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
長孫策收回目光，低頭在宣紙上書寫起來。
他一筆一畫，將感情與感恩之情傾注其中，回憶夫子一生，滿心都是感動與崇敬以及感恩。
沒有秦夫子，便沒有他長孫策的今天。
林亦沒有說話，他相信長孫策會給他一份滿意的答卷，不需要堆砌辭藻，只要那樸實無華的文字，去記載秦夫子的一生。
鄭宇也在等待。
等待這份稿子的出爐。
“秦楚生夫子，京城永豐人士，年少俊美……”
長孫策神色凝重，字字斟酌。
安靜的房間中，只有張孫策手指毛筆沾墨與書寫的細微聲響，光芒灑在宣紙上，塵糜浮動。
墨香充斥。
林亦沉默着，覺得這一刻是神聖的。
他還有不少事情要處理，但仍然很寧靜很平和的靜靜等待。
很快。
長孫策落筆，小心地吹乾宣紙上的墨跡，雙手輕輕捧起，泛紅的眼眶內還帶着淚霧，將稿子遞給了林亦。
鄭宇非常好奇稿子的內容。
林亦拿着稿子坐下，放在案桌上，輕聲唸了起來：“秦楚生夫子，京城永豐人士，年少俊美，才華橫溢，嘗有宏願，爲國爲民。”
“奈何文心不顯，碌碌平庸，不甘命運，欲助百姓，避之以愚……”
“不惑之年，創辦學堂，大庇天下寒士，奈何天妒英才，身負殘疾，數十載間，忍百病藏身，傳道授業，勤耕不輟。”
“有頑劣者，夫子訴千言以感其心，有家貧者，夫子散萬金以助其行，有身寒者，夫子贈衣物以蔽其體……”
“夫子於學士，亦父亦母，數千學士，皆受其恩，言及夫子，無不掩面。”
“夫子一生無子，然學士以父喚之，夫子一生無財，然胸懷富甲天下，夫子身殘，然身形偉岸如山。”
“夫子不求聞達，然盛名早揚江湖，大衍萬山紅遍，夫子一縷青蘭，九天星河璀璨，夫子早成明智星辰……”
安靜的公房中，只有林亦那細微的誦讀聲。
一字一句唸完，秦夫子的輪廓便清晰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長孫兄……”
鄭宇聽完後，身形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一股麻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心神大爲震撼。
他突然找不到什麼詞彙，來表達內心的震撼，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還少了幾個字。”
林亦看向長孫策，念頭一動，元神納戒中的文寶青狼筆出現在手中，執筆沾墨，鄭重寫下八個字：“燃燈夫子，國士無雙！”
咻！
浩然正氣蘊含其中，突然引動天地才氣，一道金芒自大衍週報官署中，直衝雲霄，在皇城中璀璨而耀眼。
“？？？”
林亦微微錯愕，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難不成也能鳴府？
但天地間並沒有響起文道天音。
不少皇城中的各部官吏，都感應到了天地間的變化，他們走出衙門錯愕地看着皇城上空醞釀的才氣。
隱約可見才氣中蘊含的那一縷浩然正氣。
“是陛下？”
“是太子？”
無數人都猜測這異象是陛下還是太子引起的，也好奇這異象的出現跟什麼東西有關。
而就在這時。
華天府永豐縣善後的龍衛們，似乎有所感應，下意識地擡頭看向九天，便看到讓他們驚愕的一幕。
九霄雲外不知道何時，有聖人虛影浮現。
他左手捧着聖人書，右手持聖人尺，看不清他的面容，彷彿是文道規則顯化。
“聖人顯聖？”
“發生什麼事情了？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秦夫子，勞煩您出來看看！”
不少龍衛都無法理解這種情況，確定還是請夫子秦楚生來解惑。
“咳咳~”
秦夫子咳嗽着，在秦寧寧的攙扶下走出房間，他身體似乎越來越差。
“諸位大人……”
秦夫子剛開口，話還沒有說完，便發現有淡淡的金光映照在他的身上。
擡頭看去，秦夫子看到了站在雲霄上的聖人虛影，心神巨震。
他身形顫抖，連忙雙手舉過頭頂，以弟子禮跪伏在地，恭敬道：“學生秦楚生，拜見先聖！”
秦寧寧也跟着跪了下去。
聖人虛影低頭俯視着秦楚生，有聖言自虛空響徹：“燃燈夫子，國士無雙，文道先師，賜文道果位！”
聖言結束的瞬間，虛空上文道規則凝聚的聖人虛影，化成一道金光自虛空落下，將秦夫子籠罩其中。
“義父！”
秦寧寧看向義父秦夫子。
金光中的秦夫子盤腿坐在地上，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至聖先師的氣息。
‘爲何會這樣？燃燈夫子，國士無雙……’秦夫子內心複雜，他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變化。
他感覺不到任何虛弱之感，彷彿還能再傳道授業解惑百餘年。
龍衛中。
“快，快，天降異象，將此事彙報給趙大人，彙報給太子殿下，彙報給陛下！”有龍衛百戶連忙吩咐下去。
“是！”
有龍衛快步離開，他們心神震撼，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永豐縣的百姓三五成羣，紛紛議論剛纔的天象，一個個看向少年學堂方向，有膽子大的則朝着學堂靠近了過去。
燃燈夫子。
國士無雙。
秦夫子傳道授業半生，終於等到開花結果的那天了？
……
皇城上空的異象緩緩消失。
大衍週報官署中，林亦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好像……他的元神被掏空了身子一樣。
難受！
他站起身，身體忍不住晃了晃，鄭宇跟長孫策連忙攙扶。
林亦將稿子遞給鄭宇，道：“排版印刷，發刊大衍與北境，秦夫子一生所爲，大衍朝廷應當以國士待之！”
長孫次與鄭宇重重點頭道：“是！”
林亦隨後視察了印刷坊，等到元神在文宮浩然正氣的滋養下，恢復的差不多後便離開了此地。
當林亦回到東宮後不久，乾清宮那邊便來了傳喚，陛下召見。
林亦剛脫掉的太子常服再次穿上，直接趕往乾清宮御書房，不用猜也知道，應該是大衍週報官邸的異象，引起了父皇的注意。
這是找他了解情況。
然而。
御書房中，龍衛指揮同知趙泰，卻早已經在御書房中候着。
關於永豐縣學堂異象之事……他已經事無鉅細地彙報給了陛下。
“太子殿下到！”
御書房外響起太監的通傳聲，隨後林亦也快步進入御書房中，當看到神色略有些負責的趙泰後，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趙泰怎麼在？
父皇召見他，跟趙泰有關？
難道不是因爲異象，而是關於禮部尚書周欽的事，莫非……他不能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