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上古人皇曾埋葬於北山。
但傳說往往都有誇大其詞之處難辨真僞,就像曾經的夏凡被人當成了山神一樣。
何況從中古至今,歷朝歷代都未曾有人在北山發現過所謂的人皇陵墓。
上古有五位人皇。
而這五位人皇幾乎貫穿了整個上古時代。
但唯一記載過賓天的人皇只有一位。
是的。
這位人皇便是上古時代最後一任人皇。
橫天氏。
“不可能……”
盧少陽聞言喃喃自語着,似乎仍舊不敢相信這個猜測。
“我說了,這只是我的猜測。”
陳顓神色淡定道。
“……難道你就沒想過查證一番嗎?”
盧少陽冷靜下來道。
“查證?你在開玩笑嗎?相較於自己的好奇,我更在乎自己的性命。”
陳顓不由嗤笑出聲。
“不妨告訴你吧,這些年凡是未經允許進入皇陵的人可是一個都沒有出來過,哪怕是魔宗自己人都不例外。”
“所以溫前輩這回是凶多吉少了,對嗎?”
這時候。
神志恍惚的石小飛終於清醒了過來,只是腦子依然有點嗡嗡作響,盧少陽是胸口捱了一拳,可石小飛卻是腦袋捱了一拳。
若非那漢子留了手。
指不定之前那一拳就把石小飛的腦袋都砸開花了。
“怎麼,你們連自身都難保了還想要去救他嗎?”
陳顓的目光漸漸落在了石小飛身上。
“如果我有能力的話……”
石小飛沉默片刻道。
“可惜你沒有能力。”陳顓搖了搖頭道。“稍後我會讓人把你們關押入神武軍營地的地牢裡,然後再伺機救你們出去,這已經是我能給你們的最大幫助了。”
“……你已經聯繫過夏凡前輩了吧?”
石小飛突然道。
“是又如何?”
陳顓語氣淡然道。
“如此說來,你應該把我們與北山皇陵的事情都告訴了夏凡前輩吧?”
石小飛低聲道。
“是又如何?”
陳顓漫不經心地重複了一句。
“……夏凡前輩那邊就沒有什麼表示嗎?”
石小飛目光復雜地盯視向陳顓道。
“我不知道。”陳顓相當乾脆道。“至少夏尊主現在依舊住在謝臨淵的府上不曾有任何動作,我想夏尊主應該是另有打算,時機到了,他自然會出現的。”
“我知道了。”
說完。
石小飛便低垂下腦袋不再吭聲。
而默默聆聽的盧少陽在不露痕跡地瞥了眼石小飛後,表面上不動聲色的他實際上早已經陷入了沉思之中。
爲什麼石小飛會無緣無故提到夏凡前輩?
有古怪。
古怪的不單單是石小飛,還有他的問題。
“來人!”
陳顓見兩人都沉默不語,直接便喊了一聲。
“屬下在!”
片刻。
兩名神武軍士卒走入營帳裡朝着陳顓行禮道。
“把他們押入地牢去吧。”
陳顓隨意揮了揮手道。
“是!”
神武軍士卒二話不說,上前便粗暴提起石小飛與盧少陽轉身告退!
出了營帳不久。
楊猛帶領着巡邏隊伍恰巧遇到了負責押送石小飛他們的神武軍士卒,旋即便迎上前看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督查大人沒殺了他們。”
“回稟大率,督查只是吩咐我等將他們押入地牢,並沒有處決他們的意思。”
一名神武軍士卒連忙道。
“我知道了。”
楊猛沒有多言,擺擺手便若無其事地帶着隊伍走開了。
結束巡營後。
他便回到自己的營帳裡。
儘管他暫時貶爲了隊率,可一應待遇都沒有變化,其他神武軍士卒更不敢有絲毫怠慢。
任誰都知道。
楊猛很快便會官復原職,畢竟朝廷方面不可能真的閒置一個朝元境的頂尖武者。
入了營帳,楊猛直接躺在了帳內鋪好的木牀上,閉上眼便準備休息。
只是他的腦袋剛一枕在軟枕上,他忽然猛地睜開了眼,旋即又立刻閉上眼,很快,營帳裡便響起了楊猛的鼻鼾聲。
直至後半夜,整個營地都陷入了一片靜謐後。
楊猛再次睜眼醒來。
他緩緩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拿起了牀頭的軟枕,蒲扇大的手掌還順手捏了一下。
下一刻。
他便撕開了軟枕,而軟枕中的棉絮裡漸漸露出了一個拇指大的摺紙。
凡是熟悉楊猛的人都知道,他睡覺從來不用軟枕,所以他的腦袋一接觸到這個形似石枕的軟枕後便意識到了問題。
有人把自己的枕頭掉包了。
當楊猛打開那張摺紙後,憑藉微弱的光線他便看清了紙上的內容。
而紙上寫着一大堆前言不搭後語的文字,讓人根本都不知道紙上寫的是什麼東西。
但楊猛看完後臉色卻變得異常凝重,同時還把紙張揉成一團塞入嘴裡給吞了下去。
“段大人,您終於又回來了嗎?”
