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荊州反骨仔
與此同時的荊州。
“劉”字的旗幟,已經立在襄陽城頭上,稍遠一點的北面,數千騎兵洪流般翻涌而來,劉儉對於最後一場仗不想錯過,如今他已經到了襄陽與趙雲會和,抵達是三月底,此時南方春雨綿綿,江水位高了些許。
收攏白帆的桅杆如林野般蔓延,劉儉與趙雲走在水寨附近,視野之中的江面上,全是船隻連橫起伏,偶爾倆人間說起往事,臉上難免露出唏噓的神色,但也難抑心中那股一統天下的豪邁。
劉儉道:“太平世道,將在我們手中完成!”
趙雲笑了起來,縱然已經獨領一方的大將,但心中也免不了澎湃。
“末將也從未想過會走到這一天,天下會在我們手裡打出一個太平來!”
他望着濛濛雨天裡的江面,聲音豪邁:“四世三公,將盡滅於此。”
“哈哈哈……”
豪邁迴盪的笑聲之中,劉儉也笑了起來,揮道手:“我與子龍同往,見證這一切!”
他們的前方,戰馬牽入船艙,一隊隊來自北地、中原的士兵正在甲板上習慣這片起伏的波濤,更遠的方向,由西順流而下的一支龐大船隊,張飛、呂布、馬超、龐德、閻行等人站在大船上朝這邊水寨吶喊揮手。
不久之後,聽到他們的聲音,連橫的船隊上,張遼朝行駛靠近的船隻大笑揮手,水寨中的將領也都走出來,盡百餘人聚集在劉儉的身後,對西面來的船隊指指點點的說笑。
“再厚的牆壁,也擋不住這般狂風!”劉儉淡淡道:“江陵堅固,又如何?”
風拂過天地、樹野、山嶺,江水翻騰涌起。
荊州,已是最後的喧囂了。
……
飛鳥劃過碧藍的天空,桅杆如林,隨着水浪微微起伏搖晃。
隱約間,有戰鼓聲在響起。
張飛繫好甲冑,取過案桌上的鐵盔,夾雜腋下大步走出了帥帳,他在帶有暖意的晨光裡靜靜站了一陣,閉着的眼簾下,映着陽光的眼皮裡是鮮血在血管裡流淌。
不遠,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翼德不多睡一陣?”
張飛回過頭,看到是劉儉,急忙參拜。
“睡不着,一閉上眼,就能看到咱們當初在涿郡的樣子……”兄長,我們涿縣六虎,竟然真的走到今天了。”
劉儉微微一笑,道:“陪我走走。”
張飛長長吐了一口氣,然後從親衛手中取過大蛇矛朝渡橋那邊過去,前行間,劉儉挎劍與他一起走上橋板,一陣接着一陣的鼓聲愈發清晰了,整個水寨都已經動作起來,無數的士兵沉默的開始集結。
隨後,士兵們列成長隊,在各自司馬的喝斥中,穿過走在渡橋上的倆人周圍,密密麻麻的隊伍一直延伸至通向各個大小船隻的艙內。
離開這邊,水寨中的民夫也在做最後的準備,一輛輛轅車,將弓弩、石砲搬上樓船。
一切都在有條不絮的準備着。
呼喝聲裡,張飛隨着劉儉走了一陣,東方的天色愈發的光亮,他突然低聲的說了起來:“兄長,做好準備與袁紹廝殺了嗎?之前有消息回來,江陵的水軍有了動作,敵軍以甘寧,周泰,魏延爲將,統帥水軍,應該是做好準備與我們交戰了。”
劉儉看着從身旁一隊隊過去的士卒,臉色波瀾不驚。
“袁紹冥頑不靈之輩,不曉變通、不知大勢所趨,這一次,他死在旦夕了……一統江南勢在必行,但,我們還要慎重一些別的事。”
“翼德,你一會趕路,帶一萬人馬去烏江,接替雲長。”
天空中,水鳥拍着翅膀落下來,立在甲板一隻木桶上,偏着腦袋看着走上來的人類,然後啼鳴一聲又飛了出去。
張飛頗爲詫異地看着劉儉:“爲何?好端端的,爲何讓俺去替雲長?”
