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卡捷琳娜出了休息室,走過長長的走廊,低調地潛入還在狂歡的大廳,衝守侯在那裡的戈什做了一個手勢,戈什鑽進操控室,一時間燈光大亮,還在亂舞的人們擺出各種千奇百怪的姿勢暴露在一片光明中,回頭一看,公主已經端莊地站在了講臺上。他們還以爲她又有什麼花樣,可是公主只是面帶微笑地等着大家,他們就知道他們的狂歡完了。
公主等人們恢復常態聚集到下面,微笑道:“感謝你們陪我度過的愉快夜晚,你們如父兄般的寬容和溫和讓我不由得想撒嬌和任性,可是這種感覺真好。”
剛纔還在放縱的男士們急忙正襟而立,擺出一副父兄才該有的樣子。
葉卡捷琳娜也從一個熱情曖昧的女主人變成了楚楚可憐的小女孩,她溫柔而靦腆地笑着,說:“下面,讓我們乾點有些乏味的事吧,但這件事對我很重要——大家也知道,如果硬要說我有本職工作的話,那麼只能說我是一個公益事業的支持者。”
下面的人互相看看,有的人還是第一次聽說,但是更多人露出了那種有點恍然又有點上當的表情,弱智都明白,把他們這些人聚在一起再提到公益二字,無非是想要錢。
葉卡捷琳娜聳了聳肩膀道:“說實話這工作沒勁透了,我得想盡各種辦法從各位的口袋裡掏錢以證明自己沒有曠工——可是沒辦法,公主並不是一個職業,我不能抱着這個身份走遍世界來滿足貪玩的性格,我父王會抓狂的!”
人們都微笑起來,那目光正如看着自己頑皮的女兒。
“所以——”公主臉紅紅地道:“我需要大家幫個小忙,捐一點零用錢出來,少打一場高爾夫球、少擦一次車、或者少會一次情人就可以那種。”說這最後,她衝那位帶着情人的白鬍子大爺眨了一下眼,周圍的人都笑着看大爺,大爺自己也笑得很歡暢,他這個年紀的人,需要這種恭維……
既然人家公主已經把話說開了,而且舞也跳了,迪也蹦了,美人也看了手也拉了,捐幾個錢幫她敷衍差事也是理所應當的,他們紛紛掏出支票本開始寫字……
公主不合身份地把身子探出講臺,就那麼直接地看離她最近的大爺寫數字,大爺先寫了個“1”,後面加上5個零,看樣子就要撕票,公主調皮地笑道:“這位漂亮的小姐在你心裡不會只值這點錢吧?”她轉向情人道,“如果我是你,絕對會不高興的。”
這個玩笑開得似乎有點重,那位情人雖然笑着,但並不好看。大爺臉上肌肉抖了抖,毫不猶豫地把5個零改成了6個。
葉卡捷琳娜咯咯笑道:“原來是還沒寫完。”她舉起那張支票高聲道,“吳先生捐款100萬。”隨後她對情人說,“雖然數字不代表什麼,但我還是可以確定:他很愛你!”
情人這才嬌羞地笑了,把身體又往大爺懷裡靠了靠。
這時很多人本來已經寫好了支票,但是經過這麼一鬧,大部分都不易察覺地往已經寫好的支票上多加了一個零,實際來講,這種場合捐個10萬20萬意思意思足夠了,不過他們發現公主好象並不滿意,想到對方的身份,也就釋然,反正加一個零對他們來說也是小事情。
有人把寫好的支票統一收上來,葉卡捷琳娜一一地看着,臉上綻放出迷人的笑容,她輕掩嘴脣道:“天吶,看到這些數字我都想去做高爾夫球球童和洗車工了。”我就在她身邊,上面寫的什麼看的清清楚楚,沒有少於100萬的……
葉卡捷琳娜把支票整理好放在一邊,正色道:“好了不開玩笑了,感謝你們的慷慨,數字也許真的不能代表什麼,但是公益和慈善事業真的很需要這些數字,各位的錢會一分不少地用於援助那些我們陷入困境的同類,謝謝你們的善良。”
臺下掌聲四起,到這會,這場酒會基本可以算是皆大歡喜,有人已經有退場的意思了。
公主也帶着即將散場的懶散道:“還有最後一件事,按慣例,我會邀請你們其中的一位在明天中午共進午餐,以往這個人現在應該已經出現了,可是今天情況有些特殊。”
衆人一聽說還有這樣的好事,都停下腳步,一個毛頭小子忍不住問:“是抽獎產生嗎?”
