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生與花木蘭打鬧了一陣,漸漸說起了正事。
“你不是去軍中督促操練了嗎?這還不到半天呢,怎麼就回來了?”
花木蘭說:“這不是馬上要開戰了嘛,我尋思着不能把將士們操練得太狠,要讓他們保存足夠的體力和精力,但又不能讓他們閒下來,所每日只操練兩個時辰,也只演練軍陣戰法。不過天氣太熱了,即便每日只操練兩個時辰,依然有不少兵將熱得中暑,我來找你看能不能想想辦法給軍中將士們弄一些解暑湯!”
“這的確是一件大事!”趙俊生說完想了想,“大軍輜重都已經陸續運往漁陽囤積起來,各路輜重運輸車輛都只在薊縣稍作停留,只卸下了幾日過渡性的糧草,所以薊縣並沒有準備相關的軍需藥材······這樣吧,我讓民曹主事帶人去城內藥材商人那裡徵集一些,先撐過這幾天,等大軍抵達漁陽就好辦了!”
他說完就叫親兵去把民曹主事叫來吩咐,“你帶一些官吏衙役去醫館找郎中開一副見效快的解暑湯劑藥方,然後依照藥方以幽州軍的名義去找城內的藥材商人徵收相關藥材!大軍有十萬人馬,最少也需要三天的量,你按照這個去辦吧!”
民曹主事拱手問:“使君,以軍方的名義向民間徵收軍用物資,價格上雖然可以比市價便宜一些,但還是要給錢的,這價錢上······還請使君給一個參考;另外,這筆支出算在誰的頭上?”
趙俊生嘆道:“這些個商人一個個猴精似鬼,一聽到要打仗了,立馬哄擡物價,朝廷對他們的稅收已經很低了,三十稅一,他們還想着要大發國難財,真是可惡!這筆徵收的藥材價錢以此前價格還沒有被哄擡起來的市價爲準,這筆錢暫時由刺史府來掏腰包,等待後續輜重運過來之後截留一部分填補這個窟窿!”
“另外,你們民曹要行動起來,儘快制定一部民事商法,嚴禁商人隨意哄擡物價,特別是在發生戰事、爆發疫病、爆發洪澇旱災等等特殊時期,一旦發現有商人惡意哄擡物價,發國難財,立即出動官府衙役捕快進行逮捕查抄,對待罪行較輕者,予以罰款、罰沒查抄物資的懲罰;對待罪行較重者,可以判處斬刑!去吧去吧,就這麼定了!”
民曹主事聽得心裡一沉,知道這位爺對商人們的行爲不滿了,此後只怕有不少商人只怕要吃虧了,但他只能答應:“是,使君!”
民曹主事走後,花木蘭對趙俊生說:“我看那賀多羅走的時候很是氣憤,他只怕不會甘心任由你殺他的手下兵將!”
趙俊生點頭:“是啊,所以我才把行刑地點設在城內的菜市口。若是設在城外,賀多羅這傢伙若是指使一些兵將來劫法場,到時候就麻煩了!”
花木蘭瞪大眼睛:“他不會這麼大膽子吧?陛下可是下了旨意的,他難道敢違抗旨意?”
“禁止鮮卑兵將劫掠,這本身違背了鮮卑兵將們的利益,那些鮮卑兵將們肯定是很不滿的,只不過皇帝先下了聖旨,他們也不好明着反對,但事情已經出了,我若爲此真的殺他們的人,他們爲了自己的利益肯定會抱成一團,這幫人膽子大得很,皇帝爲了自己的統治地位都不敢公然站在所有鮮卑兵將們的對立面,否則皇位就會不穩!再說皇帝也是護短的,到時候賀多羅指使手下把人劫走了,皇帝不好跟鮮卑兵將們鬧翻,只能和稀泥,這肯定又是一筆糊塗賬,到最後誰來承擔這個惡果?是我啊!人犯被劫走了,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幽州百姓們只會認爲是我不敢得罪鮮卑軍方權貴,我這個幽州刺史即便還能幹下去,也沒臉再幹下去了!”
花木蘭的秀眉皺起來了,“照你這麼說的話,還不如剛纔就把這些人犯在府門外就地處決了,反正人都殺了,賀多羅也只能乾瞪眼,你先前判決時說明日午時在菜市口問斬,這就給他們留下了營救的時間!”
趙俊生嘆息着搖頭:“我何嘗不知道這一點,但很時候還需要考慮政治層面的影響,就地處決這些人犯雖然痛快,但影響力還不夠大,若想要讓幽州大治,必須要以律法爲準繩,要讓權貴、士族和官員都畏懼律法的公正和森嚴,不再能夠隨意欺壓盤剝百姓,也要讓百姓們認爲官府有能力彰顯公權的正義力量!如此百姓們纔不會被權貴、士族和官員們欺壓之後聚衆造反,幽州才能夠穩定下來。而這一次公開處決這三十二個軍中兵卒就是一次宣揚官府有能力彰顯公權的最好的機會!”
