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阿破擠兌了一句,衛魚王沉着臉在前頭領路,他扒拉開擋在前面的記者,上了一條候在岸邊的中型觀光油輪,回頭盯着我們,阿破第一個跟着跳了上去。
因爲破萬噸的大船不可能在靠近陸地的水裡停着,所以我們坐上油輪向海中駛去,岸邊的人離我們越來越遠,無數的人高舉相機記錄下這歷史性的一刻。
結果不等上船我就知道衛魚王的船有多大了——一言以蔽之:很大!離着它還有10來米的時候,我們就能感覺到這艘龐然大物的氣勢逼人,寫上船身上的字,不說整個,光是一撇一捺都有一人多高,因爲還沒經歷過風雨,油亮亮的,散發着俯瞰一切的霸氣:鎮海號。
在近處時,人的視線顧船頭不能顧船尾,粗一打量,至少在100多米開外了,高則不可仰視,它簡直就是一棟海上城堡。
上面有海員放下繩梯,衛魚王第一個爬上去,岸上的記者開始更瘋狂地拍照,我們上去以後也沒人理我們,都各自忙碌着,魚王在船頭站了一會,大副上前道:“船長,時間到了!”
魚王負手而立,鄭重道:“鳴笛,出航!”
“嗚——”的一聲汽笛巨響,鎮海號破開水面緩緩啓動,岸上12門禮炮開始不間斷地配合,人羣歡呼着隨船移動,本來排成整齊兩列的海員們這時也都一起涌到護攔邊上揮舞着手臂。隨着船漸行漸遠,速度也快了起來,不一會岸上的人和建築就慢慢淡出視線,只剩一片波光粼粼的海面。
船員們也都很快各忙各的去了,衛魚王這纔看了我們一眼道:“跟我走。”
他帶着我們上了舷梯,鎮海號的頂層又是一片天地,我們踩着甲板跟他走上2層,到了一間室內客廳,衛魚王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道:“現在有時間了,說說你們吧——林大出什麼事來着?”
我們幾個相互看看,小慧道:“她的國家被外人佔領了,葉子去和他們理論,結果被她那個發動了政變的叔叔囚禁起來了。”
魚王撓了撓頭道:“理論?這丫頭不傻啊,怎麼會做這種蠢事?她不知道找人談判也是需要底牌的嗎?”
我說:“本來她是有底牌的,但對方的底牌就是不怕她出底牌,她已經掌握了全國的軍隊,但最後還是放棄了抵抗。”
魚王重重地一拍腿道:“混帳!女人就是靠不住!她怎麼回事,怕死嗎?”
小慧道:“別這麼說,她放棄是因爲敵人太強大了,她要是苟且偷生反而會指揮着軍隊衝出去。”
無雙道:“首先,她要是苟且偷生就不會回去了。”
我補充道:“主要她們國家的全部軍事力量只有3000民兵。”
“哦?”魚王動容道:“佔領她國家到底是些什麼人?”
我說:“按一般理解應該叫恐怖分子,但這位女士的爹不這麼認爲,他說那就是一幫國際流氓,您也知道,葉子的國家很富有,他們是衝那去的。”
衛魚王沉吟了一會,又一拍大腿道:“孃的,老子這個幹閨女很帶種啊!還是說說你們吧,你們到底打算幹什麼去?或者說你們去了到底能幹什麼?”
阿破很順理成章地說:“我們去把她帶回來,還能幹什麼,難道見她最後一面?”
衛魚王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好象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阿破一攤手:“沒上船那會不是就告訴你了嗎?”
“等等——就憑你們3個?”魚王顯然沒把兩個女孩兒算在裡頭。
小慧不悅道:“5個。”
衛魚王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連連矮身,喘不上氣來,於淚眼婆娑之間他見我們一個個正襟而坐地看着他,魚王愕然道:“……你們不是說真的吧?”