公主抿嘴一笑:“非也,以往的來賓捐款的數字總是會有差異,可是今天例外,大家都幾乎捐了一樣多的錢,我不知道該怎麼選了。”
那毛頭小子大聲道:“以前是誰給的錢多請誰嗎?”
公主笑道:“大部分時候是這樣。”
毛頭小子道:“那我再捐100萬,公主明天就肯賞光和我吃飯了嗎?”
“不但如此,我還得感謝你幫我解決了一個難題。”
毛頭急忙掏支票本:“那我再來100萬的。”
他身邊的一箇中年富商道:“支持公益事業義不容辭,我捐200萬。”
一個清脆脆的女聲道:“我捐300萬。”正是老呂的閨女呂祺,看得出她非常想進一步和公主接觸,而且這丫頭一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喜歡出風頭,她喊完才問呂唯民,“老爸你沒意見吧?”
呂唯民無奈地衝我笑了笑。
那個帶着情人的白鬍子大爺微笑着對她說:“姑娘,你最好還是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們男人。”衆人都笑了起來,大爺一舉手,“我捐500萬。”
呂祺不忿道:“憑什麼呀,我捐600萬!”
大爺眉頭動了動,道:“我捐1000萬。”人羣發出了一陣小小低呼,呂祺剛要說什麼,呂唯民悄悄拉了她一把,衝她微微搖頭,他也明白在這種場合這羣有錢人是不可能讓一個小姑娘拔了頭籌,而且以他的身家也不足以勇冠三軍,尤其是我還知道他爲了救呂祺,已經大出血過一次了……
目前出價最高的是這位跨國企業的董事,老頭子不但財力雄厚,而且看樣子在商界也很有威信,他喊出1000萬後先前的幾個人都沒了動靜,公主笑道:“吳先生就不怕你身邊的小姐吃醋嗎?”
老吳義正詞嚴道:“錢不在多少,是我對公益事業的一點心意,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他微笑道,“當然,能有機會與公主共進午餐也是我莫大的榮幸。”
公主見大局將定,眼眸流轉,有意無意地在衛魚王那掃了一下,嘴上道:“那麼,明天……”
衛魚王自從公主上臺以後眼睛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這時被公主一掃,頓時回魂,他帶着一身濃濃的酒氣擠到人前,大大咧咧地說:“你們都說完了吧?那就都回吧,明天我跟公主吃飯。”
吳老頭冷冷道:“衛老兄,現在好象是我出價最高。”
衛魚王不在意地一揮手:“那還不簡單,我高過你就是了——你現在出多少錢來着?”
“1000萬。”
“那我出2000萬!”
全場又爆出一片驚歎聲,這幫人雖然有錢,可2000萬畢竟對誰也不是一個小數字,我覺得大概相當於一個月薪族一個月的工資?
老吳眼角一縮道:“如果我出3000萬呢?”
衛魚王理所當然道:“那我出4000萬。”
已經有好事的人開始喝起彩來,看來不管什麼檔次的人都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老吳的情人這時已經有點掛不住了,手上小動作不斷,老吳堅若磐石道:“我出5000萬!”
衛魚王哼哼道:“我出6000萬——沒用,總之不管你出多少我永遠比你大1000萬!”
老吳偷偷抹了一下鼻子上的汗水,堅持道:“我出7000萬!”他懷裡那女人開始用力擰他的胳膊。
葉卡捷琳娜事不關己似的在一邊笑眯眯地看了一會,這時才假裝吃驚道:“兩位千萬不要傷了和氣,我這樣做無非是出於怕傳出誹聞的無奈,其實捐多捐少又有什麼關係呢,是吧衛大哥?”
這一聲大哥叫得衛魚王骨頭都酥了,他得意地炫耀着自己和公主的親近,大聲喝道:“我出1個億!”