……
“京城還是一如既往地繁華呢!”
秀林坊。
樊小紅披裹着白色的狐裘大氅,打扮得如同一個貴婦人漫步在店肆林立的喧鬧街道上,而她的身後則跟隨着一個面目兇惡疑似護衛的光頭漢子,旁人一見便唯恐避之不及。
“京城雖好,非久戀之家。”
光頭漢子甕聲甕氣道。
“嘖嘖,你這糙漢怎麼突然變得文縐縐了?觸景生情嗎?”
樊小紅嘴角勾勒出一個不屑的笑容。
“畢竟我生於斯,長於斯。”
光頭漢子沉聲道。
“想要回家看看嗎?”
樊小紅輕笑道。
“我已經沒有家了。”
光頭漢子漠然道。
“我們到了。”
樊小紅停住腳步,擡頭望向眼前店肆的門匾。
南家布莊。
沒過多久,她便與光頭漢子在後院的屋子裡見到了簡怡。
“簡姨,好久不見了。”
樊小紅目光怔怔地看着主位上的盲眼婦人簡怡,深吸口氣欠身行了一個大禮。
“小紅,你不該回來的。”
誰知簡怡卻搖頭嘆了口氣。
“但我不得不回來。”
樊小紅沉默片刻道。
“我知道你這丫頭向來不聽勸,但當姨的還是想要說一句,你殺不了她的,放棄吧。”簡怡悵然道。“沒有誰比我更瞭解她,如今時隔多年,恐怕她都早已經臻至大宗師之境了……”
“我當然知道。”樊小紅平靜道。“簡姨以爲我會想不到這點嗎?”
“……看來是當姨的小瞧你了。”
簡怡愣了下,轉而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他們來見你了嗎?”
樊小紅不經意轉移開話題道。
“來了。”簡怡自然是聽懂了她的意思。“可惜他們沒有聽我的勸阻前往了北山皇陵,如今已經下落不明瞭。”
“他們怎麼會去了北山皇陵?”
樊小紅聞言輕蹙眉頭道。
“因爲溫岐雲……”
簡怡大致說明了一下來龍去脈。
“北山皇陵是一個陷阱。”
侍立在樊小紅身後一直保持沉默的光頭漢子突然開口道。
“陷阱?”
簡怡頓時若有所思地“看”向光頭男子,似乎並不陌生對方,或者說是他的聲音。
“曹銳,老孃讓你說話了嗎?”
樊小紅面露不滿地扭頭橫了一眼光頭男子。
“小紅,讓曹銳說下去。”
簡怡聲音一沉道。
“……自建興六年皇陵發生坍塌事故後,魔宗方面便一反常態,行事風格都變得不再保守,底下人的行動都愈來愈頻繁,他們給我的感覺非常急躁,好像是迫不及待地要完成什麼事情,後來我和小紅經過調查,無意發現魔宗的種種異常似乎都牽涉到了北山皇陵……”
曹銳與樊小紅對視了一眼,在得到樊小紅的默許後他才緩緩說道。
“北山皇陵究竟藏着什麼秘密?”
簡怡直接道。
“根據魔宗近期的行動來看,魔宗似乎將北山皇陵當成了一個誘餌。”
曹銳同樣乾脆道。
“誘餌?!”
簡怡陷入沉思道。
“雲霄殿,溫岐雲。”
曹銳提示道。
“你是說,雲霄殿與溫岐雲都是魔宗故意引誘至北山皇陵的嗎?”
