完成今日份超度,再回到家。
看着夜色,溫言又站在了後院,繼續開始了例行的修行。
四肢和軀幹的部分,都已經完成,現在,他得開始頭部了。
帶着灰布,修行了十分鐘,溫言便停了下來,他僵着脖子,腦袋微微歪向一邊。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皮狂跳。
早知道頭部會很難,但是沒想到會難到這種地步。
他纔剛剛開始順着脖子往頭走,特別的小心翼翼,還沒到頭呢,僅僅只是脖子,才幾分鐘,他就感覺脖子僵硬,像是落枕了一樣,沒法把腦袋扭向另一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