全場頓時沸騰,大家都沒想到臨結束還能看到這麼精彩的高潮,1個億,這就絕對不是小數字了,就算是世界首富,他們的財產無非也是用億來衡量的。
老吳掏出手絹擦了擦汗,大家都在熱切地等着他的反應,自然所有人都希望他繼續喊下去,可是老吳大概也看出衛魚王就算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他沉吟了一會勉強道:“看來衛老弟真是善心大發,那我就把這個機會讓給你吧。”
衛魚王得意地哈哈大笑道:“狗屁的善心,我就是要跟我的‘林大’妹子吃這頓飯。”
老吳哼了一聲,甩開懷裡的女伴拂袖而去。
葉卡捷琳娜嫣然道:“謝謝衛大哥的支持,明天等我電話哦。”她端莊地向臺下鞠躬,“再次感謝大家的光臨,這將是我終生難忘的一夜,並再次成心邀請大家去我的國家作客。”
十足過了一把癮的名流豪富們客氣地跟公主道別,流水一樣地退場。
公主禮貌地把他們送在門口,一一作別,有的還會小聊上兩句,衛魚王故意落在最後,他上前拉住公主的手,擠眉弄眼道:“林大妹子,我明天什麼時候來接你?”
葉卡捷琳娜把大半手抽回來,只留幾根手指在魚王掌心裡,微笑道:“我會主動和你聯繫的。”
“呃,好。”魚王明顯感覺到了公主的與前不同,訥訥地走了。
送走賓客,葉卡捷琳娜疲憊地在沙發上坐了一小會,一口氣喝乾一杯冰水,隨口問我:“晚上一共捐了多少錢?”
我拿起那疊支票數了數,暫時排除後面那些零,得出個“73”來,也就是7300萬,來賓大概有不到100人,除了一半舞伴,也就是說大部分人都捐了100萬以上,我說:“加上魚王的1億,一共是1億7千3百萬!”
葉卡捷琳娜愜意地伸個懶腰:“收穫不錯!”說着站起身走向位於12樓的房間,戈什和那四個大塊頭又如影隨形地跟了上來,戈什拿走我手裡的支票,用英語跟我說了句什麼,我決絕地用漢語道:“聽不懂!”
葉卡捷琳娜心情不錯,道:“他讓你晚上小心。”
我跟戈什道:“不用你提醒,這是我本職工作。”
戈什則把疑惑的目光轉向公主。
葉卡捷琳娜無奈笑道:“你們兩個能不能出來一個主動妥協的,我可不想再當翻譯了。”
我攤手道:“我幹完這票不幹了,學英語幹什麼?”
葉卡捷琳娜笑道:“那戈什老爹再有幾天離開中國了,學漢語更沒用。”
我擡頭看天道:“那可不一定。”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12樓,他們跟着公主進了房間,先仔細地搜查了一遍,然後謙恭地和公主道了晚安,輕輕退了出去,戈什看了看我,最後還是微微躬身用英語跟我說了聲晚安,我則毫不猶豫地用漢語說:“祝你春夢了無痕。”
戈什又有點發傻,但估計是句好話,衝我咧嘴一笑,留了一個侍衛在門口,他和其他人都去休息了。
葉卡捷琳娜一進臥室就迫不及待地鑽進浴室,一陣輕盈的水聲之後,她溼漉漉地披了一件絲質的睡衣走出來,站在門口的我顯然嚇了她一跳,她下意識地把胸口的睡衣提了提,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我略一低頭,還是看見了她胸口那兩抹圓潤的弧度,我咳嗽了一聲,急忙把目光轉向別處,尷尬道:“晚上怎麼睡?”
她好笑道:“什麼怎麼睡?”