簡怡喃喃道。
“這只是一個開始。”
說完。
曹銳便閉口不言。
“小紅,你呢?莫非你也打算去趟這潭渾水嗎?”
簡怡擔憂道。
“放心吧簡姨,在一切塵埃落定前,我是不會以身犯險的。”
樊小紅淡淡道。
“畢竟正主都沒有跳出來,我這個小卒子又何必自不量力去湊這個熱鬧呢!”
“……那兩個後生怎麼辦?”
簡怡默然片刻道。
“簡姨可別忘了他們後面的人。”
樊小紅輕描淡寫道。
“萬一他們死了呢?”
簡怡蹙眉道。
“那不是更好嗎?”
樊小紅頓時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
“抱歉小飛,這次是我大意了……”
陰暗的地牢內。
盧少陽坐靠在牆邊面含愧疚地朝一旁魂不守舍的石小飛道。
“盧兄,這如何能怪你呢?畢竟我本身也是贊同一起前來北山皇陵查探究竟,而且若是我們不來的話,又如何能知道溫前輩已經落入了魔宗的手裡。”
石小飛回過神輕聲寬慰道。
“何況有陳公子在,我們未必不能安全逃離出去。”
“若非這次我們沒有遇到陳公子,恐怕我們現在都已經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了。”
盧少陽苦笑道。
“或許就算沒有陳公子,我們也不會有事的。”
石小飛鬼使神差地說了句。
“嗯?”盧少陽故作疑惑道。“小飛,此話何意?”
“沒什麼,其實我想說的是,假設對方真的要殺我們,我們不妨主動報上夏凡前輩的大名,說不準對方便會饒過我們一命。”
石小飛不慌不忙解釋道。
“夏凡前輩麼……”
盧少陽仰起腦袋莫名嘆了口氣。
“……盧兄,你覺得夏凡前輩變了嗎?”
短暫的沉默後,石小飛看似不經意地抱怨了一句。
“我不知道,畢竟我和夏凡前輩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瞭解都相當有限。”
盧少陽面露無奈道。
“其實我和夏凡前輩接觸的時間同樣不長,但據我對夏凡前輩的瞭解,凡事他都習慣衝在最前面一個人解決掉所有事情,可這次夏凡前輩卻讓我看不懂了……”
石小飛茫然道。
“或許是夏凡前輩有什麼顧忌吧。”
盧少陽想了想道。
“是的,夏凡前輩確實有顧忌,可這樣的夏凡前輩卻讓我感到了陌生。”
石小飛低聲道。
“小飛,不要胡思亂想了,夏凡前輩肯定有自己的考慮的。”盧少陽輕聲道。“想想你那位戴師兄,當時若非是夏凡前輩出手,或許我倆早都當場殞命了,由此可見,夏凡前輩還是非常關心你的。”
“我知道。”
石小飛情緒依舊低落道。
只是。
他卻忍不住會去想林和之前對他說的那番話。
夏凡前輩會是天人嗎?
他的所作所爲是在利用自己嗎?
反過來一想。
這也很可能是林和在故意離間他與夏凡前輩的關係。
有麻煩了。
從石小飛的問話裡,盧少陽便已經敏銳覺察到石小飛似乎對夏凡產生了懷疑之心。
這可不是一個好預兆。
在他的印象裡。
石小飛對於夏凡向來是深信不疑。
如今究竟是因爲什麼造成了他的心態變化?
難道他不清楚,自己最大的依仗就是夏凡嗎?
沒了夏凡,說句不客氣的話,盧少陽都不可能一路隨他冒險到京城,甚至再次淪爲了階下囚。
他承認。
自己有功利性的因素在內。
但他爲的並非是自己,還有自己心愛的人與師門。
爲此,他都不惜拿自己的性命犯險。
誠然。
眼下的局面已經不是他們所能參與的,但至少在夏凡正式接手前,他們都必須硬着頭皮支撐下去。
他可不想事到臨頭髮生意外。
原以爲魔宗會是成爲他們的最大阻礙,未曾想最大的阻礙是自己身邊的人?
這讓盧少陽如何能夠接受。
頭疼的人不止他一個。
“這瓜娃子真是讓人不省心啊!”
