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春天,老張家最小的兒子,老四,結婚了。
老四的婚禮是當時張家哥兒幾個的頭等大事,就連平日裡最忙的老三也推掉了外面的很多事情,專心幫自己的弟弟籌備婚禮的事情。
之所以這麼大張旗鼓,一來因爲父親是家中最小的兒子,家中的哥哥和父母都對他格外寵愛;第二個原因也是更加重要的原因,當時的母親屬於官宦人家的女兒,又是高材生,事實上與父親所在的家庭並不匹配,爲了讓未來的孃家人更看得起自己的弟弟,三叔可以說是煞費苦心,而且花了血本!
97年春天父親的那場婚禮,的確可以說是非常氣派了,雖然我並沒有到場,但是那天的細節,張家全曾在酒後不止一次的跟我提起過:
“我四叔結婚的時候,那可真是紅旗招展鑼鼓喧天!”
已經醉的連話都說不全的張家全揮舞着雙手對我說。
“90年代末,別說在咱們市,就算是放到全省!四叔的婚禮也絕對是大手筆了!當年三叔請的那車隊!最次也得是寶馬啊!我記得老叔家那破夏利還想出個車,被三叔損的那叫一個慘!事後氣的老叔差點沒砸了那破車!”
1997年的時候,三叔在我市的流氓圈子裡,聲望和地位都達到了自己人生的一個頂峰,有錢有勢的他已經不滿足於在市裡做一些小買賣,而是開始跟省城裡的一些黑社會有了更加暴利的生意,而且那個時候的三叔,已經開始對我市的一些行業進行了壟斷式的處理,比如當年我市的出租車行業,便幾乎已經被三叔一人霸佔。
“即便是到了今天!2018年!我在咱們市新修的南浦高架路橋上站一個小時!下面也未必能經過那麼多的好車!更何況那是九十年代!當年有車的,有幾個是普通老百姓!”
經過了那次婚禮,張家全徹底成了三叔的粉絲,三叔的光輝形象在他幼小的心裡徹底紮了根。
當時的三叔,正打算着要開一所駕校,作爲家中唯一一個混子,三叔的商業嗅覺要比其他人敏銳的多,他敏銳的察覺到汽車將在不久的將來遍佈各家各戶,而駕校,則會隨着汽車的普及變成剛需!
所以這一次老四的婚禮,也是三叔向全市的社會名流展現自己實力和人脈的重要一環,他單獨留出了四個包間,裡面坐的全是當年在我市叱詫風雲的人物,除了市裡有名的大流氓、新晉的企業家,當然也不能少了市裡的各級官吏。
除了三叔的財力以及在社會上的影響力,我母親的家庭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誰不知道,這場婚禮上新娘子的姥爺和爺爺,都是市裡最直接的領導層!?
在此之前三叔並未透露過自己要做些什麼,他就是要讓這些我市的社會名流看看,今天這頓飯,都有誰來了,那些原本不願意或者還在猶豫是不是要跟三叔合作的人,當他們在飯桌上看到自己的同僚、朋友,甚至上級的時候,自然而然的會將到場的其他人視作已經在支持三叔的人,於是三叔什麼都不用做,便可以讓很多人倒戈。
如今的三叔,混社會的手段早已不比當年,當年他們哥四個在一起的時候,還只是爲了面子和別人爭勇鬥狠,但是97年的三叔,已經開始實現官匪勾結了!
司儀在主持的時候,爲了調節氣氛,將小孩那一桌最小但是穿着卻最顯眼的張家全交上了臺,問道:
“你跟新郎官是什麼關係啊!?”
“新郎官是我爸爸!四爸爸!”
張家全對着麥克風大聲喊道。
司儀瞬間被雷的夠嗆,這新人結婚,小孩子怎麼能說新郎官是自己的爸爸呢!?
好在新娘早已知道了張家全和新郎的關係,而且母親也對張家全格外好,所以當時只是掩着嘴笑,並未生氣。
父親用眼神示意司儀沒關係,讓他繼續就好,於是司儀又問:
“你有什麼相對新郎官和新娘子說的嗎!?”
“祝四叔和四嬸百年好合!一輩子甜甜蜜蜜的!”
張家全此時也想起來今天這個場合不能叫四爸爸,要叫四叔。
“要趕緊給我生個弟弟!”
臨下臺之前,張家全又拿起麥克風對着新娘喊了一句。
那天下臺之後,張家全之前坐的位置被另一個大一些的孩子佔了,張家全回去的時候那孩子正拿着桌上的豬肘子啃,張家全輕輕從後面碰了碰他:
“這是我的位置!”
那個男孩至少有十三四歲,站起身後比張家全足足高了一頭還多,他一把推開張家全:
“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了!?”
張家全看着面前的男孩,恐懼一下佔據了大腦,平日裡在學校,稍微比他壯一些的孩子欺負他,張家全都不敢說什麼,此時面對實力如此懸殊的對手,更是嚇得忘記了自己要說什麼,
一個男人從張家全身後走了過來:
“這是誰家的孩子?”
“誒!王哥王哥!這是我兒子!”
一個男人趕緊跑了過來,慌忙地將男孩護在自己身後。
“你兒子,都開始欺負三哥的兒子了?”
被稱作王哥的男人斜着眼睛問。
“沒有沒有!實在是不好意思王哥!我就一會兒沒看住,他就跑過來了!王哥您千萬別生氣!”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我給你留面子,你就讓你兒子在這吃!但是老實點!”
“好嘞好嘞!我一定好好看管!”
王哥是三叔手下的親信,也是當年威震全市的金牌打手,他拉着張家全的手,來到了自己那桌,示意張家全坐在自己身邊,那是張家全第一次跟三叔手底下的人離得那麼近,他們每個都身強體壯,六十多度的白酒,都是一口一杯,說起話來中氣十足,每個人都稱三叔爲三哥,而更重要的是,他們都很喜歡張家全這個孩子。
......
新郎新娘敬酒的時候,身後一直跟着一個男人,這人個子跟新郎差不多高,但是卻一直故意微微弓着背,以向衆人顯示自己“跟班”的身份,讓各位明白,雖然自己一直跟着,但是絕非是要搶了新郎新娘的風頭。
可在場的人誰不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便已經知道了他是誰,而老四也是毫不客氣的對每一桌的客人都說:
“這是我三哥!今天我的婚禮,多虧了三哥的幫忙,才辦的這麼氣派!”
各位親朋好友們當然要給今天的新郎官面子,於是紛紛起身問好後與三叔再續一杯。
平時一場婚禮,也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可是那天的婚禮一直吃到晚上還沒結束,最後剩下的,除了老叔、三叔和今天的主角老四以外,多是一些江湖中人,他們喝起酒來划拳行令大呼小叫,好不快活,好在那天的酒店也是被三叔包下了全天。
據張家全時候回憶,那天酒店裡最後三桌大男人全喝多了,四叔和老叔已經醉的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三叔更是直接喝到了桌子底下去!
這一場目的並不單純的婚禮,就在這一羣人一杯一杯下肚的白酒中結束了,而從那天過後,張家全跟三叔,越走越近,而三叔,也打破了我市江湖中多年的平靜,在他的生意蒸蒸日上的同時,他的手裡,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了越來越多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