“呃……理論上講,我應該貼身保護你,最好不超出3米的距離。”
葉卡捷琳娜轉過身,帶着笑意道:“保鏢要都像你這樣,克林頓也不至於出拉鍊門了,你還是請自便吧,我建議你去隔壁房間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這恐怕不合適……”我忍不住又把頭轉過來看着她優美的背影,她的栗色長髮斜垂在一個肩上,露出白天鵝一樣修長細膩的脖子,輕盈的睡衣加意地包裹着她的曲線,纖纖一握的腰際空空蕩蕩,挺翹的臀部和筆直的雙腿又構成一條圓弧,這一刻讓我覺得這一天的辛苦還是值得的。
葉卡捷琳娜輕吹了一口氣道:“恕我直言,從你生澀的表現來看你連一個新手都算不上,他們派你來做我的保鏢可能就是走走樣子,我猜你可能是軍中新貴,只是缺少一個晉升的機會?”
我愕然,她的話多少有點傷我自尊,雖然她形容我職業素養的話一點也不錯。
葉卡捷琳娜帶着笑意道:“不過沒關係,留在我身邊吧,你總比那些神經過於緊張的傢伙們可愛一點,只要我不出事,在我走的時候會給你一份最高的評價,不過現在你得去睡覺了,不想睡牀的話,客廳的沙發也可以。”
我受了打擊,訥訥道:“那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她轉過身,微笑道:“晚安,何安憶。”
“……晚安,公主殿下。”
她盈盈地站在那裡,一身如水的睡衣波瀾不驚卻又暗流涌動,黑葡萄一樣的眼中帶笑,美得像原產地天堂卻又在地獄代工的暗精靈,我決定以後誓死捍衛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這句話,使它不濫用在那些庸脂俗粉身上。
被鄙視的我唉聲嘆氣地走出去,坐在樓下的沙發上,回味了一下剛纔的情景,我忽然發現“貼身”保鏢這個詞用在某些地方很曖昧,這一整天我基本都像影子一樣緊跟在這位美麗的公主身後,以至於鼻子已經習慣了她身上那股馨雅的氣息,這一乍離開還有點不習慣了。我閉上眼,卻總不由自主地有個靚麗的影子在前面閃,心情就不自覺地愉快起來,我現在才明白什麼叫養眼——這一天我都絲毫沒覺得累啊!
我看了看錶,現在已經是夜裡12點多,我把外衣放在一邊,抱着膀子斜靠在沙發上,不多時也昏昏入睡,這時我有點想念我的牀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莫名其妙地從睡夢中驚醒,感覺身上微有涼意,我抓過外衣蓋在身上,渾沒在意地又閉上眼睛,可是忽然又猛的睜開,隱約地覺得有點不對勁,我的身體好象並不是因爲冷才起了反應,這使我想到林子文潛入阿破房間那夜,那次一樣是這種感覺,好象空氣粘稠度都提高了一樣,讓人不舒服。
只一下子我就完全清醒,我快速起身,隨手把外衣披在身上,躡手躡腳地上樓,來到公主房門前,周圍一片漆黑,靜謐如常,我把耳朵貼在門上,裡面同樣沒有任何聲音,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算繼續回去睡覺,可就當我準備轉身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公主的房門微微地開了一條縫隙,剛纔我下樓的時候明明幫她關了門的!
這次我決定進去看看,因爲不確定裡面的情形,我極輕地抓住門把手,使它儘量無聲地移動,當我移開一個手指距離的時候,已經隱約可以看到公主臥室裡微弱的月光,和那張牀的輪廓,然後下一秒我就大吃一驚地發現:在公主的牀兩邊,居然各有一個人影!
