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歸撐着起身,他揉了揉眉心:“你怎麼來了?”
施清提劍坐在牀沿:“師尊忘了,昨晚上師尊說要帶我出去練劍,我在望峰臺等了好久都不見師尊,就過來找了。”
“師尊,你昨天晚上做什麼了,怎麼會這麼累。”
施清面上做出天真可愛的樣子,心裡嘀咕:這孟如歸不會是晚上熬夜偷看從猥瑣師姐哪裡沒收的小黃書了吧。
一想到孟如歸晚上一個人悶在被子裡,板着一張臉偷偷看着小黃書,施清臉上微微一熱。
孟如歸起身穿衣:“抱歉,是我起晚了,你稍微等一等,我穿好衣服咱們就走。”
“師尊,我覺得咱們不必走了。”施清走到窗前推開窗戶,一股寒氣撲面而來,孟如歸房間的火籠嗅到寒氣漸漸甦醒,整間屋子變得溫暖。
施清指着外面道:“師尊,你看,外面下雪了。”
天陰沉沉的,有萬千雪粒子從天而降,灑在西黃之山上,遠遠看着,地面上倒像是撒上了一片細鹽一樣。
下雪了。孟如歸穿好外衣,伸出頭去看了看,一隻三色狸花貓正端坐在屋檐底下等他。天氣嚴寒,這隻貓在山下找不到吃的,溜達着上來求孟如歸收養。
它見了孟如歸,軟着嗓子喊了一聲。
孟如歸小聲道:“花咪咪,餓了?”
花咪咪又軟着嗓子叫了一聲,這便是餓了。
孟如歸僵着一張臉去抽屜裡面翻翻找找,找到了放在一個灰色布包裡面的小魚乾,他開門出去喂貓。
施清看着這一人一貓都板着臉,一個板着臉撒嬌,一個板着臉擼貓,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他目光流轉,看到了剛剛孟如歸翻抽屜時翻出的一面鏡子,隔着老遠就能看見鏡面亮閃閃的,不是施清屋中那種糊到爹媽不人的銅鏡。
施清摸了摸自己的臉,想到最近羅晚煙時常說他越來越醜,他便十分沒出息的往鏡子那邊蹭了蹭,想要看看自己現在究竟長了個什麼樣子。
鏡子明亮,鏡柄上滿是青鸞紋樣。施清拿起來一照,差點被自己的盛世美顏震暈過去。
鏡子裡面一具骷髏正在搔首弄姿,骷髏腦袋上還纏繞着一圈污髒的黑氣。
啪!
孟如歸聽見這聲響動轉頭,看到他這個小徒弟驚魂未定。
這一會沒看見又在做什麼妖?
花咪咪進屋躺在火籠旁邊,舔着自己爪子。
施清指着那面跌在桌子上的鏡子:“師尊……這……這個鏡子。”
“鏡子啊。”孟如歸過去講鏡子拿起,另一面對着施清:“你看,這面才能照出人影。”
大概是西黃之山伙食要比家裡的伙食好,鏡子裡的少年略微有了些嬰兒肥,已經能看出長大之後九釣王八筆下所寫的種種姿色。
孟如歸趁着施清看鏡子時,猛地將鏡子翻過來,自己往那邊望去時,只能看到一篇虛無。
輪迴鏡輪迴鏡。照的便是前世今生,前鏡照前世,後鏡照今生,可是施清只有今生沒有前世。他通過這面鏡子看不出施清是從哪裡來的,要從哪裡去。
孟如歸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便將鏡子收起來放回抽屜裡面。
施清湊到孟如歸身邊,右手抓着孟如歸胳膊:“師尊,今天下雪了。”
“怎麼?你有事情?”
施清道:“我想去看海,師尊,你能不能帶我去海邊玩。”
“咱們先不練劍了。”
西黃東面臨海,御劍不過是一刻鐘便能到海邊。
施清舉起相生:“我御劍帶師尊去,許師伯說我是同批弟子中御劍最好的了,師尊答應我吧。”
孟如歸站在施清身後,施清在前面御劍,有風拂過他們兩個的頭髮,施清又嗅到了那股香氣,若有若無,撩人心絃。
這股香氣不同於羅晚煙身上淡淡的桂花香,也不同於顧玄蔘身上濃重的藥香,施清聞着聞着就有些心猿意馬。
“凝神。”孟如歸覺察到劍身抖動,拍了拍施清肩膀:“不要胡思亂想。”
“是。”
施清收回神識,雪粒子變成了鵝毛大雪,施清覺得有些冷,便往上提了提自己做的圍巾,用圍巾遮住半張臉。
施清落地時一個趔趄,臉差點磕到在海邊礁石上,孟如歸提着他的領子將他抓回來扔到海灘上。
“真是不懂風情,攬腰不好嗎?非要抓領子。”施清嘀嘀咕咕,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和沙子。
幾隻海鳥歪頭看着這兩個人,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孟如歸落在離施清比較遠的地方,他衝着孟如歸跑去,身上掛着的那串禁步丁零當啷一陣亂響。
孟如歸被這熟悉的聲音吸引過去,這聲音在他夢裡出現過。他低頭一看,施清腰間掛着的是一串相對於往常來說比較奇怪的禁步。
那是由三朵血紅色彼岸花組成的,上面串了一個嶄新的銅錢,最下面有幾個銀鈴,若是動作大了些,銀鈴便會一陣叮噹亂響。
聲音悅耳,並不會引人煩躁,反而有靜心效果。
只是上面的彼岸花讓孟如歸有隱隱的不悅,他總覺得那東西太過彆扭,不吉利。
“你那東西是從哪裡弄得,自己做的?”
