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安靜片刻,傅令元的視線下落,看到地上的狼藉,即刻皺眉,邁步走進來廚房:“沒事?”
“一時手滑。”阮舒淡聲解釋。
“就丟那兒,不要收拾了。明天讓保潔來。”傅令元對她伸出手。
“我本來也就沒打算收拾。”阮舒脣角彎出輕弧,把手放進他的手心,避開狼藉,跨出來,然後扭回頭,有點可惜,“沒的吃了。”
傅令元脫了外套丟沙發上,捋了捋袖子:“想吃什麼?”
“差點忘記,三哥是個全能老公。”阮舒淡淡笑一下,“冰箱裡剩什麼食材,隨便做點。”
傅令元忽而盯住她:“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冰箱裡剩什麼食材,三哥隨便做點。”阮舒重複。
“不是,再前面一句。”
阮舒稍怔,微惑:“三哥是個全能老公?”
“只留最後兩個字。”
阮舒:“……”
傅令元微勾一下脣,捧住她的臉,吻了吻她的額,轉身進廚房。
阮舒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
只是爲了打發時間而已。她隨意停留在一檔旅遊節目。
主要內容是各地旅遊的攻略,包括當地的發展歷史,別具一格的異地文化,悠久的人文情懷,必去的旅遊勝地,不可錯過的當地小吃,等等。
而此時在介紹的地方,將將是古鎮系列之靖灃。
靖灃……又是靖灃……
阮舒單手支腦袋,鳳眸微眯。
節目主持人是個陽光帥氣的大男孩,聲音很有磁性,帶着一點輕快,將此次的嘉賓請出來。
恰恰是藍沁。
藍沁此前在新聞發佈會現場暈倒鬧出的風波,隔天璨星便發函澄清,同時藍沁自己也在微博上發了一小段視頻,闢謠說只是因爲工作原因操勞過度。
但還是有不少人堅信“懷孕”的猜測,扒出藍沁近期在各種通告現場疲倦怠工、食慾不振甚至嘔吐的傳聞,貼了多張藍沁穿寬鬆衣物穿平底鞋的證據,還拍到陸少驄低調地在晚上去醫院探視藍沁的照片。
不過,到第三天,藍沁便出院參加真人秀的錄製,在節目裡蹦蹦跳跳,一點兒不像懷孕的人。另一邊陸少驄則爆出與嫩、模共遊私人海島的花邊。由此傳言藍沁被陸少驄單方面分手,嫁入豪門的美夢破碎,是以傷心過度。
兩個主角沸沸揚揚地在熱搜榜上呆了幾天,正值三鑫集團發佈上市計劃書。於是有人懷疑,這從頭到尾或許只是一起商業炒作。
嗯,關鍵在於三鑫集團終於要上市了。
這段時間陸振華大規模地收購兼併拓展版圖,對集團內部架構做出改革,目的是爲了上市吧?
其實阮舒不太明白,如果陸振華從一開始就打算讓三鑫集團上市,爲何要拖到現在?如果本意並沒有要上市,那如今又爲何改變主意?
思忖間,一碗熱騰騰的面驀然被端至她的面前。
阮舒晃回神思。
清淡的麪湯,青色的菜葉,漂亮的油花,點綴倆小黃魚乾。
這一整個星期,他所做的飯菜都在迎合她的口味。她最愛吃的麪食,他每做一次,手藝都進步一次。
“謝謝三哥。”
阮舒從沙發滑下,坐到地毯上,這樣的高度剛剛好可以就着茶几吃麪。
傅令元拿過一顆抱枕,塞在她的後背和沙發之間,以防她往後靠時硌着不舒服。
很體貼的小細節。
阮舒轉回頭衝他展一抹淺笑。
一時間,只剩電視節目的聲音。
阮舒邊吃麪。邊看藍沁,感覺到身後傅令元的目光始終黏在她的背上。
快吃到底的時候,喉嚨裡有輕微的疼痛。
放下筷子,手指摁在喉嚨骨上,嚥了嚥唾沫。
疼痛更甚。
阮舒扭臉看傅令元,示意自己的喉嚨:“卡了魚刺。”
