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島嶼
在這座島上的西北角上,有一座附島.面積不大.島上只修建了一座堡壘.黑森森地佇立在那兒.是沈立威專門用於關押秘密人質的.易守難攻,根本無人能夠攻破.甚至,就連組織裡很多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每天,海浪拍打着堡壘的巖壁,冰涼與陰森相撞,蒼茫一片.
主島通往附島的大橋筆直寬廣.突然,一輛淡綠色勞斯萊斯駛上了大橋,蒼穹下揚起一路飛塵.徑直通向前方赫然挺立的黑灰色堡壘.
車內,誠亞穿着一身黑色西裝坐在車內.深邃的眼眶下,那抹濃烈的烏青十分顯眼.很明顯,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閤眼了.他勻速地呼吸着,幽怨地望向面前漸漸放大的堡壘.像是中世紀西方故事中陰暗幽森的惡魔之屋.可是,他是要拯救公主的王子,何懼之有?
誠亞將目光投向堡壘,堅毅而凌然.
轉眼間,車子已經停在了堡壘前方.比望即刻從副駕上下車爲誠亞開門.
當誠亞從車身鑽出來的瞬間.堡壘銀白色的鐵門被打開了.出來20名黑衣保鏢,立刻排成兩豎排,讓出一條黑道,齊齊鞠躬:“姑爺!堂主!”
誠亞正了正神色,眉宇如劍。深眸鎖定正前方,只能見到一路黑暗。狹長的通道內,只有幾盞排列有秩的壁燈發出黯淡的光芒。
誠亞抿了抿薄脣,徑直走了進去。
堡壘二樓,黑暗狹長的過道只有兩邊盡頭有兩扇小小的鐵窗,一道道手指一般粗的鐵欄分裂了光線。原本卑微的光明落進來更是支離破碎,讓人覺得壓抑絕望。
高大挺拔的身影從走廊盡頭赫然閃現。他逆着光,在慘白的光暈中漸漸走來,看不清面容卻霸氣不減。
轉眼間,他轉身在鐵門前立定,放慢了行走的節奏,沉靜下來。沉思片刻,他熟練地在門上按鈕上輸入一串密碼,最後刷下指紋。一串電子讀音之後,鐵門豁然打開,發出沉重的聲音。
大門打開的瞬間,他的那雙深眸前閃過一道白光。整張冷俊霸氣的臉也在豁然開朗下,呼之欲出。誠亞低着頭,並沒有第一時間望向門內。他只是邁出了沉穩的腳步,慢慢走了進去。
直到聽見了微弱的呼吸聲,誠亞才停住腳步慢慢擡起頭。
環顧房間,裝修精美,並不像從外面看上去的那麼陰暗冰冷。反而是一個溫馨的套房。配套齊全,乾淨整潔。唯一能判斷出是牢房的證據,就是防彈玻璃窗戶和窗戶上的鐵柵欄。
“你終於來了。”這時,一陣虛弱沙啞的男聲傳入誠亞耳內。
誠亞怔忪了神色,尋着聲音望向牆角。望見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將頭深埋在手臂與雙膝之間蜷縮成了一團。糟亂了烏黑的短髮,深藍色的長袖襯衣頹廢地捲起。悲慼而絕望地坐在地上。
“你一直在等我?”誠亞雙手插/進西褲兜裡,一下子鬆懈了下來。
司徒駿慢慢擡起頭。疲憊的面容上滿是哀怨可又淡漠。佈滿血絲的眼球和蠟黃的臉色,乾裂的雙脣還試圖扯起一絲傲慢:“我等你什麼?應該是你在等我吧。”
“告訴我,你爸會把靜妍帶去哪裡?” 誠亞一下子提起了氣,單刀直入切入主題。他顧不得內心複雜而糾結的情緒,眼下,救出顏妍是最重要的事情。
司徒駿卻笑了起來:“怎麼,我爸並沒有打算用她來換回我。所以急了,想從我這裡下手?”他沙啞的聲音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我不想浪費時間。就算你不說,查到他在哪兒也只是時間問題。”誠亞走近司徒駿,氣勢逼人。他高大細長的影子覆蓋在司徒駿身上,滿是壓抑。
司徒駿故意不去理會誠亞的急躁,不疾不徐地說起無聊的話題:“你們終於還是在一起了。”
誠亞的眼眸中突然流露出猶疑的神色。他輕描淡寫地感嘆卻讓他的心感覺重重一沉。這不是諷刺也不是怨恨。反而是….欣慰和羨慕….