劉儉從袖子中拿出劉冀的書信,道:“這是冀兒昨夜派人送到的,我半宿未曾閤眼……”
張飛接過書信看了好一會,臉上露出少有的激動之色。
“雲長有疾……不,不會有事吧?”
劉儉安慰他道:“就目前看來,大概是眩暈之症,應該是他在北方寒冷之地征戰留下的毛病,應該不會危及性命。”
“不過現在可不能由着他任性了,派別人去,他未必會放軍權,只有你去才行。”
張飛點了點頭:“俺現在就出發!”
走出不遠之後,張飛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
“兄長,俺不在,你要多多小心!”
劉儉笑了:“放心吧。”
張飛走後,劉儉隨即下令:“揚帆,水軍和陸軍同行,直往江陵!”
鳥雀的視野俯瞰而下,一道道人的聲音嘶喊之中,如林般的桅杆,升起了船帆,風吹過來,繪有獸面紋的巨大門艦上吹響了號角聲,成羣的船形成龐大的艦隊拱衛在四周,慢慢駛離漢江水寨渡口,洶涌流動的江水在航行的船身前層層迭迭的翻涌推開。
巨舟裂浪而去。
劉儉佈置在荊州的水軍出發了。
……
這一次進攻江陵,匯聚了北軍最優秀的將領和最強悍的軍隊。
而且由丞相劉儉親自指揮。
而江陵的水軍,袁紹也派出精銳作戰。
漢江之上,總數超過兩千的船隊,在江面上展開對峙,白帆蔓延遮蔽了流淌的水面,片刻之後,戰鼓聲響了起來,雙方的戰船兇猛的朝對方撲了過去。
箭矢如蝗般,密密麻麻飛過天空,夾雜着石砲朝對方狠狠砸了過去,轟的濺起丈高的水浪。
雲彷彿在燃燒,彤紅的夕陽光芒裡,石砲飛過一段距離,偶爾有飛來的箭矢與它碰撞,無力的被推開掉落下去,劃過長長的軌跡,下方是數十艘艨艟飛速航行,然後照着最前方一艘大船轟的砸了下去!
立有高柵的鬥艦上,柵板轟然斷裂開來,整條船身也在慣性下側翻傾倒,數十名荊州士卒被拋下水裡,又是轟的一聲,石砲落入水中,濺起無數水花,隨後沉入江中,翻起水面的氣泡裡還有殷紅的鮮血。
視野推開,天空還有數枚這樣的石彈夾雜在箭雨之中飛來,然後落下。
漢江的戰鬥,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了日暮時分,劉儉和趙雲站在一艘最大的門艦的最高處,身旁還有數架拋石車不停的攪動、拋射,下面一層的大黃弩不時朝四周遊戈而來的荊州艨艟射過去,運氣好的,直接將船體穿出一個窟窿,但更多的還是射入水中。
“傳令左翼三亭,派二十艘艨艟朝魏延逼過去襲擾,阻止對方救援甘寧!”