幾乎跌了一跤的我最終沒忘先止住時間,然後毅然地推門而入,牀兩邊的人自然根本來不及反應什麼,我想這個時候用快如鬼魅來形容我自己最恰當不過了,可是我的心還沒有放下。牀上輪廓清晰,公主似乎還在熟睡,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得手,我的手上不禁也捏滿了冷汗。
在我還沒來得及考慮好下一步行動的時間裡,我詫異地發現這兩個人好象有點不對勁:在我左手的那個人,他把身子伏得很低,幾乎是縮在牀角,而因爲角度和光線的問題,右手那個人根本沒發現他,他的視線集中在牀上的公主身上,手裡黑乎乎地拿着一個東西,應該是手槍。
此時此刻,我們三個人,圍着一張牀,呈三角形形狀站着,像一幕怪異的啞劇。
然而時間真是個好東西,在異常急迫的情況下,我的特殊能力讓我能有足夠的工夫先觀察形勢,我終於清楚地發現,這一左一右兩個人根本不像一夥的,左邊那個人影顯然是在極力躲避對方,在這個關頭,我甚至浪費了一點時間去適應黑暗的光線,最後我意外地發現:左邊那個人居然有一頭長髮……
我從容不迫地貼過到他那邊,鼻子裡忽然充滿了熟悉的香味,當我離他更近時香味也越濃,我直接走到他身邊,看着她柔和又起伏有致的曲線,我笑了,那正是我們的葉卡捷琳娜公主,顯然,機靈的公主在發現有人潛入她的臥室以後立刻採取了自救措施,她滑下牀躲起來,還不忘把枕頭塞進被子裡迷惑殺手,直到這時她還沒發現我的存在,她在黑暗中緊張地盯着對面殺手的一舉一動,眸子閃爍,卻沒有過度的驚慌,倒更像是隻剛出生不久的小貓在好奇地打量地上滾動的絨球。
我的心裡忽然充滿柔情和憐愛,也有點自責,把殺手放到這麼近的距離只能說是我的失職。
我毫無顧忌地俯身攬住她的腰把她抱起來,在她耳邊輕聲說:“別怕,是我。”
在這個距離下,我相信世界上已經沒“人”能傷害到她,我無視一邊的殺手,輕拍公主的後背,葉卡捷琳娜好象這個時候才懂得害怕,她顫抖着摟緊我的脖子,把臉貼向我的肩膀,我微笑道:“沒事……”
一個“了”字還沒說出口,葉卡捷琳娜忽然曲起膝蓋狠狠地在我小腹上頂了一下,可憐我一世英明,打死也沒想到這娘們怎麼會來這麼一下,猝不及防的我被結實地磕了個正着,就感覺腦袋都有點發昏,同時肚子裡絞痛異常,撲通一聲直直地摔倒在地板上,我現在才明白:她摟住我就是爲了更好地發力……
葉卡捷琳娜放倒我,毫不停留地衝出臥室,那動作熟練地像位世界級游泳運動員在泳池裡蹬壁迴游一樣!
我鬱悶地躺在地上,腦子裡經過了一瞬間的空白,好在這一切都是發生在黑暗裡的,葉卡捷琳娜從發動攻擊到跑出臥室,一共也沒用了兩三秒,牀那邊那位殺手眼睜睜地看着對面忽然多出兩個人,然後從這兩個人自相殘殺,到最後勝利者突然消失,還沒完全沒回過味來,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任務,先是檢查了一下牀鋪上的公主,等他發現那只是一個枕頭加空氣時纔有點明白過來,我想這很可能是繼林子文之後全球第二鬱悶殺手。
殺手回頭張望了一下葉卡捷琳娜跑出去的方向,想了想,還是扭亮了燈,他拿着槍來到我身前,面罩後面只露出冰冷的眼神,他把槍對準我,嘶聲道:“你是什麼人?”
我只覺肚子疼得像刀絞一樣,想要控制場面,但是出現了一個讓我無比絕望的情況:我每次想捏住時間的時候小腹的疼痛讓我難以繼續!
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危險那麼貼近我,對方的槍在平時在我看來無非就是個玩具,可是對現在的我而言一樣成了致命的武器。
我勉強坐起身子,滿頭大汗道:“別開槍,自己人。”
“自己人?”
“是,組織派我來協助你的。”我信口胡說道。
殺手冷笑道:“我從來沒有組織。”
我揉着肚子道:“總之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
他好奇道:“這麼說你也是來殺她的?”