“不是隻有小黃魚乾?”傅令元困惑。
阮舒聳聳肩,表示她也鬧不懂自己爲何突然變得嬌氣,連吃個小黃魚乾都能卡魚刺。
傅令元捏住她的下巴,稍擡起她的臉:“張嘴,我看看。”
阮舒照做。
傅令元以坐在沙發上的高度,仔細朝她的喉嚨裡瞅。
阮舒盯着他沉篤的面容。想,她好像又矯情了。
轉瞬,她拂開他的手,合上嘴,一手摁着沙發,一手摁着茶几,打算站起來:“我去拿點醋來喝。”
傅令元將她按回去:“我去。”
阮舒並未推辭。
很快,傅令元回來,帶着白米醋和一隻杯子,像倒酒似的將醋往杯子裡倒。
他好像也拿不準該喝多少,倒至約莫三分之一根拇指的高度,遞給她:“先喝這點試試看。”
阮舒接過,一口乾。
醋味太沖,她不禁擰眉,喝完後,手指抵着喉嚨嚥了兩口唾沫,魚刺沒下去,但滿嘴的醋味。
傅令元又給她倒了一杯,比方纔多點。
這回阮舒喝得很慢,像在品嚐美酒似的,不過臉上的表情出賣了她。
“怎樣?”傅令元問。
阮舒咽嚥唾沫,搖了搖頭。
“稍等。”傅令元凝眉,翻出不知道在幹什麼。沒兩分鐘,復而重新擡頭:“百度上說,喝醋是錯誤的方法。”
阮舒:“……”
兩個都沒有太豐富生活經驗的人頓時面面相覷。
隔幾秒,傅令元牽起她的手起身:“去醫院。”
阮舒被他拉着走了兩步,不自覺地再度嚥了一口唾沫,倏地滯住身形:“下去了好像。”
“確定?”傅令元伸出拇指,摁在她的喉嚨上,指上稍用力,詢問:“再看看。”
阮舒最後一次嚥了嚥唾沫。
未再有如方纔那般的尖銳刺感。
她點頭:“真的下去了。”
隨即補充:“應該只是很細很短的小刺。沒關係了。”
“好。”傅令元眉宇舒展,“那去繼續吃。”
“不想吃了。”阮舒搖頭。
“好。”又是隻有簡單的一個字,繼而他用手掌順了順她的頭髮,“那你先繼續去休息。”
阮舒微不可見地閃閃眸光,轉身進臥室。
看着臥室的房門關上後,傅令元回客廳,掃一眼茶几上的碗筷,徑直走向搖椅,緩緩往上面一躺,從煙盒裡抽出一根菸叼進嘴裡,沒有點燃,然後閉上眼。
臥室裡,阮舒灌了一杯水,沖淡了嘴裡的醋味兒後躺回牀上。感覺身體依舊疲乏,閉着眼睛卻沒有立馬睡着——心裡掂着事兒。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傅令元回臥室的動靜。
開門關門十分輕微,腳步亦輕微,行至牀邊,站定好幾分鐘。
隨即是他換衣服的摩擦聲,最後躺上牀來。
卻並沒有如往常,將睡在邊緣的她撈進他的懷裡。
他那邊的牀頭燈滅了。
整間臥室徹底陷入黑暗。
阮舒默默地保持側躺的姿勢,適應了幾秒,眼前不再全黑,模模糊糊看得見傢俱的輪廓。
一片沉謐。
他沒有發出任何的動靜。
除了他的呼吸聲。
和她的呼吸恰好是錯開的。
阮舒睜着眼睛,盯着空氣。她不確定他是否睡着了,但兩人錯開的一呼一吸間,氣氛無形中沉澱出一股子沉重。
沉沉地壓在她的心頭。
緩了緩氣兒,阮舒決定不浪費時間,重新閉上眼睛打算繼續睡。
身後在這時忽然伸過來手臂將她往裡拉,下一瞬,傅令元翻身覆上來,不由分說地開始吻她。
他落脣的勢頭不如以往溫柔,帶了幾分兇猛的力道,不容拒絕而來。
阮舒覺得窒息覺得疼。
察覺他並不只是單純地吻她,而是要來真的,阮舒強裝鎮定地叫住他:“不要,我還沒休息夠。今天不想再來。”
傅令元暫且停下來,沒有什麼情緒地問:“如果我說我現在一定要做呢?”
阮舒微微喘息,反問:“三哥心情不好?”
傅令元鉗住她的下巴,重複道:“如果我說我現在一定要做呢?”
