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他說我留下,你會留下來嗎?
我想要的愛情，與我來說，一直都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彷彿在遙遠的雲端，又彷彿在看不到盡頭的荒野……可是，突然有那麼一天，他對我說，我可以給你蘇家少奶奶的身份，可是他又說，我唯獨給不了你愛情，那一刻，她的心底深處是充盈着希望的，近水樓臺先得月，沒有撲不倒的男人……
或許，老天爺真的對我不薄，我終究是走進了他的心裡，生了根，發了芽，如蔓藤一般在他的身體裡瘋長。可是，我的幸福來得快，走得也快，我纔剛剛習慣這一切，我纔剛剛體會到那一種叫做幸福的東西，偏偏，如同陽光下的泡沫一樣，輕輕碰了一下，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像不曾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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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經小了很多，就像是扯碎的棉絮一樣，緩緩地飄落在地，如同漫無邊際的雲緞。錯綜交叉的枝椏，積雪中凝結了一團綠意，就像是調皮搗蛋的孩子，拼命地想要往外擠。
一陣冷冽的寒風呼嘯而過，撲簌簌——
落地她一頭一臉的，她站在庭院的桂樹下，那一張白嫩的小臉被凍得通紅，她在忙着堆雪人，因爲她知道，他不可能陪她一起了，因爲在這之前，沐雲帆告訴她，蘇千里心臟病突發在醫院過世了。
他現在應該很忙吧？根本就沒有時間去考慮她，不過這樣也更好一些，她走，就不會有人留了。她還一直在想着，若是他拼命地留住她，那麼她真的就要留下來嗎？可是，當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她突然退怯了，要她怎麼有勇氣去面對他？要她怎麼面對蘇家的每一個人？
地上的積雪已經很厚了，很快她就滾了一個大雪團，這就是雪人的身子了，然後又滾了一個相對小一些的雪團作爲雪人的腦袋，用枯木枝充當雪人的手，胡蘿蔔是鼻子，就像是現在的她，一個凍得紅撲撲的鼻子，頭頂上蓋了一個小桶子當作帽子……
看着完成得差不多的傑作，喬伊念微揚起脣角，忽然又覺得還差了一點什麼，她立刻把自己的圍巾解了下來。
“大功告成！”她嫣然一笑，搓了搓自己凍得通紅的小手，從兜裡掏出手機來，拍了幾張自己與雪人的合影，就當作是離開之前的紀念吧！或許，從今以後她再也不可能回到這裡了，雖然她很捨不得。
連拍了好幾張，她總算是鑽進了屋子裡取暖，倒了一杯熱水，安靜地窩進了陽臺上的藤椅裡。
客廳的茶几上擺着三份離婚協議書，她已經簽好自己的名字了，就等着他回來再把他的名字簽上，然後把簽好字的離婚協議書交到民政局，他們就算是真的離婚了。從今以後，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是前夫和前妻，這世上怕是沒有比這更陌生得可怕的關係了吧！曾經那麼的親密無間，可是終究抵不過心裡的愧疚。
聽沐雲帆說，蘇千里的遺體下午的時候就送去殯儀館了，追悼會從明天開始。
喬伊念關了手機，一個人安靜地坐在這裡，靜得幾乎能聽到窗外落雪的聲音，她已經辦妥了該辦的事情，原本早應該離開的，可是一想到他今晚上不會回來，她又想在這裡多逗留一個晚上。
其實，她不想離開的，可是不得不走。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大片大片的黑暗朝着這個城市涌過來，那些高樓大廈一片星星點點的燈光，遠處的天際蜿蜒着一抹墨藍色。雪後的夜晚，空氣格外的清新，一彎新月安靜地掛在無垠的夜幕中，月色很淡，映着潔白的積雪，泛起一抹瑩色的光澤。
一整夜不怎麼吃東西，這個時間早已經餓了，她從冰箱裡拿出一些食材，煮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又炒了兩個小菜。如今，她已經不是一個人了，肚子裡還有一個小寶寶，就算是她不爲自己着想，也不應該讓寶寶餓着，畢竟那個小生命是無辜的。
喬伊念第一次覺得，一個人吃飯，其實是一件很寂寞的事情。
門外，一輛黑色的悍馬穩穩地停在院子裡，男人安靜地坐在這裡，他並沒有立刻就下車，房間裡亮着燈，他知道，她就在裡面。助理陳晨跟他說，他離開藍調之後，她跟顧嫣兒在沿江路的一家咖啡廳見過面，至於交談了一些什麼，他並不清楚，可她從咖啡廳走出來的時候，臉色卻出奇的難看……
他給顧嫣兒打電話了，顧嫣兒說，她只是覺得喬伊念應該知道真相，而不是一直瞞下去，畢竟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總有一天她會知道，到那時候，她一定會恨他隱瞞了真相。他將顧嫣兒罵了一頓，她是慕年最愛的妹妹，他也一直把她當妹妹看，這是他第一次用那種嚴厲的字眼教訓她。
桂樹下堆了一個雪人，活靈活現的。
她終究是沒有等他一起，早上的時候她還擔心他會變卦，可是現實卻告訴他，是她不再需要他了。
蘇鬱自嘲地勾了勾脣，從煙盒裡拿出一支菸，點燃，那一點璀璨的星芒在黑夜中一閃一閃的，如夜幕中的星子，灰白色的煙霧從指間緩緩升起，模糊了他冷峻的臉龐，也迷離了他深邃內斂的雙眸。