劉儉下了一道命令,目光一直盯着荊州水陣中間掛有‘甘’字旗的樓船,以及周圍江面的戰況,一年多的時間倉促趕製三百多艘戰船,已是傾盡北方所有力量了,但相對於對面的荊州水軍,船隻數量還是不佔很大優勢,所以還是要從戰術上下手。
夕陽西下,從門艦的高處望過去,數以千記的戰船鋪滿這片長江上游的河道,天空中帶火的箭矢不停的在江面來往,有的落入船上被士兵撲滅,有的直接釘在了白帆上,燃起了大火,操持船帆的士卒飛快的降帆、撲火,也有中箭倒下的人,痛苦的嘶喊讓同伴救援。左右延伸開,廣闊的江面狹長的艨艟作爲雙邊的主力,一直穿插交織在戰場犬牙交錯的廝殺,衝撞在一起時,兩側艙口探出數十支長矛瘋狂的朝對面捅刺,也有點燃火箭的士卒衝出艙門,站到船舷朝對方展開近射,釘在船身、牛皮、或人的身上,在淒厲的慘叫聲裡燃起了火焰。
偶爾風吹過來,火焰延燒開來,整條艨艟開始下沉,露出半截在水面上的還有無數的屍體,隨着江水起伏延綿,航行的船隻都是推開了屍體過去。
“再僵持下去,很難分出勝負,末將親往前陣。”趙雲說了一句,隨後起身取過長矛。
那邊剛剛發出一道命令的劉儉,轉過頭看他,又望了戰場片刻,倆人之間的默契早已超出常人。
就見劉儉點了點頭:“我讓張遼和徐晃二人助你。”
隨後便讓傳令的士卒打出旗語。
趙雲衝劉儉一拱手,提着手中長矛,喝了一聲:“兒郎們!隨我來!”
數百沉默的身影在下方甲板站起身,這些人是趙雲最近在襄陽招募的水軍士兵。
或許他們在騎馬作戰上比不了西涼,幷州,幽州之兵,但在水上,他們卻是更加適合,也都是經過趙雲操練的。
聽到趙雲的吼聲,一個個棄了長矛,拖下外面鑲嵌鐵片的甲冑,只着了衣褲、裸腳,提着一柄環首刀紛紛跳下門艦兩側的數十艘艨艟乘風破浪而出。
‘甘’字旗下,甘寧只着了皮甲,一雙步履,站在甲板上觀望整個戰局,身子都在微微顫抖,他是第一次指揮百艘戰船。
原先,他都只是做爲猛將衝鋒陷陣,但眼下終於像一名真正的將領居中指揮,甘寧很興奮。
不過可惜的是周泰,魏延不歸屬自己,三人只能依靠事先制定好的策略來互相配合。
作爲曾經的錦帆賊,到了如今,能夠成爲袁紹麾下坐下大將,他其實已經很滿意了,當然若是能立下更大的功勞,自然是最好的,不過那魏延原本是他麾下一名小司馬,現在卻被袁紹提拔和他平起平坐,着實令甘寧當真有些不爽。
他血管裡鮮血彷彿都在燃燒的時候,掃過戰場的目光注意到了對面突兀出現的數十支艨艟,正穿過糾纏交織的戰場,朝這邊乘風破浪的衝過來。
“這是……衝我來的?”
甘寧摸了摸頷下的鬍鬚,對方越來越近時,隱約能看到爲首的船舷上一名白色罩服,身着甲冑的男人。
他脣角勾了起來,偏頭髮下命令:“攔下那支船隊,打旗語讓周將軍、魏延派點人過來協助,穿插對方側面。”
旗語正在揮舞,他轉正視線時,口中卻是輕咦了一聲……
水浪在飛速向前的船下裂開,顛簸起伏的艨艟上,趙雲一腳踩在舷首,一雙眸子威嚴肅穆,兜鍪上的盔纓在風裡向後飛舞,握着長矛微微弓起身子時,整個彷彿在瞬間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附近有幾艘荊州艨艟攔截而來,趙雲面無表情,一息之間,他道:“撞過去!”
對面,船艙內士卒跑出,長矛如林架起來的一瞬,對面鼓足風力,轟的一下與他們船頭撞在了一起,劇烈抖動之下,堪堪組成的矛陣都搖搖晃晃起來。
其中有人搖晃的視線裡,夕陽的光芒之中,一道人影高高的躍起,沉重的鐵矛狠狠朝着他們落了下來,將當中一人砸破腦袋的同時,重矛橫揮,將這片矛陣打的東倒西歪,人像雨點般墜下船身兩側,趙雲踩着甲板衝入船艙,只聽乒乒乓乓的聲響,艙兩邊的孔洞內,人影混亂,有的直接打的傳出艙口掛在外面,或者撞破艙壁,掉進水中。
“要命的,閃開!”