當躺在庭院曬太陽的夏凡看完陳二呈遞來的最新情報後,可想而知他心中的無語程度。
沒想到石小飛他們居然讓人給逮了,若非逮住他們的人恰好是陳顓,現在夏凡給他們收屍都晚了。
不過。
北山皇陵確實有點意思。
尤其是陳顓提到人皇的時候,夏凡都不由浮想聯翩。
畢竟魔宗與人皇淵源深厚,難保他們是真的知道人皇陵墓的位置。
問題在於。
這與他們針對的天人有關係嗎?
難不成他們想復活人皇?那也太天方夜譚了。
“你還真是好興致啊!”
這時候。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庭院的平靜。
“是你?!”
夏凡偏過頭看去,正見一個無比俊秀的年輕人款款走來。
清靈君!
“路過此地,順便來知會你一聲。”
清靈君停住腳步,神色平靜地看着夏凡道。
“這麼客氣?被我打怕了的關係?”
夏凡摸了摸下巴戲謔道。
“我準備前往京城,故而過來問問你的意思。”
清靈君充耳不聞般淡漠道。
“你打算邀我一起去京城打魔宗?”
夏凡挑了下眉毛道。
“我的胞弟在京城失蹤了。”清靈君仍舊自顧自道。“根據京城方面傳來的消息,他和溫岐雲去了北山皇陵後便音訊全無,而朝廷方面是沒有能力留下我的胞弟與溫岐雲,因此這隻能說明是魔宗動手了。”
“你去救你弟弟關我屁事。”
夏凡撇撇嘴道。
“難道你不想借此和魔宗做一個了斷嗎?我相信京城那邊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清靈君深深地看了夏凡一眼。
“你可是大宗師哦,難道你想要越界不成?”
夏凡似笑非笑道。
“然而魔宗已經提前破壞了規矩。”
清靈君風輕雲淡道。
“哦~你們掌握證據了?”
夏凡故意拉長了聲調。
“我去了,證據自然就有了。”
清靈君語氣淡漠道。
“哇哦~好霸氣哦~不愧是冠絕天下的雲霄殿呢!”
夏凡笑容譏誚道。
“看來你是不準備與我同行了。”
清靈君似乎毫不在意道。
“老子習慣一個人解決事情,你們打你們的,該出手的時候老子自然會出手。”
夏凡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
“這不像是你的風格。”
清靈君聞言卻依然沒有離開的意思。
“怎麼?你以爲老子是莽夫嗎?”
夏凡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對你的那一拳至今都印象深刻。”
清靈君的語氣裡不帶一絲情感道。
“那你是想要報復回來嗎?”
夏凡饒有興致地朝他勾了勾手指道。
“不過我要特別提醒你一句,只要你敢對我有殺意,老子就會當場打死你。”
“是嗎?”
清靈君面色冷然道。
“呦,你還真想動手?”
夏凡臉上笑容更甚,他緩緩擡起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下一刻。
嗡的一聲劍鳴傳遍了整個青松縣。
旋即便見插在庭院內各個地方的長劍紛紛沖天而起,劍尖齊齊指向眼前清靈君的方向。
“這些劍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玩具哦,我自己給自己來過一發,還是有點痛的哦。”
“《驚神劍決》的馭劍術?!你果然很不錯!”
清靈君擡起頭看了眼半空密密麻麻對準自己的長劍,嘴角忽然上揚道。
說完。
他轉身便朝着庭院外走去。
“不打了嗎?難得老子擺了這麼帥的POSS!”
夏凡故意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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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會有機會的。”
留下這句話,清靈君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夏凡的視線裡。
縮地成寸?
夏凡的眼睛微微眯起。
在他的感知裡,對方邁出的最後一步彷彿跨越了空間一樣,直接從謝府的庭院出現在了數裡之外的街道。
好像。
當初他在宛陽面對玄真子的時候,玄真子便用過類似的一招。
只不過。
清靈君這招卻用得更加輕鬆寫意。
有意思了。
因爲。
雲霄殿的武功有點與衆不同,似乎更貼近上古修士之法。
仔細想想也正常。
如果有一個天人老祖宗教導,雲霄殿修煉的武功心法肯定會別具一格。
看來。
自己還是有點小瞧雲霄殿,又或者說是捱了自己一記老拳的清靈君了。