他狠狠地抽了一口，一股辛辣的煙霧嗆入咽喉，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渾身都在顫抖着，一截灰白色的菸灰悄無聲息地飄落在黑暗中。
透過玻璃窗，他緊緊地盯着那一扇厚重的門，他只要大步走進去，可是，他要怎麼去面對她？
餐廳裡，喬伊念吃得很慢，她的胃口也很差，才吃了沒幾口，就已經吃不下了，而且又有那種想要乾嘔的感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強迫自己一口一口地吃掉碗裡的稀粥，她不能太任性，如今肚子裡的孩子纔是最重要的。
菜都快涼了，她總算是把碗裡的粥全都吃完了，起身，慢慢地收拾餐桌的剩菜。
一直到做完所有的事情，她這才歇下來。
突然，一陣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來，在安靜的客廳裡顯得格外的突兀，她連忙走到沙發邊，拿起手機低頭瞅了一眼，不由得揚起脣角，毫不猶豫地按下接聽鍵，手機那端立刻傳來張鼕鼕輕快的聲音——
“念念，我想你了，出來玩啊！”
喬伊念下意識地想要答應，卻又想起自己如今懷孕了，像是酒吧那種場合還是儘量少去爲好。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麼跟張鼕鼕解釋，如果把自己懷孕的事情告訴她，又擔心會讓顧慕年知道，緊接着，蘇鬱肯定會知道她懷孕的事情，她不想讓他知道這些，她覺得她自己可以將孩子撫養長大。
她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道：“鼕鼕，我跟蘇學長離婚了，過幾天我可能會離開這這個城市。”
“離婚？”張鼕鼕微微愣了一下，只以爲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可是她又知道，喬伊念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念念，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想起離婚的事情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了？上次他跟韓若詩的緋聞不是已經解釋清楚了嗎？韓若詩也重新跟她前夫在一起了，你上次不是還說，我們很快就可以喝到你的喜酒？可是現在……念念，你告訴我，你跟蘇學長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鼕鼕，對不起，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我跟他，不可能在一起了，不可能了……”
“可，可這是你好不容易得到的愛情，你真的打算就這樣放棄嗎？”
“我也不想的，可是別無選擇。”
……
她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要她怎麼去面對他？她怎麼都不會忘不了顧嫣兒跟她說的話，也忘了十五年前父母墜落的那一幕。掛了線，喬伊念又把自己扔進了柔軟的沙發裡，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
她關了燈，客廳裡一片漆黑，藉着窗外朦朧的光線，她依稀能看到落在枝椏上的積雪，偶爾，撲簌簌地往下落。
她聽到開門的聲音，聽到進行漸進的腳步聲……黑暗中，她驀然驚醒過來，下意識地擡起頭，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一瞬間，那一顆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眼神甚至有些呆愣，他怎麼回來了？
依舊沒有開燈，他看到黑暗中，那一雙璀璨如星辰的眼眸，心，咯噔一聲。
“回來了？”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他朝着她微微而笑，緩步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將她擁入他的懷裡。
喬伊念微微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她貪戀他的味道，貪戀他懷裡的那一絲溫暖。或許是因爲剛從外面走進來，他的身上還帶着些許的寒氣，他的臉也是微涼的，輕輕地貼在她的耳朵邊。
“嗯，回來好一會兒了，你吃飯了嗎？如果沒吃的話，我現在給你去做。”她淡淡地笑了笑說道。
蘇鬱狹長的鳳眸微微眯了眯，漾出一抹極淺的笑，“好啊！我吃你做的。”
“那你稍等，我給你煮雞蛋麪吃。”說着，她不着痕跡地從他的懷裡抽身而出，然後穿上鞋朝着廚房走去。
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他的目光才緩緩地收回來，薄脣微微勾了勾，她真的就沒什麼想要問他的話嗎？蘇鬱的眸色微微沉了沉，也朝着廚房走去，他沒有注意到茶几上的一本時尚雜誌。
蘇鬱的雙手從她的肋下穿過，輕輕地抱着她。他說：“陳晨告訴我，你回舅舅家了，還讓我不要去找你……”
喬伊念微微一怔，嬌軀明顯地顫抖了一下，某種閃過一抹疑惑之色，既然陳晨已經把話帶到了，以他的聰明，難道還不知道她想表達的意思嗎？又或者說，他不過是故意裝出來的，他在賭她的心，會不會殘忍地拆穿他？