施清低頭看了看,他本想說是蘇寒韻送的,但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只好含含糊糊道:“是個小姑娘送的,我見做的好看就收下了。”
孟如歸點頭,又勸告:“我覺得你年齡還小……”
施清猛地湊到孟如歸眼前:“師尊總是拿這套說辭來勸我,是不是怕我有了別人,就不來找師尊了?”
“你又開始胡說。”孟如歸心裡咯噔一下:“我是你師父,自然是要關注你的課業的,其餘的與我何干?”
“師尊,師兄師姐好像回來了。”施清右手搭在眉骨上,左手指着上空兩個御劍歸來的人影:“師兄,師姐,哎!”
孟如歸見他不再追問,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施清背對着孟如歸時眉眼彎彎,眼中閃閃發光。
高嶂和羅晚煙看見施清在山下胡蹦亂跳,御劍下來,驚走一羣海鳥。
高嶂手裡緊緊抓着一個封靈袋,封靈袋中靈光大盛。
“這就是那隻吃人的狐狸?”孟如歸看着封靈袋中的東西仍舊是在掙扎,蹲下身子摸了摸。
高嶂略帶尷尬:“那支籤子上寫的誇張了一些,說是怕咱們不去解決.其實就是一隻狐狸偷了十幾只雞。我看了看這狐狸也有數十年的修行,查過載妖錄,上面記載他並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就把它帶回來了。”
孟如歸道:“放出來看看。”
高嶂猶豫道:“還是算了吧,我跟晚煙把它關起來就好。”
孟如歸道:“無妨,我在這裡,它跑不了。”
這不是跑得了跑不了的事。
高嶂勸阻不成只好將封靈袋打開,一陣光芒過後,地上出現一個男子。
羅晚煙惡狠狠擦了擦口水,高嶂側過頭去,施清瞪大了眼睛,唯有孟如歸神情如常沒有半分變化。
施清從未見過如此風騷之人。
明明是寒冬臘月,那人之穿了一件大紅色單衣,跌坐在地時露出一雙筆直修長的腿,眉眼含春,微勾薄脣,他起身,裝作嬌弱無力的樣子無比精準的跌倒在孟如歸懷中。
“仙君,人家身上沒有力氣了。”
孟如歸沉默:……
那人見孟如歸沒有動心,拼命把自己往孟如歸懷裡紮了扎。
羅晚煙眼中射出兩道精光。
施清心裡不是滋味,暗中冷笑:呵,你這樣是勾搭不到孟如歸的,他可是個鐵石心腸的男人,上次我裝柔弱都被他戳醒,更何況是你這種狐狸精。
孟如歸果真是不動聲色往旁邊靠了靠,那人見孟如歸這樣,只好使出最後一招必殺技,他化出原身,變成了一隻皮毛如火的紅狐狸。
紅狐狸毛髮豐盈,眼睛烏黑溼潤,尾巴蓬鬆柔軟,是一尾好狐狸。
孟如歸蹲下身子,幽幽嘆了口:“師叔,你爲什麼要去偷雞?”
……
“相傳西黃之山開創時是有三人,除了咱們師祖江南城,還有兩位師叔祖,其中一位已經故去,而這一位一直不知所蹤,之前我聽師兄師姐說他是羽化登仙了,不曾想是到了俗世偷雞去了。”
“這位師叔祖名喚柒十里,他跟別人略微有些不一樣,原身是一隻紅毛狐狸。”
施清嘴裡叼着護腕,看見裡面飲茶的兩個人,恨不得把自己牙崩下來吃進肚子裡面去。
高嶂實在是聽不得這個聲音,他將護腕奪過來:“你好好的拿這個磨牙幹什麼。”
平時常居住在趙清明那裡的兩隻小狐狸,一蹦一跳從山下過來,相互約着跳到榴山小築去了。
柒十里看着躲在外面畏畏縮縮的三個人,笑着對孟如歸道:“你這幾個小徒弟倒是有趣,特別是你那個小的,那個眼神怎麼跟要吃人一樣。”
孟如歸往外看了一眼,那三個黑色身影接着躲了起來。他回神給柒十里添了添茶:“我已經通報師尊了,師尊一會應該就過來了。”
柒十里略不自在道:“你跟他說做什麼,我就是回來坐坐,算了我還是先走了……”
但是已經晚了,外面傳來江南城腳步聲,以及中氣十足的那句:“”柒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