我們看着他,不說話……
衛魚王收了笑,很茫然地看着我們,手又指了指小綠的吉他,還不等說什麼,無雙道:“那裡面不是槍。”
“那你們去了能幹什麼?”他受了愚弄似的質問我們。
我平靜地說:“這就像你最好的兄弟被幾十號人圍着打,你衝上去也無濟於事,可你衝不衝呢?”我發現這個場景下用老史的話來解釋還真是事半功倍。
我這句話說完,衛魚王就盯着我看了半天,一言不發,我被他看得毛毛的,問:“有什麼不對勁嗎?”
衛魚王第三次拍大腿:“操!這事要是真的,你們這5個朋友我交定了。”
阿破道:“合着你以爲我們一直逗你玩呢?”
魚王爽朗道:“從我見到你們開始我就沒相信這是真的,我一直以爲你們是幾個想出名的小報記者。”
我鬱悶道:“您不認識我了?”
“那說明不了什麼,現在的人爲了錢什麼不能幹?”
我嘆了口氣道:“那您也還是把我們當劫船的吧……”
我看得出衛魚王剛纔其實並不想讓我們上船,除了大海和財富,他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更別說外國的政變了,而且靠3(5)個年輕人去解救被囚禁的公主,這在誰看都不免聳人聽聞,也就無怪他把我們當成心懷叵測的投機者了。
魚王哈哈大笑着站起來,伸手就從旁邊的酒櫃裡掏了瓶葡萄酒出來,他把6只杯排在桌子上,邊倒酒邊笑道:“抱歉,我的船上從來不帶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本來是想嚇唬嚇唬你們再把你們踢回去的,快艇我都準備好了,想不到反而被你們給嚇住了——來,祝你們一路順風!”
小慧端起杯嫣然笑道:“應該是祝咱們一路順風。”
衛魚王看看一直呆在角落裡不說話的小綠,拍了拍她腦袋笑道:“你們居然讓這麼個小丫頭跟你們走。”
小綠捧着杯,訥訥道:“我不小了……”
我們都笑了起來。
魚王一口喝乾酒,放下杯道:“走,我帶你們看看我的船。”
初次出海的我們也正滿心好奇,便隨着魚王出了客廳,先來到位於船頭的駕駛室,這裡寬敞得像科幻電影裡解剖外星人的實驗大廳似的,各種儀器閃爍不停,在最顯眼的位置有一把古色古香的十字舵,駕駛員和大副談笑風生地聊着,見衛鎮海進來忙都招呼道:“船長!”
衛鎮海示意他們繼續工作,指着駕駛大廳道:“全球最先進的設備能倒騰的我都倒騰來了,它能保證咱們的船開進海溝裡也不丟去聯絡。”衛鎮海急切地說,“這沒什麼看頭,我帶你們別處走走。”
我們重新上了船中央的甲板,視線所觸都是忙碌的身影,他們都是些精力旺盛的精壯小夥,因爲還沒到捕魚地段,船員們其實也沒什麼可做,但首航的刺激還是讓他們興奮不已,沒一刻消停,衛鎮海驕傲道:“看那些小子們,全中國好樣的都在我船上了!”
阿破東張西望道:“我說,這船到底有多大呀?”
“嘿——”衛鎮海不自覺地露出了得意的神色:“我告訴你吧,在我之前全世界還沒有破萬噸的漁船,而鎮海號剛好10001噸。”
阿破道:“這麼巧?”
衛鎮海哈哈一笑:“不是巧,本來不到1萬噸,後來我讓他們又加了一噸多實木雕刻擺在廁所裡了。”
阿破:“……就爲了破萬?”
“對,沒錯!”
無雙道:“你這就太形式主義了吧?”
衛鎮海用戴滿大鑽石的手掌拍着胸脯道:“那又怎麼樣?反正老子破萬噸了,老子就是要做老大!”
小慧笑道:“明白了,這艘船的象徵意義遠大於實用意義。”
衛魚王咧嘴笑道:“不能這麼說,丫頭!除了重,它還有12000馬力的頂級發動機,9100平米魚倉,220名海員,都是世界第一!”