誠亞原本揣在兜裡的手已經捏成了拳頭,可就在這一刻一下子鬆開了。他顫動着雙脣,竟不知下一句該如何應答。
司徒駿,不,應該是福森。陪在他身邊近四年,在他人生最風起雲涌的四年。曾幾何時,他真的對他深信不疑,是助理,更是兄弟。那最最孤獨的三年裡,他連最愛的人都不敢相認的三年裡,是他一直在他身邊與他並肩戰鬥。轉眼間,他卻成了人生中最大的勁敵。真是可笑,荒唐荒誕卻滿是悲涼。
“爲什麼不開始你的新生活?”誠亞懊惱地開口,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不知道爲什麼,時至今日,他也覺得他的本質並不壞,甚至,可以信賴。
司徒駿擡起頭,終於和他鋒利的目光相對。四年的默契讓他在瞬間明白他的意欲爲何。他笑了,原來,在彼此的心中都心疼着對方。
“你想,我想,可是命運卻不想。”司徒駿無奈地笑着。沙啞的聲線將他嘲諷地語氣勾勒的更加荒涼。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我們已經是第三代了!”誠亞咬牙切齒地低吼着。 他真的疲累了,那些是非恩怨的製造者早已長眠地下,爲什麼活着的人還要用鮮活的生命去追逐那可笑的歷史?
“我也想問!從我生下的第一刻開始,我的父親就不是我的父親。我只知道我是他用來複仇的工具,是這仇恨的延續者!”司徒駿一下子站了起來,可是因爲身體蜷縮太久,血脈一下子逆衝,讓他覺得眼前一黑。他急忙扶着牆壁,諷刺地笑了笑:“我無力改變…還好,這一切,終於….要結束了….”
誠亞看着他一副一心逃避想尋求解脫的樣子,怒火中燒。他衝上去狠狠抓住他的衣領,將他摁在牆上,沉沉地怒吼着:“爲什麼不去改變?告訴我!靜妍在哪裡!!”誠亞咬牙切齒地怒吼着。深眸裡迸發出殺人的寒氣。壓抑了那麼久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不管你想不想改變,我都要去改變!沒有誰生來就是誰的工具!我要結束這一切,開始新的生活。我不允許任何人剝奪屬於我的幸福。誰也不能!”誠亞幾近咆哮,他漲紅了整張俊臉,整個身子沉沉地壓在了司徒駿身上。比他高出一個頭的高大讓司徒駿覺得窒息震撼。而誠亞剛剛那席話卻像是一個耳光,重重落在了司徒駿心上。
司徒駿一下子泄了氣。他拉下眼簾,卻瞧見了誠亞套在無名指的婚戒。不知爲何,他的心又狠狠地揪了一下,像是在掙脫某種魔咒的掙扎和困苦。而撥開烏雲的前一刻,總是最最沉悶窒息。
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張臉,恬靜地笑着。她…還活着嗎?怎麼樣了?
瞬間,他又恢復了理智,但又像深陷在泥藻中,無力蒼茫地開口“我不會出賣我爸的。”
“你爸又怎樣?你爲他做的還不夠嗎?你以爲你身上的責任就只有他嗎?”誠亞雙手一用力,將司徒駿狠狠地扔在地上。
司徒駿踉蹌地匍匐在地上,腦子一片空白。
他的責任…..文燕….文燕….你會恨我嗎.?
司徒駿出了神,腦子裡一片混亂,心中卻滿是恐懼。他突然自責難耐,如夢初醒一般悔恨不已。
突然,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緊接着一個轉身一沉,背部又重重地接觸着冰涼的地板。他的腹部突然被重物壓住,來不及回過神,一個拳頭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臉上。
“爲什麼明明就知道這一切早已與你無關,還是要軟弱接受?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爲什麼不去過你想過的生活?爲什麼不保護你的女人?”誠亞坐在司徒駿身上,發狂地朝他臉上一拳又一拳地揍過去。
沒有人明白此時誠亞心中的痛。他是在怒其不爭。作爲男人,更是作爲兄弟地責備。
“說!靜妍在哪裡?是男人就跟我去結束這一切!”誠亞大吼着,他停止了手上的捶打,拉住司徒駿的衣領,將他上半身拽離了地面。
司徒駿回過神,迎上了誠亞冷冽兇悍的目光,空洞無神。他暈乎乎地看着誠亞的脣,卻清晰聽出誠亞那薄脣裡接下來發出的幾個字:“我要我們,都好好的!”