艙門轟然破碎,一杆長矛殺至船尾,最後一名士兵不等對方殺過來,一個轉身徑直跳下水去。
船尾上,趙雲一矛拄在船尾,望着對面已是不遠的樓船,怒目嘶吼:“甘寧,我乃常山趙子龍,汝可識得我!!!”
趙雲白色披風撕裂幾個破口,在風裡招展。
“殺的就是你這賊將,給我家主公雪恨!”
甘寧握緊長刀,身負雙戟,腰間纏着鐵鏈想要下樓船與對方一較高下,被身旁親兵勸阻下來。
而那邊衝來的數十艘艨艟,分出數艘纏住對方,其餘繼續朝前衝刺,趙雲聽到對方話語,哼了一聲,拔矛一跳,落在側面趕來的船首,下一秒,幾支冷箭嗖嗖的聲,釘在他剛剛站立的木板上面。
“鼠輩!”
趙雲看了一眼微微顫抖的羽箭,讓艙內划槳的士卒加快了速度。
時間稍稍往後挪一點,左右兩側的周泰、魏延分出十餘艘艨艟朝這邊撲過來,而張遼、徐晃的支援也在附近飛速航行,與對方並行時,兩邊展開激烈的對射,蒙在艙上的牛皮,密密麻麻的插滿了箭矢。
就在魏延準備迂迴避開時,那邊傳來一聲:“我乃江常山趙子龍”的喊話聲。
魏延聽到這個喊聲,不由渾身一激靈。
說實話,在年輕的魏延的心裡,最敬佩、最憧憬的人有三個。
一個是呂布,一個是關羽,還有一個就是趙雲。
關於這三個人的事蹟,魏延從很小的時候就不斷的聽。
耳朵都快要磨出繭子了。
可他何時曾經想過,自己居然有一天會和他的偶像在戰場上相見。
很快,就見魏延臉上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但猶豫只是一瞬間。
緊接着,魏延做出了一個早思慮已久的決定。
“不要和他們糾纏!”
“加快速度,朝那邊敵首過去,快啊!”
座下的艨艟迂迴避開側面撞來的敵船,魏延揮舞戰刀將冷不丁飛來的箭矢打偏,眸子卻是一直搜索那道聲音的方向,片刻之後,他便是看到那邊從一艘艨艟船尾躍起來,跳到另一艘船上的身影,當看清對方側臉的瞬間,魏延竟失口喊了出來:“常山趙子龍,真英雄也!”
“來人啊……把咱們的船……易旗!!”
…….
陡然的變化,令整個荊州船隊中陣出現了巨大的間隙,原本糾纏廝殺的朝廷水軍尋到了突破口,插裡面穿插進去,而定在正面的甘寧對於這突然的變化,感到目瞪口呆,魏延常與他結伴廝殺在戰場上,甘寧自認爲對魏延還算是比較瞭解的,覺得這個人是少有的青年俊傑。
只要好生磨礪,日後定然會成爲荊州的一面大纛。
然而這一次,對方突然的易旗,很快就要令整個船隊都要傾覆了。
“魏延小兒,安敢如此?!”
“某一定要殺了你……啊,啊,啊!!!”
甘寧的眸子充血,嘶喊出聲的時候,三十多艘北地艨艟已殺入他第二陣列的船隊之中,有火焰在船上燃了起來。
劉儉在鬥艦的最高層,冷不丁看到救援甘寧的船隊的頭艦,竟然突然易旗了,導致船隊大亂,眼睛直接眯了起來。
“是什麼人?竟臨陣變節?”
劉儉皺眉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