阮舒眸光輕閃,默了一默:“好。”她的語調淡淡,“讓我準備一下。”
傅令元眸色暗沉,沒說什麼,從她身上下來。
阮舒起身,打開她這邊的牀頭燈。
睡衣不知道被他丟哪裡了,她掃了一眼沒看見,便也不找了,赤果着下牀,光着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在他灼然的目光下,一步一步走去翻自己的包。
潤喉糖的小盒子還在,但打開后里面空空的,什麼都沒有。
阮舒手一抖——果然,她猜得沒錯,他發現她吃藥的事情了。
閉了閉眼,她放下盒子。緩緩地轉過身。
傅令元不知何時也已從牀上下來了,就站在她身後三步遠的距離外,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深而沉,嗓音亦沉:“還需要哪些準備?”
阮舒一動不動地站着,沒有吭氣兒。
傅令元走過來,又問一遍:“還需要哪些準備?我給你時間全都準備好。”
阮舒沉默。
傅令元再靠近,垂眸盯住她:“沒有什麼可準備的了?”
阮舒神色清冷地與他對視。
傅令元抿直脣線,忽而落下吻。
沒有了方纔的兇猛,恢復一慣的溫柔。
不多時,他打橫抱起她,放她回牀上,極盡繾綣地幫她找感覺。
她安安靜靜地躺着,任由他作爲,但沒有主動給予迴應。
他似乎也並不需要她的迴應,耐心地試圖軟化她。
一切乍看之下都很順利。
直到他打算正題,她幾乎立刻僵硬,手指蜷縮,攥着牀單。
他當作沒有察覺她的異常。
她出了聲:“不要。”
嗓音無比清冽,堅持,攜着顫顫的抖音。
傅令元眼波暗沉:“你的身體明明想要。”
阮舒眸光涼涼,只重複:“不要。”
“你在害怕什麼?”傅令元緊緊盯着她的眼睛,似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他的手指就點在她的心口,“你關了一隻什麼樣的怪獸在裡面?”
阮舒沉默。
傅令元的嘴脣緊貼向她的頰邊:“告訴我,在我之前,你有過幾個男人?”
“你不是沒有處、女情結……”阮舒的語音幽幽,像飄在半空中。
“我現在想了解。”傅令元的嘴脣挪上她的嘴脣,若即若離地觸碰。
“我的壞名聲,三哥不是知道麼?”阮舒嘲弄地笑了一下,“太多男人了……多得我自己都數不過來……”
他知她這句話是在妄自菲薄,捧住她的臉,迫使她直視他:“你曾說,是和顯揚打算嘗試時,發現自己的有厭性症的。”
當初告訴他這件事。等同於在告訴他,彼時她已經厭性,所以沒有和唐顯揚做過。她眸光輕閃,聽他問出下一句話:“那麼在那之前,誰進來過你的身體?”
“很重要麼……”她鳳眸的焦聚略微虛,聲音更虛,“三哥現在纔開始介意,會不會太遲了……”
“我說過,我只是想了解。”他眯眸,捏住她的下巴,繼續方纔的問題。“是不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一語出,她的腦中有遙遠的影像驟然閃過,不禁輕輕地抖了一下。
他正親密地貼着她,集中精力觀察着她的每一分表情和每一個變化,自然沒有錯過她的這一絲輕抖。
這一抖,是因爲提及的“第一個男人”這五個字?想起黃桑說過的話,傅令元眸色陡深,手上的力道加重:“誰?你的第一個男人是誰?”
阮舒的目光透出一股子的空洞,脣瓣嚅動,不答,隔兩秒。清清冷冷地說:“我本來就是不堪的女人,反正你不是第一個,那麼到底排第幾個,又有什麼區別?如果介意,以後就不要再上我。”
這番話的每一個字,她都是忍着痛楚說的——他或許根本不知道,他捏得她有多疼,疼得她感覺下巴都快被拆卸下來。
傅令元黑眸湛湛:“你非得這樣說話?”
阮舒瞳仁烏漆漆:“你非得問?”
他盯着她,眉峰跳躍着惱怒,摻雜着一種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她面無表情地任由他盯。
少頃,傅令元霍然從她身上離開,拎上衣服,頭也沒回地離開房間。
阮舒挺屍似的閉上眼睛,脣瓣輕咬,臉色微微泛白,手指緊緊拽住被子的一角,慢慢扯過來,遮擋住自己難堪的一絲不掛。
是啊,她究竟是爲什麼,要把自己的生活搞成現在的模樣……
一夜夢境虛虛實實浮浮沉沉。
她不知道傅令元是半夜與她不歡而散後就離開的,還是早上才離開的,阮舒起牀時,家裡只有她一個人。
坐在梳妝檯前,她蓋了好幾層的粉,非但沒蓋住黑眼圈,反而顯得臉色更加蒼白無血色。
她多勻了些腮紅,口紅的顏色也選得深了些。
傅令元雖不在,但二筒和九思的職責依舊。
抵達公司,踏進辦公室,阮舒發現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除了瞅她,還往她的身側瞅,以及她的身後瞅。最後似乎沒有瞅到想瞅的人,氣氛頓時散發一陣濃濃的失望。
陳璞走出門外張望兩眼,纔跟在阮舒後頭走進她的辦公室。
兩人同時問——
“他們在看什麼?”