轟——
司徒駿的世界霎時間電閃雷鳴。
好好地….好好地….我們….
他一下子癱軟了身子,紅了眼眶。
從小到大,都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番話。
連他自己,都沒有想過要好好的。而時至今日,對他說出這番話的,卻是一向狂妄不羈的徐誠亞。
司徒駿只感覺自己的心在慢慢地碎裂,只要再輕輕一震動,就會落得滿地都是。
誠亞慢慢鬆開了手,看着早已像一灘爛泥的司徒駿。他喘着粗氣,緩緩起身。他的一隻腿跨過司徒駿的身體,挪步走到他頭頂的位置。那抹濃重狹長的黑影又將地上的司徒駿整個覆蓋。
司徒駿蜷縮了身子,抱住頭不想再看再聽。
誠亞將雙手伸進西褲兜裡,摸到了兜裡那冰涼的小物件。看着已不堪一擊的司徒駿,內心一片荒涼。
他將兜裡的U盤扔在司徒駿身邊,沉沉地開口,帶着不屑:“自己看看吧。”說完,誠亞扶了扶衣袖上的灰塵,轉身朝門口走去。
走到門邊,誠亞站定腳步。他揚起了頭,望向天花板,深呼吸以後又沉沉地開口:“不用羨慕任何人,所有的一切,你都能選擇。”
說完,誠亞打開門,乾脆地走出去關上了門。
房內,司徒駿在沉默很久以後緩緩起身坐在地板上。他的目光落在了身旁的U盤上。他疑惑地皺起了眉,伸出手撿起了U盤。
裡面是什麼?
直覺告訴他,裡面的東西是對他很重要的東西。
司徒駿咬了咬脣,吃力地站起來,走到茶几前拿起小型筆記本,將U盤插了進去。
U盤裡只有一份視像文件。他毫不猶豫地點開了。
在黑屏後,赫然出現一張溫柔恬靜的女人面孔。而司徒駿在見到這張面孔的瞬間,瞳孔放大,雙脣顫抖,背脊僵硬,雙腿癱麻,內心更是波濤洶涌。
“福森!”女人在沉默了幾秒後微笑着開口。
“文燕……”司徒駿在這一秒徹底崩潰了。半年不見,她臃腫了,可在他眼中還是那麼美麗。
“…..我現在很好,在冰島。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被喚作文燕的女人,恬靜的笑着,溫柔動人,善解人意。
福森顫抖着雙手,卻忍不住伸手去撫摸屏幕上她的臉龐。半年前,司徒嘯以她的生命作爲威脅,要他想盡辦法挑唆徐誠亞和沈靜妍,並且在適當時機吞併徐氏。他屈服與他的威逼之下,離開了她。半年來,他竟然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到底在哪裡。
“還有4個月,我們的寶寶就要出世了。”女人在另一頭,幸福滿滿地說。鏡頭拉出,露出女人的大腹便便。她低下頭,溫柔地撫摸着自己的肚子,慈母一般的光輝讓她變得更加迷人。
福森瞪大了眼睛,死死抓緊了自己的頭髮,眼淚傾瀉而出。他失聲痛哭起來,變得崩潰悔恨。
他居然不知道,不知道她有了他的孩子….他算是什麼男人?他有什麼資格當一個父親?
“福森!你好好工作!你老闆人真的很好!他給我們在冰島買了房子,還給了孩子一大筆成長費。他說,等孩子出世的時候會放你長假,讓你回來看我和寶寶。”
“我們…..等你回來!”
錄像終了。電腦再一次陷入黑屏。
“啊——————————!”司徒駿崩潰地仰頭大叫起來。他雙手用力地一扶,茶几上所有的東西都掉落到地上,七零八落。
【“那你呢?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等少爺的計劃完成的時候吧。她和我都不在乎這一紙之約的。” 】
一年前的那個下午。他們輕鬆地開起了玩笑。原來從那時開始,他就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可是他仍舊希望自己能幸福。他在暗示要把握自己的愛情和幸福。而那一紙之約,是一個男人的責任和擔當。
福森躺在地上,斂去了淚水。
徐誠亞….真不愧是徐誠亞….我註定要被你瓦解….都是註定的….你和沈靜妍….是我欠你們的…..
“哈哈哈哈………”福森望着天花板,轉而又是一陣狂笑。笑聲悲涼、諷刺、淡漠卻又安心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