花木蘭說:“你說得這些我不懂,我總感覺賀多羅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此前在漠北的時候,我與賀多羅之間早就有舊怨,我又是你的未婚妻,他難保不會遷怒於你身上!”
這時婢女送來冰鎮銀耳湯,趙俊生遞給花木蘭一碗,自己拿了一碗,一邊吃一邊說:“不論如何,這些犯事的兵卒我是殺定了,誰阻擋都不行!”
城外東征大軍營地,皇帝行宮。
拓跋健在御座後端着酸梅湯一邊喝着一邊看着下面以賀多羅爲首的鮮卑武將們問道:“諸卿來見朕有何事啊?”
賀多羅站出來抱拳說:“陛下,趙俊生派人抓了微臣手下一個牙的兵將,揚言要在明日午時將他們處斬,這一個牙的兵將都是戰功顯赫的好兒郎,打起仗來一個頂十個,臣請陛下做主,爲這一個牙的兵將主持公道!”
拓跋健聞言這酸梅湯也喝不下去了,放在御案上問:“趙俊生爲何要抓他們?又爲何要把他們處斬呢?總得有個理由吧?他趙俊生不會無緣無故抓人殺人吧?到底發生了何事,你給朕詳細說來!”
賀多羅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事情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拓跋健聽後臉色有些難看,“賀多羅,朕此前不是已經下旨嚴禁兵將們外出劫掠鄉里禍害百姓嗎?這些人明知故犯,是不是以爲朕的旨意沒有任何效力?你們來見朕意欲何爲?是爲這些人求情,還是要逼朕讓趙俊生把人放了?”
賀多羅抱拳躬身道:“臣等豈敢逼迫陛下,更不敢違抗陛下旨意,烏延洛這些人其實並未去劫掠殺戮百姓,這一切都是趙俊生搞的鬼,是他把烏延洛等人屈打成招的!陛下,我鮮卑的勇士們不能含冤而死啊,請陛下主持公道,否則將士們一旦寒心,如何願意爲陛下效死?”
拓跋健的手在顫抖,他氣得揮手猛的一拍御案,桌上的酸梅湯也掀翻倒出來,大怒道:“賀多羅,你是在威脅朕嗎?”
賀多羅撲通一聲跪下,“臣不敢,臣只是不忿陛下爲何偏袒一個漢人,這天下是我鮮卑人的天下,如今趙俊生使用卑鄙的手段屈打成招要殺我鮮卑勇士,臣相應若是被出征將士們知道了此事,定然都會不答應的!”
拓跋健意識到這件事情不能草率處理,弄不好會鬧出兵變,官場上有官官相護,而鮮卑兵將們肯定都維護自己人,東征大軍近十萬人馬有六萬都是鮮卑人,一旦有人造謠生事、蠱惑軍心,到時候只怕會難以收場。
“趙俊生到底有沒有屈打成招,你那一個牙的兵將到底是不是真的去劫掠禍害百姓了,朕會派人查清楚,一切等調查結果出來之後再做定奪,你們先回營去嚴加約束士卒,不可外出生事,值此東征燕國之際,誰敢跟朕拖後腿,影響朕的徵東大計,朕絕不會放過他!”
賀多羅等人也意識到皇帝動了真火,但同時也做出了讓步,倘若再進一步逼迫,只怕會形成實際意義上的逼宮,這個罪名他們擔不起,也沒能力應付皇帝的怒火。
“臣等遵命!”
賀多羅等人走後,拓跋健氣得砸壞了一些物件,他這個被擁立的皇帝畢竟缺乏了一些威信,武功上比起拓跋燾還有不少差距,他知道若是拓跋燾還是皇帝,遇到這種事情,這些武將絕不敢以這種姿態跟他講話。
這一情況也讓拓跋健迫切的想要以一場對外戰爭的大勝奠定他的權威,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必須要有完全忠於他自己的武將,賀多羅這一輩人都是被拓跋燾提拔起來的,不是他的嫡系人馬,始終有着隔閡。
“來人,宣姚白鷺覲見!”拓跋健下達了旨意,他還是決定把事情搞清楚再說。
一個下午的時間足夠姚光遠派人把這件案子的真相查個底朝天了,黃昏時分,拓跋健在行宮聽取了姚光遠的報告。
趙俊生沒有判錯,案件很清楚,證據確鑿,人證齊全,這就是一個鐵案!
但到底要怎麼處置呢?讓趙俊生把這些犯事的兵卒斬了?萬一有人煽動兵卒們搞事怎麼辦?還有,趙俊生爲何要認真的處理這件事情,這些兵將只不過殺了十一個村民,燒了幾間房子,難道要三十二個鮮卑勇士抵命?
拓跋健思索良久,對當值太監下旨:“傳旨趙俊生,讓他速來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