“姐,今天姐夫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阮舒應聲一滯,坐進皮質轉椅裡,聽着陳璞回答她:“不就是等着看你和姐夫嘍。”
“有什麼好看的?”阮舒不解。
陳璞笑笑:“上個禮拜,你和姐夫每天一起上班又一起下班,上班期間姐夫基本與你形影不離,你們之間的關係早成爲辦公室裡最大的八卦。大家都在賭,今天早上你們還會不會一起來。如果再一起來,就差不多能下定論,你們倆在談戀愛。”
“他們哪裡知道,你們何止是談戀愛。其實根本就是夫妻。”
說完未得到阮舒的任何迴應,陳璞訕訕,又問了一次:“姐夫呢?今天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阮舒垂着眼簾:“他本來就是掛職。來不來都是他的自由。不來纔是他的正常狀態。”
聽出她語氣裡的冷淡,陳璞小心翼翼地問:“和姐夫吵架了?”
阮舒擡眸,神情淡漠:“沒有其他事的話你可以出去了。”
陳璞把手裡的早餐放上桌:“還有咖啡五分鐘後給你端來。張助理今天感冒請假。”
“嗯。我知道,早上看到她在微信上給我留的語音了。”阮舒淡淡頷首,隨即吩咐,“半個小時後例會照常。”
陳璞卻是盯着她的臉關心:“姐,你昨晚沒睡好?”
阮舒眼皮子也不掀一下:“出去。”
例會結束後,林承志來她的辦公室,就例會上尚未解決的幾個問題單獨和她進行了商討。
十分難得。他不是爲私事或者挑刺而找她,交流過程中,與她毫無芥蒂,一切只從公司的利益出來,盡他身爲林氏副總之責任。
臨末了,他向阮舒告了假,說是明天上午要陪王毓芬去做產檢。阮舒算是看出來了,現在他眼裡,恐怕未出生的兒子纔是最重要的。
阮舒自然沒有不給他假的理由。
林承志狀似無意地提一嘴:“妙芙也會一起去做產檢。”
“噢。”一個字,給人無情無緒的感覺。
林承志眸底精光劃過:“小舒你現在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真不把林家當家了?”
阮舒不置可否。
林承志搖頭嘆息:“沒有孃家的女人。在夫家是沒有倚仗的。”
“多謝大伯父關心。”阮舒平平淡淡道,“我不需要倚仗。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倚仗。”
林承志笑了笑,本已經走出門,回頭又告知:“你母親貌似生病了,你也不回去看看?”
阮舒眸光輕閃一下,依舊無波無瀾:“謝謝,我知道了。”
中午,她在辦公室裡批閱文件,內線電話響起,告知她樓下有位警察找她。
先前有過傅清梨來找她的經歷,加之昨天剛碰過面。阮舒以爲又是傅清梨,所以未加細問就讓人放行。
待門被叩響,她擡頭一看,卻原來是焦洋。
阮舒蹙眉,盯着他身上的警察制服——週末在俱樂部,只聽說他年前剛從部隊回來,眨眼就成警察了?
焦洋滿面笑意,兀自邁步進來:“我也只是路過樓下,想着滿碰碰運氣,還真見到你了。怎麼還在忙,不吃午飯麼?”
他的口吻並非以警察的身份。阮舒稍稍放下心,眼下也沒什麼心力應付他,便直接下逐客令:“焦公子請離開吧,否則我要把大廈的保安找來了。”
“我好像什麼事都沒有做。”
“你出現在我面前,就是一種妨礙。”
“林二小姐太不講道理。”
“對你我沒什麼道理可講。”
焦洋頓了頓,忽而轉口問:“不是說傅三在你這裡當副總?怎麼沒見他人?”
阮舒敏感地眉心一跳,心思微動:“你有事找他?”