小慧捂嘴笑道:“我想起高大全來了。”
“走,我再帶你們到別處看看。”
這一看我們就更驚訝了,鎮海號本來是一艘漁船,但其奢華程度卻遠比一般的客輪還誇張,光員工休息和工作的地方都是按三星級要求的,在一些只供船上高層出入的場所更是穹燈吊頂象牙包金的,它的上層是生活區,包括四人宿舍、員工休息室、棋牌室和一個大概不怎麼用得上的閱覽室,甚至還有一個迪廳……
下層就相對簡單多了,魚王說的那個世界上最大的處理魚倉就在這裡,我們還見識了位於船尾的那個碩大拖網裝置,非常地觸目驚心,據說那一網下去方圓幾裡的大魚基本沒跑,潛艇也能給你拽上來。
衛鎮海領着我們跑上跑下,繼續參觀了餐廳、浴室、以及他說的那些有實木雕刻的廁所……魚王所到之處,船員們不管所司何職,都一律親切地稱呼他“船長”,衛魚王道:“看見了吧,在這裡沒有衛總或衛先生,只有船長,至於你們,可以喊我老衛。”
阿破不客氣道:“老衛啊,我看你這分明就是泰坦尼克號嘛。”
小慧拽了他一把,因爲她覺得泰坦尼克這個名字對一艘船來說不太吉利。
魚王大笑道:“沒關係,我可是有足夠的救生艇的,這個級別的船,沉也得沉幾個小時,夠咱們跑路啦!”
阿破嘿嘿道:“難怪《泰坦尼克號》拍了3個多小時……”
這一頓忙活下來,已經入夜了,小綠不停地揉眼睛,衛鎮海叫過一個船員來吩咐道:“帶他們到我的休息區休息。”他隨即對我們說,“除了1號是我的船長室以外,其它房間你們隨便挑,有什麼需要就喊人——不過應該也沒什麼需要的,那些房間裡連避孕套都有。”
我們:“……”
“好了,去睡覺吧,睡不着的話櫃子裡有酒。”
然後他一把拉住我道:“你留下,我得和你聊聊。”
我示意阿破他們先去,納悶道:“聊什麼?”
這時我們站在船尾的甲板上,只剩我們倆,衛魚王轉身靠在船舷上,看着整條歡快的船曖昧地衝我眨了下眼睛道:“本來想找幾個跳脫衣舞的每天夜裡助助興呢,後來一想全船有200多狼崽子還是算了。”
我笑道:“你的船不是不歡迎亂七八糟的人嗎?”
他瞪我一眼:“跳脫衣舞的怎麼能叫亂七八糟的人呢?”
我又笑了起來。我發現這個頂級爆發戶除了色心難改外,還是有點意思的。
魚王收起笑,很認真地問我:“我的船怎麼樣?”
我實話實說道:“我一輩子要有這麼條船就知足了。”
他嚴肅地點點頭道:“我也沒想再做第二條。”
我說:“憑你的實力,做條更大的並不難。”
衛鎮海搖頭道:“那它該叫什麼名字?我絕不允許世界有比鎮海號更大的船——”他隨即一笑道,“也許哪天出現了破十萬噸級的漁船我就該思量着再做一條更大的了。”
我無奈地說:“大對你就那麼重要嗎?”
“你不明白,它不光是大,它是我近十年的心血,從設想到每一個具體操作,這是我本人第一次親力親爲打造一條漁船,確實,鎮海號除了大以外沒什麼別的意義了,只要有錢,我可以做更大的,但感情不一樣,男人對第一次其實也很重視的。”
我只能笑,這個老衛還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
沒想到他說的後一句話是:“所以,我能理解林大——你們管她叫葉子是吧?”
我點頭:“對,葉子。”
“這比林大好聽多了。”老衛道:“人這個玩意兒很奇怪,最重視的往往不是最值錢的,鎮海號的價值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可如果要有人想從我手裡把它搶走,老子一定和他拼命,所以你說葉子回國我一點也不奇怪。”
我失笑道:“她面對的可是一個王國!”
“可那不是她最想要的。”老衛淡然地說了一句。
我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我想不到這個大老粗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老衛道:“還記得她請我吃飯的事嗎?”