我點頭,我得拼命拖延時間。
殺手歪着頭,有點猶豫道:“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我坐在地上,心急如焚,但只能強做鎮定道:“不如我們各走各的路。”
這時他終於看清了我的臉,大喝:“你是那個保鏢!”同時開槍,我忍着疼,拼盡全力地瞪大了眼睛,在千鈞一髮之際終於恢復了少許力量,不過這已經足夠了,加了消聲器的手槍裡射出2顆子彈,黃澄澄的子彈頭一顆奔向我的眉心,一顆射向我的心臟,第一顆子彈幾乎已經挨着了我的皮膚,我甚至感覺到了那上面的熱度,我把頭往後仰了仰躲開第一顆子彈,然後站起身,讓第二顆子彈從襠下鑽過,最後狠狠一拳打在對方的下巴上,意外加意外使得他沒有任何防備,一下暈了過去。
我捂着肚子踉蹌跑到樓道里,今天當值的那個侍衛倒在門口,不知是死是活,我伏着身子來到電梯口,見數字已經靜止到了1樓,說明剛有人下去,我試了試,力量已經恢復了一小半,急忙放慢時間,然後抹頭從樓梯跑了下去。
我不能坐電梯,那會非常浪費時間,就算下一層樓需要兩秒時間,那我就要浪費半分鐘,因爲電梯是相對封閉的空間,它作爲一個整體運動的物理時間是不會改變的,這跟我騎摩托不一樣。
我順着樓梯飛跑而下,當我氣喘吁吁地跑到門廳時只見這裡空蕩蕩的沒有任何蛛絲馬跡,我歪歪斜斜地跑出門,抱着萬一的希望問那個門生:“看見公主了嗎?”
沒想到門生說:“看見了,她和一位先生急匆匆地出去了。”
我頓時跳了起來:“去哪了?”
“不知道,他們坐了一輛車走的。”
我急道:“從哪個方向走的?”
門生一指右手邊正南方向,我追出幾步又馬上返身道:“人長什麼樣,車是什麼車?”
門生訥訥道:“普通人,車是出租車。”
“車號是什麼?”
“……不知道,我記那個幹什麼?”
我抓狂地在原地蹦了兩下,這才拔腿向南追了下去,很明顯,這是一次周密的刺殺計劃,公主逃出門外之後又遭到了殺手同夥的挾持。
我一邊儘量放慢時間,一邊加快步伐,除了靜靜的路燈,路兩邊沒有什麼車,在沒有參照物的情況下,我跑的很絕望,這一條筆直的公路似乎直通到天邊,而在前方也根本沒什麼出租車。
我又往前跑了大約不到100米,路邊一個行人進入了我的眼簾,他跨在一輛二八帶橫樑的自行車上,正在向着草坪狂吐,一看就是那種難得出來放鬆的工薪族,而且一喝就多。
因爲進入了我的視線,他的動作是緩慢和僵硬無比的,甚至連從嘴裡噴出的嘔吐物都懸掛在半空中,我直接過去把他搬起來放在草地上,然後跨上他的大二八橫樑,一掛輪,想了想,還是把時間暫時地恢復到正常狀態,跟他說:“兄弟抱歉,車借用一下。”
這哥們抻着胳膊一腿單立,聽見有人說話,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架勢,迷迷瞪瞪道:“真是喝多了……做夢還騎自行車呢。”
我蹬上自行車,速度頓時快了很多,騎了一小會,就見前面果然出現了一輛出租車,經過這麼長時間勞累奔波,不但我的身體疲憊不堪,連妖力也受到了影響,我很少連續如此長時間地使用特殊力量從而使自己變成光速超人,所以我已經不能太得心應手地控制時間的節奏,那輛出租車沒有靜止或放慢到我想要的狀態,而是以半聯動的起步速度依舊往前出溜着,我緊蹬兩步趕上去,和它並在一排,然後手搭涼棚往車裡探視。
副駕駛上有人,但是後面貼了窗紙看不清,我敲了敲玻璃,對方毫無反應,我也隨之失笑,現在時間是慢進狀態,等他反應過來打開玻璃都不知道要什麼時候了,我索性拉開副駕駛的門,探進頭去看了後面一眼,這一看不要緊,不由得怒火中燒。
後座上,葉卡捷琳娜身體幾乎橫在那裡,左邊的一個人正在把她的頭按下去,而右邊的人則攔腰抱住她,葉卡捷琳娜神色憤怒,橫亙在兩人中間張牙舞爪,正在劇烈的掙扎,當然,這三個人在我眼裡也是上演着慢動作。
我右手握把,左手抓住副駕駛那個殺手的脖領子拽了他一把,他的身體緩慢且笨拙地滑出車外,然後胳膊先着地,我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臂骨被地面慢慢地彈成了數截,然後是腦袋跟地來了個親密接觸,額頭部分陷進去兩寸多……
下面我從物理學上解釋一下這個現象,這事首先得從常人的視角和我的視角說起,如果這輛車真的是以半聯動的速度向前,那麼把副駕駛裡的人拽出來,他最多會踉蹌一下。但是此刻這輛車的速度在常人眼裡恐怕遠不止80邁,也就是說,真實情況是這個倒黴鬼被我從一輛疾馳如飛的汽車裡直接拽到了馬路上,so……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時間就是我的武器!