“隨口問問。”焦洋聳聳肩,“想和他也打個招呼。”
阮舒並不相信,但還是與他打馬虎眼:“我幫你轉達你的招呼。”
“ok,”焦洋沒有意見,“那我先走了,也替林二小姐省下找保安的功夫。”
說走真的走了。
他出去後,阮舒走到玻璃牆前,將百葉窗挑開細細的一條縫,看到焦洋在外面和兩個留在辦公室的員工說了兩三句話。
阮舒心思微凝,待他離開,將那兩個員工叫來面前問話:“剛剛那個警察和你說什麼?”
“他說他是咱們副總的朋友,問我們副總今天來沒來過公司。沒有其他的了。”
果然是來打探傅令元的行蹤的。阮舒鳳眸眯起——他爲何要打探傅令元的行蹤?
傍晚她提前半個小時下班,和九思商量一件事:“就今天晚上,只今晚,能不跟着我麼?”
九思十分斬釘截鐵地搖頭,並義正言辭道:“我和二筒的任務就是當阮總的影子和尾巴。”
影子和尾巴……阮舒在脣齒間默唸這兩個詞。嘴角微彎出嘲弄。
甩不掉,她只能帶着,偕同前往馬以的心理諮詢室。
她已經好些時候沒有如約赴診,馬以也未曾打過一通電話,春節期間她倒是給他發過一條拜年的微信,卻如同石沉大海,未得隻言片語的迴應。
阮舒懷疑,馬以已經放棄她這個不聽話的病人,甚至將她拉黑名單了。
她沒怎麼怕過人,唯獨有點恐懼馬以的冰山臉。所以今天來之前,她沒敢提前告知。
前臺見到她,滿面憂心:“阮小姐,你太久沒來了。”
阮舒扶扶額,朝馬以的診療室的方向瞟一眼,低聲詢問:“他裡頭現在還有病人?”
“沒有,最後一個已經離開了。不過,我可不敢進去給阮小姐你通報。”前臺知道阮舒和馬以之間,比一般的病人還多一層的朋友關係,所以講話隨意一些。
阮舒表示理解,回頭看九思和二筒:“診療室你們是真的不能再跟我進去了。”
約莫也看出情況特殊,九思和二筒對視一眼,點頭同意。
頓時。阮舒想,她以後應該常來馬以這兒。在這兒,倒是能暫時擺脫傅令元給予的枷鎖和壓力。
叩了三下門,裡頭傳出馬以說“請進”。
阮舒推開門。
馬以擡頭。他原本就是個不愛在臉上放表情的人,此刻見是她,更是沒了表情,比以往的冰山臉,又多了分面癱臉的感覺。
“好久不見,馬醫生。”阮舒舔着臉和他打招呼。
馬以一聲不吭地從椅子起身,走去衣架前,脫掉白衣大褂。換上自己的外套,看起來是要下班。
阮舒抿抿脣,說:“我打算接受催眠治療。”
這是她這回前來,準備好的求得他原諒的殺手鐗。
如她所料,話一出口,馬以穿衣服的動作立即滯住,眼睛在鏡片後閃爍精光:“你確定?”
阮舒關上診療室的門,朝那張躺椅走過去,摸了摸,沉默兩秒,有些不太確定地說:“大概……確定吧……”
馬以盯着她看了片刻。有所洞察:“看來你消失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
“也沒有很多。”阮舒略一忖,總結,“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她撇開臉,避開與馬以的對視,望向窗戶外面的葡萄架,曼聲道:“我和我丈夫做了幾次。”
“成功?”不知該說馬以的專業素養夠硬,還是該說他的心理素質太好,這樣的消息之於他而言,竟然沒挑起他的詫異,而且還能即刻進入醫生的狀態。
“成功。”阮舒無意識地舔舔脣,補充,“但,都是在吃了性、藥的情況下。”
“沒吃藥的情況呢?”
“沒吃藥的時候啊……”阮舒盯着葡萄架上的枝幹,像是有新芽即將長出來的樣子。
她略略眯眼:“沒吃藥的時候,我挺喜歡他吻我的。很享受。很舒服。我的身體會有正常女人該有的生理反應。”
馬以推了推鏡框——她的話比以前多了,不再像以前能多簡潔就多簡潔;她的描述詞比以前感性了,不再像以前因簡潔而顯得冷冰冰的;從而她的口吻,也比以前更具的情感色彩。
不僅是變化。是變化很大。
馬以疾步走回診療桌,翻出她的病歷,一邊快速地記錄,一邊聽她繼續道:“不過,即便如此,每回到最後關頭,我還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不拒絕他。”
馬以停筆,望向她,眸光和話語一樣犀利:“每回的最後關頭,你的腦海裡,浮現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