“傻丫頭，我不是故意將你一個人丟下的，我去醫院見爸爸了，他過世了，雖然這些年我跟他的關係一直都不好，但是他始終都是我的父親，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因病過世了，後來我跟姐姐一直住在祖宅，是爺爺一手把我們拉扯大的，他偶爾會回來看我們，可是我並不喜歡他的親近，但有些事情怎麼都無法改變的，就好像，我是蘇千里的兒子，這一輩子都無法改變這一個事實的……”
他微涼的脣貼在她的耳際，聲音很淡，透着一絲淡淡的憂傷。
喬伊念拿着筷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眼眸中一閃而逝的黯然之色，他說的沒錯，這一輩子都無法改變這一事實，就好像，是他的父親逼死了她的父母。
她用力地咬着脣角，一聲不吭地聽着他低喃。
“對不起，對不起……”
胸口就像是裂開了一樣，那一種劇烈的疼痛幾乎讓她窒息，喬伊念努力地壓抑自己，她害怕自己會心軟，害怕自己會留下來的，那樣的話，她不會過得安心的，她無法去面對死去的父母，他們或許也會怪她的。
良久，她微微笑了笑，聲音略微有些嘶啞：“面好了，端去餐桌吃吧！”
有人說，男人看起來狠心，看起來決絕，可是跟女人比起來，卻不及她們的十分之一。一個女人若是真的決定離開，誰也留不住的，她可以對自己無比的殘忍，同樣，也可以對她愛的人殘忍……
“好！”蘇鬱鬆開她，眉眼綻出一抹笑容，與剛纔的他，判若兩人。
“我先上樓了，你吃麪吧！”她對他這樣說，然後不給他任何挽留的機會，大步朝着樓梯口走去。
對着那一碗雞蛋麪，他呆愣了好一會兒，最終把它吃得一點都不剩，就連一口湯都沒有剩下。
回到房間裡，喬伊念已經躺下了，她緊緊地貼在大牀的另一邊，身子蜷縮在一起。其實，她沒有睡着，眼睛一直睜開着，目光望着那一簾無聲浮動的輕紗。她聽到漸漸走近的腳步聲，也聽到掀開被子的聲音，他躺下，柔軟的大牀頓時動了動，下一刻的時候，她已經落入一個結實而溫暖的懷裡。
她的後背貼在他滾燙的胸口，他的手臂環着她的纖腰，以一種保護的姿勢，輕輕地抱着她。
夜色已經很深了，這座城市也漸漸地陷入沉睡中。
“念念，如果我留你，拼命拼命地留你，你會答應不離開我嗎？”黑暗中，他的聲音低沉而又略帶着沙啞，柔柔地拂過她的耳際，就連她的心尖兒也微微顫抖了一下。
她緊緊地咬着脣，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嘴角緩緩地扯出一絲自嘲，早晨才說過的話，她的記性那麼好，當然記得一清二楚的。
“蘇先生，你要保證，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你，你一定要留住我，知道嗎？”
蘇鬱微微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起來，緊緊地握住她的小手，一本正經地說道：“嗯，我答應你，肯定會用盡各種手段把你留下來的，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許恨我，因爲不管我做了什麼，我肯定都是爲了讓你留下來。”
“好，我也答應你。”
……
她想，她已經後悔了。
他忽然又笑了笑，深邃的雙眸閃過一抹殘忍之色，她的沉默告訴他，她一定不會留下來的。
“念念，對不起，對不起……”蘇鬱低喃着，他低着頭，微涼的臉龐貼在她的後頸脖處，一片潮溼。
喬伊念猛然一怔，就像是有一隻大手狠狠地撕扯着她，漫無邊際的疼痛幾乎將她徹底地淹沒。她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尖幾乎嵌入了掌心的肉裡，她拼命地忍着胸口的劇痛，甚至覺得呼吸都靜止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早已經淚流滿面。
良久，他沒有再說話，好像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他太累了，需要好好地休息一個晚上。喬伊念睜大眼睛，目光的焦距不知道落在了什麼地方，她想轉過身好好地看他一眼，可是她竟然害怕，害怕自己會突然捨不得離開。
“阿鬱，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接受你，你給我一段時間，或許我會再回來的……”
只是，那時候你還需要我嗎？
她一直到知道，這個世上沒有誰會一直站在原地等誰，茫茫人海中，一旦分開，再遇，或許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一天晚上，喬伊念一直都失眠，一直到天快要亮的時候，她才堅持不住漸漸地睡了過去，只是他起牀的時候，她分明聽到了聲音，她還清楚地記得，他在她的額際上落下一個薄如蟬翼的吻。
“念念，我會留住你的，你也不會離開的，對嗎？可是我知道，我必須給你一些時間去冷靜，去面對，我不能自私地強迫你做任何事情，那樣的話，你一定不會開心的。”
“念念，不管到什麼時候，我都希望你能過得幸福，至少要比我過得幸福。”
……
題外話：妞們，小魚肚子疼了一天了，那個啥，你們懂得，總算是在九點把更新寫出來了，因爲我知道你們在等着，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