我笑:“當然,那些景兒都是我布的。”
“嘿,那次我們聊了很久,她把她的身世都跟我說了,我知道她最不想幹什麼,所以你們一說她回國了我就明白肯定出事兒了。”
“你怎麼知道她對你說的就是實話呢?”
老衛道:“我自己會看,而且她沒必要騙我。”
我不說話,老衛哼了一聲道:“你是不是以爲有錢人都是傻B?”
我還是不說話,反正我覺得花一億陪人吃個飯不是什麼聰明人乾的事,當然,這不能說……
老衛忽然問我:“你應該看出來我當初只是想跟她上牀了吧?”
這一下可徹底把我問窘了,但我還是索性點了點頭。
“可是我很快就發現眼前的女人是我這輩子也搞不到手的。”
我使勁點頭,這倒是真的……
老衛看着我的表情,哭笑不得道:“孃的,我該怎麼跟你說呢?我只能告訴你有錢人不都是傻B,相反,我們有錢是因爲我們比別人聰明!老子又不是富二代,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在田裡摸泥鰍呢!”
我意外道:“真的?”
老衛跳坐在船舷上,悠然道:“不過我跟她聊了不一會就發現這個小妞比我聰明多了,我這輩子是很難把她搞到手了,而且聊到後來就算能搞到手我也不願意幹了,你不得不承認,有些女人你和她做朋友遠比和她上牀要來得愉快。”
我一下就想起小慧來了……
老衛繼續道:“這麼說吧,當時在你們眼裡可能就是一個大傻B被個漂亮小妞狠宰了一刀,但其實不是,反正我覺得挺交心的,吃完那頓飯我告訴自己——這麼優秀的女人,就算不能上牀也得和她發生點聯繫,所以我決定以後要像疼閨女那樣疼她。我也知道吃完飯她可能再也不聯繫我了,不過沒事兒,總之當時那段感情還是真的。”
我都佩服死葉子了,我就納悶她都聊什麼了能把一個魚王聊成這樣。
衛鎮海忽然使勁一拍我:“你想和葉子上牀吧?”
我頓時崩潰,這人怎麼跟老史一個愛好……
衛鎮海得意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不然誰願意大老遠上趕着送死?”
說實話我也不大確定我和葉子的關係,一開始我和她之間純粹就是“工作”上的關係,後來因爲各種意外不斷,也只能說我們成了非常熟的朋友,甚至連曖昧都沒有,雖然我抱過她摟過她摸過她,我是挺美,可誰知道她怎麼想呢?從身份上說,她是公主,我是居委會主任,沒什麼可比性,連鮮花和牛糞都算不上——畢竟人鮮花和牛糞還經常能在草地上見着。從另一個角度上說,她是人,我是妖怪,這對解釋我們的關係好象也於事無補……
衛鎮海見我不說話,又道:“你到底想不想?”
我抓狂道:“想不想先不說,問題是……”
“是什麼?”
“……我覺得人和人之間不單是想不想上牀的關係吧?”
“操!”衛魚王跳到我跟前,嚴肅地看着我說:“你不光是想跟她上牀,你是愛上她了!”他忽然拍着我的臉道,“這可嚴重了,小夥子!”
我:“……”
老衛忽然釋然道:“算了,人嘛本來就是無利不起早,我早該想到你要光想和女人上牀又何必連命也賭上呢?反正我最想和誰上牀的時候也不會像你這麼瘋狂——記住,你要成功了得好好謝我。”
我脫口秀似的說:“我要成功了你就是我老丈人現在你爲我做的都是應該的。”
老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笑道:“還真是——”然後他很隆重地跟我說,“把我女兒救出來,她他媽的是個好姑娘!”
聊到這,我們已經沒什麼話說,於是一起回休息區,在老衛的房門口,我終於忍不住好奇問了我這個潛在老丈人一個困惑了我半小時的問題:“你最珍重的第一次是在什麼時候?”
老衛聽完瞠目結舌地想了半天,最後不好意思道:“孃的,還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