這時車上的司機終於發現了我,他看看邁速表,又看看我,得出一個結論:面前這個人正騎着大二八,單手握把,和一輛100多邁的汽車並排走在一起……
他下意識地狠打方向盤向我撞來,我又緊蹬幾下從他車頭前面繞過去,來到他這一邊,司機癡呆地看着像花蝴蝶的我,然後幹了一件非常聰明的事,他把四扇車門都鎖上了。
我掏出小鋤頭,衝他笑了一下,換一隻手握把,然後落後他半步,開始慢條斯理地鑿後座的玻璃……
我的小鋤頭很好用,“喀嚓”一聲悶響,鋼化玻璃被我鑿得塌進了車裡,我一探手,抓住公主左邊那個人的衣服把他從車裡扯了出來,他運氣不好,是腦袋先着的地——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殺手先後離車其實只相距了不到20米,在一輛100邁速度的車上,不到20米的距離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司機終於抓狂——由不得他不狂,身邊有個像卓別林似的傢伙滿世界亂躥,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誰看着不暈?
可是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智力和應急手段,當他意識到速度不能擺脫我時,果斷地把車停在了路邊,飛快地把手伸進懷裡掏槍,其實這半天我也不好受,身體和妖力經受着空前的考驗,我覺得我以後該鍛鍊身體了,假如我是一個肌肉發達的壯漢,至少可以忽略騎車的勞累專心運用妖力,所以說魔武雙修很重要!
我暫時懶得理掏槍那個傢伙,抓緊時間喘了口氣,公主現在基本已經可以確保安全,兩個普通人類兩把槍,還不足以扭轉什麼。
就在這麼個當口,我意外地見識到了車裡精彩的一幕:只見葉卡捷琳娜公主忽然撩起睡衣,從大腿側綁的鞘裡拔出一支小手刺,狠狠地扎進了想要挾持她的那個殺手腿上,那個傢伙長嚎了一聲,失去理智地朝公主開了槍,這種近在咫尺的距離,任何會扣扳機的人都不會失誤,那顆子彈無誤地飛向葉卡捷琳娜的頭部,可惜他們太不把我當回事了,我只一探胳膊,就用小鋤頭把子彈砸了下來,然後隨手給了他一下,這小子一聲不吭地栽倒了。
葉卡捷琳娜被巨大的槍聲震得耳朵發疼,她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發現居然毫髮無傷,不由得有些發呆。
這時那個聰明的司機利用短暫的時間逃離了車子,他沒有貿然地朝我開槍,說明他真的很聰明,在莫名其妙就全軍覆沒的情況下他首先想到的是逃走。
可是我不能讓他走,我站在車門後大喊一聲:“喂!”
這傢伙猛然回頭,不等我說什麼就玩命一樣開了槍,我越發喜歡他了:做事果斷不拖泥帶水,該狠的時候絕不手軟。
從他槍裡一共射出8發子彈,有5發是朝我來的,還有3發我都不知道飛哪去了,但從概率上講還算不錯的,我把這5發子彈鑿在手裡,微笑着看他。這小子抹頭繼續跑……
我懶散地走上去在他後腦勺上鑿了一下——
我走回來時葉卡捷琳娜把手遞給我道:“拉我一把。”
我把她拉起來,她看看周圍的一片狼籍,小心地問我:“你沒事吧?”
“沒事。”
“我明明見他朝你開了好幾槍!”
我在她面前轉個身示意安好。
葉卡捷琳娜有點茫然地看了看天,忽然轉憂爲喜道:“居然有人找了一幫槍法這麼臭的人來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